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行自信道:“自然是真话。”
温颜撇嘴,“自然是后悔的。”
此话一出,周瑾行明明不高兴,硬是憋着没有表露出来,做出一副胸怀宽广的模样,嘴硬道:“说来听听,怎么后悔了?”
温颜垂眸细想了会儿,应答道:“诚然陛下待妾极好,可是妾仍旧觉得这里是牢笼。”
周瑾行皱眉,“牢笼?”
温颜点头,“对,牢笼。”
这个话题没法进展下去,因为他不曾见过高楼大厦,不曾见过人人平等,更不曾见过法治大于一切。
她嘴里的牢笼,是整个社会背景形态;而周瑾行理解的牢笼,则是皇宫这座金笼。
它不止把她困在里头一生,他的一生亦是如此。
“三娘是想出去走走吗?”
温颜点头,“妾想去行宫待些日子。”
周瑾行:“那便依你之意。”
当天晚上他琢磨着明日吩咐黄内侍着手安排行宫那边做准备,结果一觉醒来,被窝里的温颜不知去向。
周瑾行困倦摸被窝,真是奇了,那家伙素来喜欢赖床,居然比他早起!
周瑾行披头散发坐起身,揉眼唤道:“黄文胜。”
外头传来黄内侍的声音,“陛下。”
周瑾行:“起了。”
黄内侍当即传唤宫人送水进殿供他洗漱。
周瑾行下床走到屏风前,看到黄内侍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眼细看,确实是黄内侍不假。
可是他记忆中的黄内侍都六十八了,怎么一下子年轻了这么多?!
周瑾行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黄内侍见他神情不对,困惑道:“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阴阳怪气道:“你莫不是服用了返老还童的金丹?”
黄内侍:“???”
周瑾行:“你今年多少岁了?”
黄内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懵逼应答道:“回禀陛下,老奴今年五十二岁。”
听到这话,周瑾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行至衣冠镜前。
晴天霹雳!
镜中的男人身量高大,满头青丝乌黑,面容年轻俊美,丝毫没有中年男子的疲态,整个人堪称生龙活虎。
周瑾行不可思议地掐自己的脸,疼!
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扭头问道:“今年是何年?”
黄内侍愈发觉得怪异,回答道:“回陛下,今年是永平十七年。”
周瑾行:“???”
周瑾行:“!!!”
他竟然回到了二十四岁那年?!
好消息是他变年轻了,坏消息是他的老婆孩子都没了!
周瑾行额上青筋暴跳,脸色铁青,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
他直勾勾盯着黄内侍,一字一句问:“你说今年是永平十七年?”
黄内侍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点头。
周瑾行的心态彻底崩了。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还是永平三十三年,还特地回顾了一下生平,结果一觉醒来,老婆没了,费了那么多心血打造的帝国一夜回到解放前。
周瑾行不敢相信事实,像疯子似的光着脚,披头散发跑出临华殿。
外面的天还没亮,他像孤魂野鬼似的东张西望。
一切都跟记忆里的情形差不多,可是周边的一切又全都变了。
他的三娘没了,他的淼淼也没了。
被掐掉的那十六年好似一场梦,梦里的妻儿,梦里的税改,梦里的海晏河清全都没了。
纵使周瑾行再沉稳,此刻面对这般荒唐情形,心态再也绷不住溃败得体无完肤,彻底炸了。
得知他一早起来就发疯,钱嬷嬷忙过来看情形。
周瑾行看着眼前年轻了十多年的人,陷入了极度恐慌中。
老天给他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
周瑾行跟见鬼似的把所有人都轰出去,一个人关在殿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试图在殿里寻找温颜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
可是他明明记得,就在昨晚,昨晚他搂着温颜入睡,中途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为何一觉醒来大活人就消失不见了?
周瑾行百思不得其解。
而外头的钱嬷嬷和黄内侍同样觉得诡异。
他们弄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一夜之间主子就发起癫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忽然被开启,周瑾行仍旧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他们被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
年轻男人已经变得格外镇定,周瑾行一字一句问:“郑惠妃可还在?”
钱嬷嬷和黄内侍对视一眼,一脸懵逼。
黄内侍小心翼翼道:“回陛下,惠妃娘娘在永福宫,你要传她吗?”
周瑾行:“……”
他猛拍脑门,永平十七年,许太后还活着,郑惠妃和叉烧太子都在。
唯独他的三娘和淼淼不在了。
周瑾行咽下咆哮的冲动,命令道:“替朕更衣,朕要出宫去温府。”黄内侍:“???”
周瑾行又重复了一句,“朕要出宫,立刻,马上!”
黄内侍:“……”
于是一大清早周瑾行驭马出行,前往温家找他的老婆。
还记得他经历生产时的互换,当时他变成了女人,温颜变成了男人。
现在他返老还童回到了二十四岁,那温颜会不会也回到了十三岁?
如果她真的回到了十三岁,周瑾行不敢想象那后果。
去到温家,温宗荣听说皇帝驾临,一家子都被唬得兵荒马乱。
人们连忙出去见礼接迎。
看到温宗荣夫妻时,马背上的周瑾行抽了抽嘴角,年轻了十六岁的温宗荣真的好刺眼。
周瑾行翻身下马,不客气进府,手里握着马鞭,走到前厅撩袍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环顾众人,命令道:“去把温三娘给朕唤来。”
听到此,温宗荣的三观有些裂开了,急忙道:“不知三娘犯了什么错,竟令陛下这般气恼?”
周瑾行不耐烦道:“赶紧的,别磨蹭。”
柳氏心下害怕,心惊胆战差婆子去唤温三娘。
十三岁的温三娘不曾见过这般场面,不禁有些害怕。
她被仆人领到前厅,同周瑾行跪拜见礼。
男人一双火眼金睛毫不客气打量她,温三娘心中惶惶。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瑾行才问道:“你可记得淼淼?”
温三娘:“???”
前厅的人们全都一头雾水。
周瑾行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记得淼淼。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不知道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时候对方才十三岁。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瑾行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是温三娘,却又不是温三娘。
他也说不出那种怪异的感觉,他跟温三娘同床共枕了十多年,那家伙就算烧成了一堆灰,他也能辨认得出。
而这人,怎么说呢,全然没有他见到的狡灵劲儿。
周瑾行心中很是失望。
他并未在温家逗留多久便打马离去,留下人们茫然又无法理解的表情。
尽管心里头明白回去也于事无补,周瑾行还是去了一趟长春宫,试图寻找温颜留下的生活痕迹。
结果一无所有。
与她有关的一切像被什么东西掩盖了一样,彻底抹杀掉了。
周瑾行有些抓狂,他试着询问黄内侍,钱嬷嬷,甚至连掖庭里的窦春生都问了一遍。
他们只觉得他像有病的样子,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