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宋斐然心情不佳,进去坐下直截了当问:“说具体情况。”
五日没见,萧承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欣喜有,气恼也有,她怎么总是一走就音讯全无?明明那一夜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他自认为已经与她达成了某种亲密关系,但她似乎不这么认为。他走近嗅到她身上的花露香气,却发现她头发梳得很潦草,脖颈上有一些红色印记,像蚊虫叮咬的,更像是……吻痕。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伸手去碰她脖子上的红痕。
被她的修为震了开,她只是轻轻抬眼看他,周身的修为就震的他踉跄后退。
雾气似的白光环绕在她身体上,萧承清晰感应到她巨大的灵气压迫,“你……步入元婴期了?”
他太吃惊了,五天不见她就步入了元婴期?她修道之路没有瓶颈吗?
虽然早有传言说沈岁华靠着无上心法一日元婴,但他将无上心法也交给了沈琢羡,五天的时间沈琢羡依旧没有突破他结丹九重的瓶颈,多少修道者一辈子渡不过瓶颈期。
可她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元婴了。
“我早说过,扶持沈琢羡不如扶持我。”宋斐然只是很随意说:“就算给他无上心法他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因为我不止比他资质好,还比他更狠更不择手段。”
她说了要尽快步入元婴期就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不择手段结元婴,包括裴颂的情热期。
萧承看着她,忽然明白,她这样的人本质上就是强者,哪怕她在何等残局里也能逆风翻盘,因为在她眼里人只分为——有价值和没价值。
她脖子上的吻痕是裴一?还是其他鼎炉留下的?对她来说没有差别。
她嫁给沈岁华太可惜了,她这样的人若早些拿到灵根,或许万剑宗的宗主早已是她了。
萧承忽然觉得,既然她如此平等的利用每个男人,那么他一定是能陪她走到最后的,裴一、沈琢羡、包括她的亡夫哪一个比他更有利用价值?
“你说得对,沈琢羡确实没用。”萧承抖了抖衣袖笑了,他与她互相利用,互相纠缠到死。
他坐在了她的对面,挥手让天枢过来向她回禀万剑宗的事。
沈琢羡拿到无上心法,只要开始修习就迟早会被发现。
这也正是宋斐然把无上心法给沈琢羡的原因,她等的就是沈琢羡被发现,引发万剑宗的内乱。
而宋斐然在五天前托萧承办的事,是“火上浇油”——把纯阳剑交给沈琢羡。
天枢说,沈琢羡刚修习两天就被青柳留意到了,因为他的修为在两天之内精进神速,青柳暗中留意发现他私藏的纯阳剑,与他交手三两招就试出了他在修习无上心法。
沈琢羡辩解说是刚从宋斐手里找回纯阳剑和无上心法,青柳自然不信,他要沈琢羡将无上心法和纯阳剑交出来,辞去代理宗主一职,他就可以隐瞒此事不再追究。
“目前,青柳还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万剑宗其他人并不知道沈琢羡偷偷修习了无上心法。”天枢说:“万剑宗两大峰主今夜才会回到万剑宗,所以青柳要沈琢羡在今夜之前交出无上心法和纯阳剑。”
沈琢羡才紧急联络了主上,请主人派人前去杀了青柳。
“青柳已身中剧毒。”萧承看着宋斐然说:“要杀他不难,杀了他就可保全沈琢羡,只是我猜你让我把无上心法和纯阳剑交给沈琢羡就是为了栽赃他,所以我想听听你的计划。”
天字一号房里宋斐然只托他办了此事,没有将计划告诉他,他知道宋斐然是想将杀峰主、抽灵骨这一系列的事都嫁祸给沈琢羡,让万剑宗和青柳认为这一切都是沈琢羡为得到无上心法的计划。
但这样对她有什么益处?废掉沈琢羡这枚棋子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除非她还有下一步计划。
“答应他。”宋斐然也看向他,直截了当说:“派人去杀青柳。”
萧承有些意外她这一步,“你不是要栽赃沈琢羡吗?”怎么还要替他灭口?
他又问:“你是真要我杀了青柳?”
“当然。”宋斐然说:“派你最厉害的修士,让沈琢羡把青柳引到寒潭边,杀了青柳之后直接推入寒潭,就说他是中毒后不慎落水。”
萧承不明白地看着她:“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猜猜看。”宋斐然笑笑说:“就当你我在对弈,看你能不能猜出我下一步棋。”
萧承从她眼睛里看到了飞扬的笑意,比她刚进来时开心了不少,看来她还是更喜欢和他对弈:“有趣。”
他正要再和她说什么,她却起身要走。
“去哪里?”萧承问。
“找裴一。”她头也没回。
萧承顿时气堵在胸口,想拦她,她自己先回头问:“青柳的毒是你派人下的?”
萧承没想到她关心这个,便说:“这件事你可以留下和我细谈。”
她看着他讥讽的笑了一下,转身就消失在他眼前,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萧承拉开门,只看见漫天的海棠花飘落。
怀里的玉牌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见宋斐然发的简信——【锁囊环摘了吗?】
他的脸顿时烧起来,立刻将玉牌扣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天枢,维持着脸色让天枢退下去,才敢拿出玉牌,脸更红了,回应她——【你想让我戴着吗?】
……
莲心小院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在。
宋斐然推开了裴颂的房门,确定他没有回来过,灵芝也还没有回来。
怀中的玉牌又震了一下,是萧承。
——【裴一会陪你玩这些吗?】
不会,裴一太爱哭了,她不想太欺负他。
萧承又问——【今晚杀了青柳之后,天字一号房等你。】
宋斐然勾了一下唇,今晚是要见的。
只是她现在担心,裴颂会冲动的去找沈琢羡夺回无上心法,她不想和他动手,希望他明白什么不该做。
……
寒潭边终年积雪,雾气一样的寒气绕在湖面上。
裴颂跪在寒潭边朝着塔林的方向叩头,他没有脸面再去师父的墓前磕头,但他想在离别之时最后拜别师父。
今生的恩情难以报答,来世……他杀了这么多人一定会入畜生道,那很好,或许做畜生比做人要快乐些。
玉牌一直在震,他拿出来只看到了灵芝的简信,从头到尾都是灵芝,没有其他人,没有她。
是啊,如今也只有灵芝会找他了。
他只回了灵芝一条——【我没事,不必找我。】
就抬手将玉牌丢进了寒潭中,不需要了,从今以后他不需要这块玉牌联络任何人了。
寒潭的涟漪一点点消散,玉牌彻底沉入潭底。
他想起身,腹部的伤口却痛得实在厉害,痛到他嘴唇发麻想吐,他翻开衣服看了一眼,那道伤口还在渗血。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伤口变小了,从前伤口有一柞长,现在似乎从两头愈合了一点,短了很多。
为什么?明明很痛还在渗血,却又在愈合?
他想不明白这道伤口到底是什么,但现在也不重要了,杀完最后一个仇人,他就可以结束了。
寒雾之中突然有两道身影出现在对面的寒潭边。
“你要我来这里是你想好了吗?”
裴颂听见了青柳师叔的声音,他忙矮下身隐藏在寒松之后,看见青柳师叔对面站着的是沈琢羡。
“琢羡,把无上心法和纯阳剑交出来,我会和众人说是你从宋斐手里夺回来的。”青柳说:“不要执迷不悟。”
“师叔。”沈琢羡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和师父全都偏心裴颂?是我不够努力?不够听话吗?为什么师父对裴颂百般呵护,还将无上心法早就传给了他,我却不能修习?”
“这公平吗师叔?”沈琢羡问他:“如今是我在替师父守着万剑宗,我既然做了代理宗主为什么不能修习无上心法?”
青柳只是看着他,眉头一点点皱紧问:“琢羡,那天晚上闯入我房中要杀我的人是你对吗?”
沈琢羡一愣。
连寒松后的裴颂也愣了愣,青柳师叔把那晚袭击他的人误会成了沈琢羡?
“杀了苍龙峰主的人也是你对不对?”青柳再次问他:“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杀害峰主和袭击我的人对万剑宗那么熟悉,而你又每次都不在场。”
沈琢羡没想到自己会被怀疑,他还没来得及辩解,青柳就又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师兄没有将无上心法和玉指环传授给你?”
青柳上前一步:“因为你不是孤儿,你是定国将军的儿子。”
沈琢羡吃惊的盯着青柳的双眼,他知道?他和师父原来……早就知道他的身世了吗?那他们知道多少?知道他和主上联手吗?
“师兄早就知道你的身世,可他和我说你是定国将军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养在乡下的庄子里,从小也只见过父亲一两次,是个可怜孩子,让我隐瞒下你的身世不要提。”青柳皱着眉,声音发哑:“万剑宗铁律从不收朝堂中人、官宦家眷做弟子,但师兄还是留下了你,因为他看到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怕你被送回庄子里被仆人欺负活不了……”
沈琢羡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眶被寒风吹得发红,原来师父一直知道他的身世,从小就知道。
“你说你师父偏心裴颂?可从小到大你的衣服、鞋袜……哪样东西不是你师父给的?”青柳替师兄心痛:“他不教你无上心法是因为发现你一直在偷偷与将军府往来,他给过你机会,问过你,可你仍然对他撒谎!”
沈琢羡被怒斥得后退半步。
“他怎么能放心把无上心法和万剑宗交给你?”青柳近乎痛心的看着他,又问他:“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朝廷的人联手杀了三位峰主?宋问道也是你的棋子对吗?你当初带人去他家中搜查没有找到人,可转头他和他父亲就出现在宋家渡口,凭你的修为宋问道要是躲藏在宋家你会觉察不得吗?”
沈琢羡冷汗淋漓,“原来师叔这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他握紧佩剑,知道今日非杀青柳灭口不可了。
林中忽然扑来一阵疾风,沈琢羡立刻动了身形一剑朝青柳挥去。
青柳闪身后退,可才退一步背后就有人卷着风扑来,一剑刺穿他的背——
师叔!
裴颂眼看着那道黑影袭去,一剑贯穿了青柳的背,那人是元婴期,他看到那人的招式警铃大震,是天枢?
刺杀青柳师叔的人居然是萧承身边的二把手天枢?
看来今夜萧承是一定要杀了青柳师叔保全沈琢羡不可了。
裴颂在犹豫的几秒里想到宋斐然,她想要青柳师叔死吗?
可下一秒,青柳师叔踉跄倒地,浑身是血的低喝:“沈琢羡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决不能将无上心法和万剑宗交给朝廷!你怎么对得起你师父!”
裴颂像被雷劈一般,起身就想上前。
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握着一把蓝光凛凛的剑穿过寒雾,一剑逼退刺向青柳师叔的剑,那道身影没有停顿,朝着天枢挥剑,招招凛冽,剑剑封喉。
天枢竟然接连后退,吃惊的盯着眼前人迟疑了一下。
只是这一迟疑,那把碧蓝如冰的剑就刺进他的眉心,他慌忙躲闪,那剑光划破他的额头掠过,他疾步后退冷汗淋漓而下。
“宋斐……”沈琢羡震惊的叫一个名字,可还没叫出口,那剑就朝他逼来。
宋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