这一打听还真把林老爹给找到了,不过才几个月没见,林老爹又像老了好几岁一样,眼睛都是沧桑。
他那个小娘子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林老爹手里有几个钱,从前出门的时候,林老爹花钱可都是大方的很。
谁知这林老爹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如此的阔绰,想着这钱不花完,也只是白便宜了别人。
可如今不一样,有了儿子之后,林老爹什么事都要计较几分,再不像往日里那样。
且柴米油盐过日子,哪里没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林老爹要不是还惦记着儿子,连家都少回。
见这钟二哥又来,林老爹心里就犯嘀咕,以为是张大娘托了他来找,见了面就塞了几个大钱过去,让他千万不要声张。
“你也看着了,如今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多如意。只让他们母女三个死了心,可千万不要再找来。”
钟二哥差点被气笑了,可想着林二婶的嘱咐,硬是什么都没说,只把那几个大钱收了,还继续糊弄,“可如今既然知道了你在这里,总得往回捎些钱,他们娘儿三个,日子也不好过得很。”
林老爹直接开始卖起惨来,“我养这个儿子处处都要花钱,以后还要给娶媳妇盖房子,哪里还有多余的来。”
钟二哥听了很是气愤,“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都答应了不透露你在哪里,你怎的连个钱也不愿意捎回去,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林老爹只往后躲,“都已经写了休书,再不相关的,只当我死了便是。”
他再不怀疑其他,只以为张大娘他们三个离了自己之后,怕是活都活不下去,才让人来找他要钱。
钟二哥还是生气,直接甩袖子离开,还让林老爹记住他今个说的话。
林二婶这次倒是没有再同张大娘说什么,只把这事同林二叔抱怨了一通,嫌他们家人不地道。
如今家里面挣钱最少的就是林二叔,一般他们娘几个商量事情的时候,他连话也插不上。听了这话也只能沉默的低头,在心里也把林老爹给埋怨上了。
“正经说起来,什么时候去行了那拜师礼才好,总不能让燕娘成日里白教着香娘,实在失礼数。”
这是正事,林二叔之前都已经让董婆子算好了日子,只说,“过了清明后两天就行,到时候我去买了酒来,再整两道菜。”
“打了酒也没什么用,咱们谁也没人喝,只是你们这些男人用来消遣的。不如多买些料子,回头让我做给燕娘衣裳才是正理。”
林二叔只能点头。
原说张大娘只去一两天就回,可是清明节都过了,还是不见人影,连张牛力都没过来,林春燕这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林桃红也总往外面张望,段夫子看见了,安慰他们说,“去的是你们娘舅家,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很久没回去了,多住在家里一两日而已。”
林春燕知道张大娘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上次过年回去的时候,张大娘也不愿意在舅舅家里多住,早早的就跟着他们一块回来了。
且如今她和林桃红都在家里,张大娘定然不会放下心,如何能多住上几日。
林春燕已经盘算着,要是明个再不回来,她就舍下这摊子,直接去张家村那边找人。
今个董小娘和她身边的丫鬟来了一趟食铺,自从上次上元节的时候,两个人被王大郎绑了去,回家就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一两日才好,倒也不敢像往前那样走出来走动。
这次就是出来看陈娘子,董娘子是个有良心的人,对陈娘子的恩情一直记在心里,时不时的就会看上几眼。
这次去看了陈娘子之后,就有些愁眉不展,她的丫鬟和她一样,都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哪怕桌上有好些个吃的东西,两个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开怀,只略略的动了动筷子。
林春燕原本就有些焦虑张大娘还不回来,见状直接走了过来,同她们聊起天。
董小娘倒是一问就说了,“是那陈娘子的病,自从上元节之后莫名其妙的就大病一场,请了郎中看了好几次,也不见好。”
这次去看了,陈娘子的病又严重了几分,自然让她有些忧心。
丫鬟也是从陈娘子手里出来的,在那里过的比在自己家里还好,也没人打骂她们,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说了,“那郎中说这病的蹊跷,倒看不出来是什么。”
后面还有一句,丫鬟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因为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陈娘子不过是个中人,平日里和人无怨无仇的,大家都念着她的好,怎么会被人下了毒去?
林春燕也时常听人说起这陈娘子来,如今听她这样大病一场,倒是有些唏嘘,宽慰了几句,说要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董小娘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心里倒没那样难受,笑了笑就说,“那感情好,我留下几个大钱,麻烦小娘子叫了闲汉,帮着给送几次饭。”
林春燕点了头,“这事不难,你且放心,我定然记着。”
董小娘放了心,又让丫鬟挑了些菜装到食盒里,早早的回了家。
快到晌午的时候,张大娘终于露了面,被张牛力送了回来。
不过她脸上包了个纱布,乍然一看挺唬人的,林桃红看到张大娘这个样子,直接嚎了出来,“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打了?”
她说话的语速本来就快,这一嗓子又尖又细,倒是把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张大娘赶紧去捂了她的嘴,朝其他人笑了笑,瞪着林桃红,“你可小点声吧!还不嫌败兴,我这不过就是摔了一跤。”
林春燕听到大厅里的动静,走出来看到张大娘这个样子,也被唬了一大跳,听到张大娘说是自己跌倒摔了一跤,哪里肯信。
“这怎么摔能摔到脸上?倒是太巧合了。”
且那伤疤一看就是被打出来的,林春燕的心里已经十分的恼火,只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张大娘不想在前面丢人现眼,只去了后院才说出实话来,“不曾想被你们看出来了,我这的确是被人打的。就是你舅舅家门口的那张婆子,不过我也狠狠的打了回去。”
张大娘语焉不详的,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林春燕就转头去问张牛力。
张牛力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要不是因为家里事情忙,张大舅和张小舅都要过来的。
这张大娘好不容易回去住上几天,可是家里的贵客,好好的住上一晚上在被人给打了,他们也怕林春燕心里生了龃龉。
“姑姑第一天回去的时候,就和张婆子发生了口角,两个人对骂了一顿,不过姑姑也没吃什么亏,这事本就算完了。谁知第二天从山上祭拜完回来,两个人又碰着面了,说了几句话不对头,谁也没拉住,就这样被打了。”
林春燕就知道这事肯定和张大娘那张嘴有关,张大娘在一旁有些讪讪的解释,“这可不是我先挑起事的事,她非说我被休了,还说我没眼光,当时看不上的人成了她男人,日子过得如何如何好。这说的也太难听了些,我就说如今日子过得也是美的很,偏她就是不信,还说我日日要摆摊做生意,是个劳碌命。”
张大娘越说越委屈,“从前做小娘子的时候,就时常会被她欺负了去,如今我都这把年纪了,如何肯让她再随意说了去。”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张大娘受了多大的委屈,可看张牛力在旁边尴尬的表情,林春燕就知道张大娘肯定是没有吃亏的。
林春燕叹了口气,又仔细的看了那伤口,见不过有些乌青,着实没必要包得这样严重,只是张大娘怕被人看了去,才捂得严严实实,反而让人吓了一大跳。
林春燕又问那人被打成什么样子,张牛力只说和张大娘差不多,倒是不用赔钱,两厢都占不了便宜,这就算完了。
张大娘在一旁忍不住说,“要不是被人拦着,我肯定能打她个稀巴烂。”
被林春燕一瞪,缩了缩脖子,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春燕留张牛力在家里住上一晚,让他明个一走再走,又去把蒸好的槐花麦饭拿出来。
张大娘一看这口吃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拿了勺子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这槐花蒸好之后有一股天然的香,小孩子们日常拿这个做了零嘴,在嘴里吃着也是甜蜜蜜的。
“还是在自个家里面舒服。”张大娘叹了一口气,“再不去外面住了。”
林春燕瞪她,“也不敢再让你随意瞎跑了,不过出去两天就能和人打架,和那三岁幼童有什么区别?”
宋大娘方才没有过来,见张牛力出来找水洗脸,就知道他们已经说清楚了,这才挑了帘子笑盈盈的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碗冲好的茶,张大娘走了这一路,又说了好些个话,早就渴了,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用手随意的一抹嘴巴,朝宋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宋大娘不以为意的摆手,“这算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事情,我原先可比你这脾气还要爆呢。”
张大娘虽然脾气暴,但是最不愿意听别人说她脾气不好了,一听这个,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她至今没忘,林老爹送来的那封休书里,是怎么说她善妒暴躁无所出的,只让她听的面红耳赤,羞愤欲死。
不过这些话都是不能和外人说的,宋大娘眼尖的看出了她心情的变化,又赶紧换了话题,说起他们村的二傻子来。
“我之前托人问了啊,他愿不愿意养蜂蜜,这二傻子不知道什么是养蜂蜜,只以为我要吃蜂蜜,去山里头去摸了好几天,给拿了这一小罐子过来。”
原先宋大娘说这人叫二傻子,林春燕还一直以为他名字就是这样,现在才知道,这二傻子是真的有些傻,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筋。
不过他还真是有些本事,这一小罐子蜂蜜,可够他们用上好些时候了。
这槐花麦饭上面,林春燕直接就淋了一勺子,这野蜂蜜闻起来就有一股天然的香,吃到嘴里的滋味也是好的不行。
张大娘把那淋了蜂蜜的槐花麦饭全都吃完了,才觉得没那么饿,听宋大娘继续往下说,“不过和他解释了一番,又说了这些个蜂蜜能拿来换钱,他倒是挺乐意。”
“既然这么着,等他什么时候有空了,让他来咱们店里,我同他好好说上一说。”
宋大娘又提前说了些这傻子的情况,怕到时候冲撞了林春燕,闹得两方都不高兴。
过了两天,这二傻子就被他哥嫂陪着一块来了,见这铺子原先是那样的不起眼,就是从这里路过,都不会多瞧上一眼。
如今却像变了个模样似的,往来的食客众多,就是不吃饭只路过这里,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尤其是那索唤的窗口处,更是排起了长队,这还不到晌午呢。
二傻子也看呆了,他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想来,还是因为哥嫂说来到这里有肉吃,他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原以为是诓他的话,没想到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真的有肉。
林春燕把他们请到角落里的桌子上,看二傻子一直看着那边温盘里的吃食,直接让他过去挑些爱吃的。
这二傻子也不懂得客气,听了这话就直接站起来,把全部的肉菜都要了一遍。
胡大强知道这肯定是林春燕要请他们吃,定然是不会要钱的,就每一份少打了一些,想给林春燕省些钱来。
那二傻子还不高兴,只说胡大强这人不实在,明明那盘子那么大,竟然都不给装满了。
胡大强也没办法和一个傻子理论,只能气呼呼的把盘子装满了,帮着一块端过去。
二傻子的哥嫂见他端来了这么些个肉菜,一时吓了一大跳,赶紧要退回去,还说二傻子,“你也太不懂事了些,挑上一两盘不就行了,这么些个怎么吃得完。”
二傻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哪里还理会他哥嫂的话。林春燕就笑了笑,起身去给他哥嫂也拿了筷子,让他们一并跟着吃。
二傻子的哥嫂对视了一眼,来之前就听宋大娘说过这林春燕,虽然人不大,人品却没得说,实在仗义的很。
想着以后要是真养了蜂,少不得会经常来访,也就没客气。
等吃的差不多了,他们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赶紧和林春燕商量起来。
“要是你们能多养些蜜蜂的话,我这里都能收了,也不拘什么品类的蜂蜜。”
二傻子也吃好了,满足的打了个嗝,觉得这林春燕人实在是好,见她想要蜂蜜,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找去,你只要给我吃这些菜就好。”
这是连铜板也不要了,他哥嫂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这可和你从山上找蜂蜜回来不一样,是让你去养那蜜蜂,咱们之前都没养过,怎么着也得先学了去。”
二傻子一个人肯定不行,哥嫂两个人商量一下,少不得也要跟着帮忙。
且眼见这林春燕这里生意红火,他们跟着混口饭吃是不愁的。
食铺里的伙计也都在关心这事,见那二傻子一个人吃了好多,米饭都盛了好几碗,都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讲究,毕竟事情还没办成,哪里就这样使劲的去吃。
段夫子更是摇摇头,“我就是在寺庙里吃了那么些个芋头,来了铺子里也没这样大吃大喝,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林桃红每次听到段夫子,在那寺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就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只吃过一次那红糟,实在是难吃的很,倒不曾想夫子竟然能在那里待上那么久。”
段夫子如今被调侃也不再生气,只说,“那寺庙里的饭好不好吃的另说,我自然也不能日日去那边吃,都是自个煮了饭的。”
这样说来更觉得好笑起来,这段夫子以前只顾着读书,哪里知道生火做饭是怎么回事,能把芋头煮熟就不容易了。
“多亏了你那芋头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要是像我们家旁边的梨花,吃了野生的芋头,那可就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