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这已经绝了的时候,林春燕很快又会做出其他的吃食来。
她不知道自个儿得学多长时间,才能学出这样的本事来。
林春燕再回来的时候,任大厨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亏得他刚才没想着班门弄斧,不然这时候怕早已没脸见人。
光看林春燕的表情,赵紫兰和孙安元就没有再问情况到底怎么样,猜也能猜出个八九分出来。
林春燕心里悬着的大石放下,看到还热气腾腾的黄金鸡冒着香气,一猜就是这任大厨做的。
任大厨刚才把这吃食摆在他们桌面上,就是想让林春燕回来之后能第一时间看到,但刚才赵紫兰的那番话,让他再不敢有什么其他歪心思,忙笑着上前把东西收起来。
“献丑了献丑了,我这就把东西端出去。”
林春燕心情好了,也有心和着任大厨说起话来,“倒没什么献丑不献丑,咱们都是做厨子的,谁还比谁高贵了不成?”
要是放在之前,不用太靠前,就在赵紫兰尝出她都用了什么东西之前,任大厨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如今却觉得,这做饭一行还真就是天分和努力缺一不可。
罢了,就他这水平,能在十里八乡做个时常有人请的大厨就挺好,他也不追求什么太高。
他把那黄金鸡端回去,也瞧出来林春燕心情好,就指了她刚才做蜜浮酥柰花剩下的那些边角料,“不知能不能尝一尝?”
林春燕刚才因着要做出来不同的形状,就像是雕刻一样,剩下的边角料不少,就是样子不太好看。
林春燕便把这盘子里的东西给他们递过去,赵紫兰和孙安元也都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两个人是吃惯林春燕做的饭的,可吃了这蜜浮酥柰花以后,还是久久没有开口。
更别说任大厨了,他这时候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留下嘴里的味蕾被无限地放大,全是那酥油和蜂蜜混合之后的香味。
这也太好吃了!
任大厨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就把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又去盘子里拿下一个。
孙安元也是这样想的,两个人的手正好在空中交会,又同时默契地避开,去拿了另外一边的东西。
这流水席要做一天,外面的婆子时不时地就过来告诉他们什么菜色少了,任大厨和赵紫兰便立刻动起手来,要是不忙的话,这两个人也能坐在灶间里歇一会儿。
就这样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林春燕就没有再去铺子里,谢了送他们回来的孙安元,“真是多亏了你。”
孙安元笑着说没事,见他们往村子里走了,这才踏着月色回家。
林桃红和王英娘就在大树下等着他们,林桃红一边无聊地拍着蚊子,看着时不时有燕子低飞,一边纳闷儿地问王英娘,“怎么闷热这么多天了,怎么雨还不下下来。”
王英娘的眼睛一直盯着村口看,“谁知道呢,老天爷的事情咱们少管。”
话才说完,人就已经跑出去了,林桃红傻愣愣地看着王英娘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是林春燕回来了。
她也跟着王英娘身后跑了几步,看见了林春燕就抱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给你送去的蓑衣油纸伞可是拿回来了?”
林春燕指了指腋下夹着的东西,“自然带回来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心细的一天。”
林桃红咧了嘴笑,“那是自然,就是老天爷不给面子,没让雨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听了这句话,轰隆隆的一声雷响就在他们头顶,吓得他们几个小娘子就往回跑。
从村口往村东的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即便天黑乎乎的他们也能看清,等前方出现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林桃红被吓的第一反应就是恼火,她本来在夏天的时候肝火就旺,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对方也意识到自个儿把他们吓到了,在那里一边摆手一边不安地解释,她一开口几个人就知道她是谁,只有那几个流民和他们的口音不一样。
江琴姐连说带比划一阵子,林春燕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实在是天黑看不清她比划了什么,江琴姐也发现林春燕他们听不懂,只把碗里那腌好的笋子放在林春燕的手上,一溜烟地就跑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王英娘迟疑地开口,“这是想送给咱们?”
林春燕点点头,“估摸着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也没再去追江琴姐,带着这碗腌竹笋推开了家门。
张大娘没有在织毛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着了,身上窝着雪团,一大一小看起来好不舒坦。
“我说娘怎么不跟着我们去村口等,原来是自个儿想睡觉。”
张大娘听到动静就醒了,她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回来了,灶间有吃的,快去用些吧。”
林春燕就跟着王英娘他们一块儿去吃了些饭,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醒了,才发现林桃红没睡觉,正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瞧。
林春燕被她盯得吓了一大跳,那眼神就像雪团一样,即便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楚。
“做什么呢!”林春燕低低呵斥了她一声,“又抽风想找打了是吧?”
林桃红委屈地撇撇嘴,“大姐你怎么这样说我。”
不过她生怕林春燕真的来打她了,稍微往旁边挪了挪,远离林春燕。
王英娘从刚才就醒了,怕把张大娘给惊醒,就催着他们两个快睡,“明儿个一早还得干活。”
林桃红却不想让林春燕睡觉,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裳,“大姐,你今天去那李家,可是见到了李小娘子?”
林春燕打哈欠的手一顿,斜了眼就看向林桃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桃红打着哈哈,“我就是好奇而已。”
林春燕才不信,见她不愿意说实话,也懒得和她周旋,直接侧了身朝着王英娘睡。
林桃红却不依不饶地趴在林春燕身上,凑在她耳朵边小声问。
林春燕被她弄的身上又痒又麻,加上夏天本来就热,那场雨不知道要闷到什么时候,雷也就打了那么一下,再没其他动静,林春燕烦得直接起来,拍了林桃红的后背两下。
“快给我老实睡。”
林春燕的力气并不重,林桃红不觉得多疼,但她却再也不敢惹林春燕了,只能悻悻地躺下,脑海里想的都是张天河在小河边的时候和她说的话。
林春燕一觉睡到天明,瞧见林桃红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就知道她晚上肯定是没有好好睡觉,瞪了她一眼说,“你昨天晚上到底抽什么风?”
林桃红见林春燕没那样生气了,赶紧捂着后背卖惨,“大姐,你都老长时间不打我了,昨个可把我打得不轻。”
林春燕是知道自己力道的,她压根就没用多少力气,端了盆子就往外走,也不理会她在那里哼唧。
王英娘也跟着一块儿出去,林桃红连忙拉住她,“英娘姐姐,你回头帮我问问大姐呗。”
王英娘很是奇怪,脚步就慢了几分,“你打听人家小娘子做什么,从前也没见你对他们府上的事情感兴趣。”
“你别管,求你了英娘姐。”
林春燕先用加了干花的猪胰子洗了脸,又用牙粉刷了牙,把水泼在院子里之后,才伸了个懒腰。
她希望接下来的几天就能听到好消息。
燕子比昨个飞得更低了,天上好像也笼罩了一层乌云,林春燕抬眼往远处瞧,觉得今儿个应该会下来雨。
再这样密不透风的闷热下去,林春燕都快觉得自个儿像是一条喘不上气来的罐头鱼了。
王英娘洗漱完就跟着林春燕一块去了小河边,他们今天要砍些芦苇回来。
小河边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洗衣裳,瞧见他们两个来了,都热情地打了招呼。村里面的人洗衣裳,大多都是挑了早上或者是傍晚凉快的时候,没人会在大中午的时候过来洗。
砍芦苇的人也不少,他们得趁着最近气温高,把这砍下来的芦苇晒在小河边上。
就这样热的天气晒上半天就差不多,到时候再捆起来背在家里,或用来编席子,或直接盖在房顶上。
甚至可以直接垫在床上。
江琴姐也在砍芦苇,林春燕看见她了,就上前感谢她昨个送来的那碗腌竹笋。
因为是白天,两个人连说带比划的,林春燕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是感谢他们教会了他们怎么腌麻笋。
之前林春燕同他们说的时候,江琴姐就激动地下山把家里人都叫了上来,他们这些人是挨过饿的,听说这些麻笋能吃,虽然心里还不太相信,但抱着那一丝的希望,五个人砍了不少。
江琴姐又跟着张大娘学的怎么腌,回去之后就腌了给他们吃。
经过几次处理之后,麻笋也没了那又麻又苦的味道,倒变得爽脆可口起来,几个人吃着吃着就哽咽起来。
江琴姐心里也不好受,他们那边是有这麻笋的,山上有一片竹林就是长的这东西,那时候没东西吃的时候,他们也会摘了这些麻笋回去。
可吃上几回,人的嘴就失去了知觉,什么也吃不了,都说是中了毒,怕再吃下去会没命,他们才不敢继续挖了。
要是早知道这麻笋能吃,不知道会救下多少人命来。
吃完之后,他们家里岁数最大的江婆子就让江琴姐就给林春燕送上一碗,知道他们家里也有,但这是他们的心意。
若是林春燕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江琴姐见林春燕开始砍芦苇,也帮着他们也砍了不少。
这芦苇除了叶子能用来包粽子之外,其实全身都是宝,那秸秆可以用来喂牲口,带回去正好给家里的母羊和骡子。
芦根也是能吃的。
林春燕就带了些芦根和茅草根去铺子里,这些东西都是要给宋大娘的。
宋大娘高兴地接过,芦根和茅草都是可以用来泡茶的,煮水之后可以清热消暑,煮了就能做饮子。
“早上的时候我起来做的蜂糖糕,你们快去尝一尝。”
蜂糖糕其实就是蒸糕,切开之后里面有很多孔洞,像蜂窝一样,这才叫蜂糖糕。
宋大娘这是怕赵紫兰他们早起不来,特地给他们做了些吃的来。
林春燕就高兴受了她的好意,去洗了手过来。
宋大娘端过来之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那蜂蜜糕掰开之后,是十分的蓬松,尝一口到嘴里,也是软香可口。
“好吃。”
林春燕竖了大拇指,“倒是从来不知道大娘还有这样的手艺。”
宋大娘高兴得就合不拢嘴,“从前我家娟儿在的时候,就最喜欢我做的这个蜂蜜糕了,我也有很多个年头没做。”
张大娘一连吃了三个才停,就着小菜都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就说,“嫂子,再不承想你还有这样的手艺,我也做过这蜂蜜糕,可没你做出来的好吃。”
宋大娘擦了擦眼角已经不存在的泪,“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我以后就常做出来。”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宋大娘心里久违地觉得自个很重要,心里也陡然燃起了希望。
她以前一直是过一天算一天,但看着林春燕他们都朝气蓬勃地活着,也多了很多感慨。
如果她家的娟儿看到的话,应该也会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