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亚怔怔的抬起头望她。
她质问:“如果今天身怀邪神之卵的人是我,校长也会这样认为?会这样刻薄的对待吗?那我只能说,你这样狭隘的人不配做圣神的弟子。”
常夜明站在原地仿佛被重重抽了两巴掌,这句话比用刀子割肉还让他难受,他不配做圣神的弟子……她为了维护林赛亚居然可以对他说出这样绝情伤人的话。
他垂着的手在发抖,他浑身的血都着了火一样,多想抓住她的双臂问她,怎么能对他说出这种刮骨割肉的话?
林赛亚却站了起来,假惺惺地说:“宋老师不要为我争吵,我不值得……”
他当然不值得!
常夜明看见他去碰宋斐然的手臂,怒火再也没有压住抬手一把挥开了林赛亚的手:“你当然不配!”
这一下重极了,林赛亚的手臂被挥出很大的声响,整个人后退一步,手臂又痛又麻,呆在了原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校长,愤怒仇恨占据了那双往日里平和仁善的眼睛……
校长盯着他逼近说:“你知道她是你的老师,是未来的圣神大人,却还敢对她怀有龌龊的情欲!”
林赛亚如遭雷劈的僵在原地,他很想否认他没有,可是他不能撒谎。
“你敢说你没有吗?”常夜明逼到他眼前,妒火要将他焚成灰烬:“你敢告诉你的宋老师今夜你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喊着她的名字醒过来吗?”
林赛亚被逼的后退,撞在桌子上,将杯子撞的铛啷啷响,就如同现在他的心,摇摇欲坠,校长……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梦?校长听见了他叫宋老师的名字?看见了他醒来后的欲望?
大雨潇潇中,他脸色惨白的不敢去看宋老师,这一刻他的龌龊、肮脏无所遁形,被毫不留情地掀开在宋老师的面前。
他盯着常夜明摇摇欲坠的心因为羞愧而憎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只是因为他身体里封禁着邪神之卵他就该死?该被这么对待吗?难道这是他可以选择的吗?
因为被圣神选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为容器封禁了邪神之卵,他就罪不可赦吗?是可以被随意羞辱践踏的罪人吗?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我是罪人吗?”林赛亚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他的眼泪紧紧含在眼眶里盯着常夜明:“我做了什么害人的事理应被您囚禁,被您监视,被您这样对待吗?难道……我就不配去爱谁吗?”
他迫使自己不要落泪,攥紧发颤的手说:“常校长,我也是个人,有尊严,活生生的人。”
就算他对宋老师有爱慕,就该被践踏吗?
常夜明却没有丝毫动容,他皱着眉无比冷漠的说:“你当然可以去爱任何人,但你对圣神产生私欲就是罪。”就是玷污。
“常夜明。”宋斐然开口打断他:“不要再说了。”她试图走进林赛亚。
但此时的林赛亚已经像被扒光了衣衫的罪人,他无法面对宋斐然的任何目光,转身跑出了客厅,跑进了大雨里,在大雨里朝着老宅大门而去。
“林赛亚!”宋斐然想要去阻止他,却被常夜明紧紧抓住了手臂。
“圣军士会盯着他,他走不远。”常夜明挥手直接用神力将客厅的门关了上,巨大的关门声中客厅里的灯都被神力熄灭。
宋斐然被一双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胸口贴在她的后背,就像是一个拥抱。
他的心跳和起伏的胸口那么明显,他在漆黑之中用仅存的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拥抱她,不要触碰她……
再多近一步他就会彻底沦亡。
可他的掌心感觉到她睡衣下的温度,他被烈火焚烧一般,吃力的呼吸着,压抑着所有情绪哑声对她说:“你知道圣神像上的荆棘是什么吗?”
圣神像上束缚双手的荆棘。
“是戒条,是约束,是提醒你身为圣神该断情禁欲,永不能有私心袒护。”常夜明手指在发抖,她的白发垂在他的胸口,气味在他眉心,他像在被煎熬,被荆棘缠绕,这话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你是圣神,你该爱世人,而不该爱某个特定的人。”
他用你,不用您,像在训诫一般和她说:“你怎么能亲吻他?拥抱他?一再地袒护他!”
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动,而是很平静地笑了一声。
那笑里满是讥讽,让常夜明心寒。
她突然问他:“你在质问林赛亚的时候不心虚吗?难道你就没有在龌龊的梦梦到过我?”
常夜明脑子嗡的一声,僵在原地,所有的血液冷下来,她、她知道他梦到过她?她知道他的那些梦吗?
她挣出一只手,转过身来看住了他,漆黑夜里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常夜明,看一看你现在的妒火和欲望吧。”
常夜明才意识到他贴她太近了,他的欲望被她感觉了到。
他慌忙松开她后退几步,如被棍棒击打一般,脊背全是汗水。
“这就是你的修行吗?”她看着他,语气带着冷笑说:“我曾经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对自己的恩师产生占有的私欲,在私欲中生出嫉恨。”
常夜明冷汗淋漓,像在被圣神鞭笞。
而她收回目光,拉开那扇门走了出去。
常夜明僵站在无人的客厅里,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的每个字都烙铁一样烫在他身上。
他才是罪人……罪不可赦。
……
昏暗的阴雨下,林赛亚跑出老宅就被门外把守的圣军士拦了住。
是了,他是被监视着的。
他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没人能看出他的眼泪和情绪,这太好了,他就那样淋着雨对圣军士说:“我想回学院拿东西,可以吗?”
圣军士很快就让开了,因为宋斐然嘱咐过他们:林赛亚不是罪人,不可以限制他出入。
他们只要暗中跟着他就好。
“谢谢。”林赛亚跨出宅门,走进大雨里。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回学院拿,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宋老师想一个人待着。
可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唯一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学院。
五点的大雨街道上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在慢慢地走,朝着学院的方向埋头走,雨水冲刷着他,很冷却也让他心里的仇恨熄了温。
他看见了一辆白色大巴士在雨中驶过来,朝着不远处的站台停下。
那是学院的大巴士,圣学院每天都会有巴士接送走读的学生。
他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座繁华城市时,他也搭乘了这辆巴士,询问司机要多少钱?
司机看了他的学生证笑着和他说:“圣学院的学生免费,年轻的神力者欢迎你来到贞德圣学院,这里的一切你用学生证都是免费。”
他那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他坐在巴士里看见巍峨的圣学院,第一次感受到了——平等。
不被当成马奴,是和韦丽佳她们一样的神力者。
他甚至幻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优秀的圣教徒、圣军士,守护帮助所有人。
可这一切轻易被粉碎了。
……
宋斐然出现在街道的廊檐下,没被林赛亚看见,也没走过去。
她只是欣赏着瑟瑟发抖哭泣的林赛亚,这才是圣神该受的苦难啊,邪神之卵就该封禁在圣神体内,让他经受掠夺、孤立、伤害,让他体会爱,体会恨,体会背叛。
你瞧,连圣神转世都觉得痛苦,而他所经历的也不过是原女主的三分之一罢了。
他甚至没有被暴力地侵犯,被荡妇地羞辱。
——“你很恨林赛亚吗?我不明白,你挑唆林赛亚和常夜明的关系做什么?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常夜明,吸干林赛亚的圣核啊?”
身体里的邪神突然问她。
“你这样的蠢货当然不明白。”宋斐然对这个利用原女主的罪恶之源没有一丝客气,“我不恨林赛亚,我还算喜欢他才会对他这样费心思。”
毕竟林赛亚是原剧情里唯一庇护原女主,对原女主好的人了。
如果林赛亚不是圣神转世,他除了不爱原女主,没有任何过错,他也一直在试图救原女主,不然原女主也不会爱上他。
原女主不是个恋爱脑,她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活得太累太孤单了。
——“什么意思?”邪神根本听不懂:“喜欢他所以挑唆所有人针对他?”
“不是我挑唆,是他的弟子、他的圣军士、他创造的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傲慢偏见的。”宋斐然说,她只是在创造一条公正的真理之路,那条原女主没有走通的路。
今夜林赛亚对常夜明说的那番话,原女主也曾经说过——“我也是个人,有尊严,活生生的人。”
那么是多么绝望的一句话,更让人绝望的是她被折磨得渐渐不再挣扎,不再走在这条抗争的荆棘路上,甘愿被当成容器,直到自杀。
那就让她这个宋斐然来走到终点。
背后有气息在逼近。
宋斐然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她看见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地面上的一道身影,形销骨立的身影。
是那迦。
“你能救丽莎对吗?”那迦在她背后声音沙哑地问她:“那……不是梦对吗?”
——“那难道不是梦吗?”邪神惊讶的问她,黑那迦出现的那些场景不就是她用腾蛇之力编织出来的梦境吗?那迦是不是傻啊?这也信?
宋斐然低头看着自己手指里的一点血污说:“我当然可以救丽莎,只是需要你帮我救出崔西。”
“崔西?”那迦不明白的问:“为什么?”
——“你怎么还要救崔西啊!她对你来说没有用!你应该去想办法孕育新生命体,封禁圣神!虽然圣神是无法被杀死的,但你能像他封禁我一样封禁他,这样说不定他设下的忏悔地狱就打开了。”邪神也不明白。
想的太天真了,圣神既然不能杀死、不能被掠夺圣核,那么封禁他和他转世成林赛亚有什么区别?
林赛亚在一开始没有觉醒神力时,就和被封禁圣核差不多,忏悔地狱不是一样没被打开?
蠢货。
邪神顿时哑了。
宋斐然回头看向那迦,回答他说:“你还记得崔西的神力吧?”
那迦那只碧色的眼睛还有些充血,被她看过来,马上移开了视线,不适应地后退半步,“崔西的神力?”
“哦,我忘记了,崔西出生后你就被黑那迦夺舍了。”宋斐然记起来,那迦在邪神孕育崔西的时候就自己封了圣核陷入昏睡,让黑那迦占据了他的身体。
她没有立刻向那迦解释,而是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自己封住圣核?把身体让给黑那迦?”
那迦低着头,身上的绸缎睡衣被风吹的裹紧他,他瘦的像一把骨头。
“因为我对她心软了……”那迦说。
“她?邪神?”宋斐然猜测,是那时候用了丽莎面容的邪神吧。
那迦似乎很不想说话,他把手伸向了宋斐然,让她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指上。
宋斐然眼前忽然闪过许多画面——那是那迦脑子里的记忆。
她看见长着丽莎那张幼态脸的孕妇,她棕色的长发凌乱的披着,纤细的身体上只有肚子是隆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