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燕就把买牲口的事情说了,想起他在这一块也算熟悉的很,就问他,“孙镖头可是知道哪里的牲口卖得比较好?”
他们镖局经常走镖,养的牲口不少,孙安元还真知道,说吃了面条就带着林春燕一块去挑。
林春燕谢了又谢,对孙家两个兄弟是十分的感激,这两个人不仅仗义得很,人也很是热情。
大壮只在一旁呜呜了两声,实在是被那鸡爪的香味给吸引了过去,万万没想到这鸡爪竟然能做出这样好的味道来,只吃的满嘴留香。
“从前这东西总是留在最后吃,实在是没什么肉,如今吃起来竟然滋味大不相同,亏的我们来得早,不然怕这些鸡爪就没了。”
孙安元也顾不上说话,只把那鸡爪吃完,要了一些带回家去,又吃了一碗面,才和林春燕他们一道走。
二郎两个兄妹跟在后面,七拐八拐地绕到一家,见这里果然养了几头骡子,且环境干净的很,心里先高兴了几分。
孙安元就和他们介绍,“镖局里的马和骡子都是从这里买的,这两口子生意做得很本分,就是骡子和马生了病,他们也都尽心帮着治。”
林春燕上前查看了一下,她也不太懂,听了那两口子和孙安元的介绍,才选了一匹大小合适的骡子,问了价格,这一个骡子就要五贯钱,差不多和板车一个价格了。
身后的二郎和林翠香都倒吸一口气,林春燕他们刚买板车没多久,后来又添了两头猪,这买骡子的钱怕是不凑手。
林春燕这次用的钱,是动用了张大娘之前给她的那三贯钱,是让她还宋娘子的,后来她也一直没有还给张大娘。
林春燕咬咬牙,想着买了骡子,家里的果冻豆腐和豆干就能卖得更多更远,就从荷包里拿了碎银子出来。
这两夫妻见他们有板车,直接把板车给他们套在了骡子上,也不用他们去找李铁匠,说了些喂养的注意事项,几个人这才回家的。
到了家他们来得及把这事说出来,就见林桃红直接扑了过来,眼圈都涨得通红,声音里带着哽咽,“大姐,大事不好了,娘要嫁人了。”
这却是如何说,林春燕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往林桃红身后看,就见张大娘腾腾地出来,眼圈也是通红,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就要往林桃红身上打,“我让你浑说,哪里来的话。”
林桃红就往林春燕身后躲,“又不是我瞎说,那媒婆都上门了,你且自个儿嫁去,我只管跟着大姐一块过活。”
自从那媒婆来了之后,林桃红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和张大娘闹起了脾气,张大娘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把那媒婆赶走,怕柳婆子出去乱说,又给她塞了些东西,让她只管把嘴给闭严了。
又怕别人笑话她,自个把自个关在屋子里半天,硬生生没敢出声。
林桃红在外头却越想越生气,想着张大娘要是真的嫁给了那什么张屠户,她和林春燕以后可如何是好,没了爹再没了娘,就他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倒把王英娘他们唬了一大跳。
王英娘和林桃红素日里就不对付,林桃红是经常给王英娘甩脸子看,可这时候见她哭了,王英娘还是过来安慰了她好一通。
林桃红就趴在她身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王英娘甚至拿了自个出来说,“我不也和你们一样,没爹没娘的,日子不是照样过。”
谁知这话说完了,林桃红哭得更大声了,王英娘就不敢再说什么话,只在一旁洗了帕子给她擦脸。
林二婶一直没说话,在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有些后悔把他们的女户放了出去,想着要是不放女户的话,张大娘就还是林家的人。
不管以后嫁不嫁人,都要和他们说一声的。
如今这女户也放了出去,房子地都是他们娘三个的,张大娘就是嫁了人,也和他们林家没一点关系,胡乱地想着,就只等着林春燕回来。
这林春燕一露面,谁也没人去管那骡子,且顾不上呢,都只盼着她给拿个主意。
林春燕听了这一番话,也是蒙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大娘不自在地把脸别过去,“我也不知道那媒婆是从哪里来的,如何就寻上了我,我也没答应,连张屠户是个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你听林桃红瞎说吧。”
林桃红在后面还小声地嘟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挡不住。”
张大娘听了又要打,林春燕把他们两个拦下,让王英娘去把骡子放在后院里,让骡子试着把橡子果给磨出来,又先让院子里的几个人回去。
这些人都知道林春燕怕是有什么话要说,他们也没多留,只说了明个早早来。
等把门关上了,院子里一时安静,张大娘更不自在了,垂着眉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怕这娘儿俩再打起来,林春燕先把林桃红推到屋子里,自个坐在张大娘的对面,“娘,如今就咱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法且来说说。”
张大娘动了几下嘴唇,自从金娘子和她说了嫁人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存了这个想法,如今郑媒婆上门,闹的人尽皆知,张大娘干脆就摊开了说,“你那爹在外面都已经有了小娘生了儿子,我也没有为他守着的道理。”
林春燕点点头,这倒是没什么错,只说,“那你要想找个什么样的,总不好胡乱再嫁了去。”
张大娘见她没有反对,心里松了一口气,“别的还好说,只是想找个上门的男人,我要是嫁了过去,肯定是要带着你们的,少不得又是一通麻烦,还不如找个上门的。”
林桃红在房间里支着耳朵偷听,听了张大娘这一句,直接呸了一口,“谁要跟着你去,你自个嫁过去就行,我和大姐一块过,只和你没关系。”
张大娘一听就着急,朝窗户处喊,“你们两个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何就不能带过去,我刚才已经说了,是要找个上门的男人,让他来咱们家里过活,以后再有那小贼,咱们四个也不用害怕。”
林春燕听了之后认真问,“娘,你是真的想再找个人过日子,还是只是想着招个上门的男人,怕谁再欺负了咱们去。”
张大娘想了想说,“都有,主要是怕别人欺负了咱们去,咱们娘四个在一块儿过活,又是做成了这样的大买卖,实在是招眼得很。”
她怕再来一次上次的事情,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她就是把那群人杀了,也后悔不已。
林春燕点了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慢慢地找。那张屠夫我却是见过的,之前买小猪的时候就去的是他们家,他们那儿子儿媳厉害的很,怕以后不好相与。”
林桃红一听就在屋子里蹦了起来,直接从房间里冲出来,拉着林春燕的手就说,“大姐你如何能答应?她要真的找个男人上门,我就不和她住一块,索性搬出去单过。”
张大娘开口,“我也没说现在就要找,你没听燕娘说,总要慢慢地寻找。再说你们两个以后要都是嫁了人,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又有什么趣。”
两方都各自有理,互相对着流眼泪,林春燕知道这事是一时半会商量不出,只能各自安抚了几句,让他们回屋歇下。
她去后院看了看骡子,见正卖力的干活,比人磨的快多了,总算放了心。
王英娘见她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是犯难了。”
林春燕苦笑了一声,“两个都是倔得很,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英娘却说,“不管张大娘和红娘怎么想,燕娘你是心里怎么想的呢?你愿不愿意大娘再找个人。”
林春燕一愣,她总是站在张大娘和林桃红的立场上想问题,却压根就没想过她是不是也想让张大娘再找。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不想,可又有一个声音说,那样太自私了。
王英娘在一旁迟疑地开口,“燕娘,你总是为别人考虑,有时候我都觉得你考虑得太周到,倒不像咱们这个年岁的小娘子,你们既然是家人,有时候不必顾及那么多,像红娘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也挺好。”
林春燕沉思了一会儿,朝王英娘扬起了一个笑脸,“多谢英娘你劝解我,我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
两个人去灶间简单做了些吃食,把林桃红和张大娘都叫了出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春燕就又说起了这事,“娘,我从前和你说的我不愿意嫁人一直都是真的,我刚才想了想,你要是真嫁了人或者找了其他的男人,我也觉得心里不自在了,只想着咱们几个长长久久地在一块。”
不仅是张大娘一愣,就连林桃红的筷子也顿在半空中,目露惊诧地看着林春燕。
林春燕朝他们露了一个笑脸,“英娘总说我顾虑这个,又顾虑那个,从来没有想过自个心里是怎么想的,刚才就是我心底的想法,也不是说让你们一定就要答应,你们以后肯定是要各自找人的,但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张大娘突然开口,“燕娘你且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刚才我回到屋里想了想,觉得红娘说得也对,再找个人来家里,咱们娘四个相处起来都不自在,就先这样吧,以后要是你们嫁人,就给我买个小丫头回来,你们时常回来看看我。”
见她说了软话,林桃红有些别扭的说,“你没听大姐刚才说的话,以后咱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是嫁了人,我也要住在娘身边,日日来烦你。”
这是说得胡话了,可张大娘心里舒服,林春燕也露了一个笑容来,“咱们现在也不用说得这样绝对,且往后慢慢看了有哪些合适的人。咱们也都大了,娘要愿意找就找,就当找个人来伺候咱们娘。”
这话说得有些放肆,却让几个人都笑了出来,倒没了之前的生分。
第63章
夜里睡下, 林桃红还凑在林春燕,嘀嘀咕咕说了好些个话,像一只将要被抛弃的流浪猫似的,紧紧的抱着林春燕。
林春燕被她这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反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娘不是都说了, 你还怕什么?”
林桃红轻轻的摇摇头,今天晚上没有月色,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她睁着眼睛好半天才说话, “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就怕以后娘要再答应了, 大姐你说我们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那边的王英娘也没有睡觉,竖着耳朵听姐妹两个说话,林春燕拍着林桃红的后背, 说了句, “这样自然是好的, 那咱们以后可要长长久久的在一块。”
林桃红的唇角往上勾了勾,很快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那边的王英娘也笑了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轻轻的打起了鼾,林春燕反而睁着眼睛想了好大一会儿,很久之后也才挂了个微笑。
如果放在她刚来到今个世界的时候,才不会管张大娘和林桃红是怎么想的, 她早就想了法子自己出去干过了, 虽然这有些难, 但想想办法也能做到。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竟然也有几分舍不得。
上一辈子的时候, 他们家里孩子并不多,可她永远是那个最不起眼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有自个喜欢的孙辈,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也是弟弟,她好像永远是被放在最后一位的。
后来她谈恋爱结婚,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小家庭上,想着那些没有从其他地方得到的关爱宠爱,总能在另一处地方弥补,可随着时间慢慢的增长,她发现她竟然全想错了。
这个世界上,唯有自个对自个才是最真心的,那些个什么亲情爱情全都是骗人的。
可张大娘和林桃红给她的感觉不是,她在这里付出了很多,但也得到了不少。
就这样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梦里也是一片光怪陆离,有从前发生的各种事情,那些像是梦魇一样,将她牢牢的困住。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挣开,偏在这时外面响了一声惊雷,泼天的大雨从天而降,林春燕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平静了好大一会儿才不乱跳。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看着林桃红和王英娘都还在熟睡,她悄悄的穿了鞋,披了件衣裳推门出去。
原来是张大娘在院子里,她一晚上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暗叹了一下自个儿命不好,想着要是林老爹在的话,如今哪里又有这样的事情。
可一想到林老爹竟然为了要儿子就把她给休了,心里又恶心的不行,就这样辗转反侧半晚上,听到外面下了雨,突然想到那板车还在院子里放着,便披了衣裳出来,要把那板车推到后院的棚子里。
这板车可是花了他们家里大部分的积蓄,平日里她就小心的很,要是被淋了雨,把那木头浇湿了,她不知道怎么心疼的。
加上后院里还有新来的骡子,昨个晚上光说那事了,也不知道那牲口在他们家适应不适应。
啰啰嗦嗦的想了一大堆,正推了板车走,就见林春燕披着衣裳出来了。
雨声很大,外面又是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响雷打闪电的时候,才能看清楚片刻的人影。
张大娘看清是林春燕,忙把她往屋里拉,“赶紧进去,小心淋湿了雨,回头再生了病。”
林春燕见张大娘身上已经湿了大半,也不打个伞,就那样把板车往后院里推,赶紧上去帮忙,嘴里嗔怪的说,“就让这车子在外面淋一晚上也没什么,上面的东西是淋不坏的。”
张大娘不赞同,“上面还有那些个铁炉子,淋了雨水可不就要生锈,你且回去吧,我推到后院里就来。”
好不容易折腾完,林春燕把张大娘拉到灶间,给她打热水洗一洗,张大娘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脱了外面的衣裳都能拧出许多水来。
张大娘有些不自在,在那里沉默的把红糖姜水喝了,催着林春燕也赶紧喝,“明个还要去摆摊,这么晚了还不睡,是铁打的人难不成。”
她说话自来这样,就是关心的话说出来也硬邦邦,可眼底的关心做不了假。
林春燕白了她一眼,“娘就别说我了,你不也没睡。”
张大娘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眼圈就红了,“定是那金娘子找的媒婆,这娘们就没个正事,等我回头见了她,看我不把她的嘴给撕了。”
林春燕哼了一声,“原来前几天她拉着你嘀嘀咕咕,就是说的这事,你早同我们说了,我们也能帮你拿个主意,何故遮遮掩掩?我还以为你要被人骗了钱去。”
张大娘不自在,“这让我如何开口,说要她给我找个媒婆,我还不知道要不要拒绝?那还不被别人笑死。”
说了几句话,林春燕催着张大娘把头发重新洗了,就让她回屋去睡觉。
她自个收拾了一下,王英娘迷迷瞪瞪的听到动静,使劲睁开一只眼,见林春燕才回来,外面下了雨,就也想起身去把那板车给推了。
林春燕把她按到被子里,“已经推了,你可快睡吧,一个一个的都是操心的命。”
第二天醒来,大雨还是没停,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今个就比前几天要冷上不少,林春燕找了一厚被子出来,见张大娘精神不好,抬手摸了摸,发现她竟然有些发烧。
“就说不用把板车推到后院,这下子可好了!那板车淋雨就淋雨了,你这生病了,可是要受罪。”
林桃红一边吃饭一边拿了眼去瞧张大娘,听了林春燕说的话,才知道张大娘昨天夜里还去推了板车,心里有几分复杂的情绪,也跟着去了灶间帮着熬了紫苏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