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悲愤的声音响彻天地,“他之前也没说过他徒弟叫张角啊?那个张角啊!太平道掌教,黄巾起义的领袖,三国历史上最大的……乱臣贼子!”
第179章
甚至可以说三国乱世便是由他一个人、一句话而开启。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言一出, 遂有天下大乱!
后世施耐庵写水浒传,中有一百零八位魔星下凡, 搅乱当时的世道,可那个所谓的乱世跟三国比起来简直就像过家家一样可笑了。
可见张角其人的破坏力,比108八位魔星加起来还要更可怕一百倍一千倍,这样的人, 称他一声乱臣贼子, 简直是一种辱没。
他分明应该是天生的魔王、魔神。
系统焦虑不安,走来走去, 念念有词, “怎么办,怎么办,张角要来了,他同时是历史上最大的邪教头子和造反专家啊,我们这算是不算抢了他的风头?”
但真正见到张角的时候, 系统混乱的心绪陡然静了下来。
那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年轻人。
看得出来他境遇不大好,穿了一身粗布道袍,长途跋涉之后袍子上沾着泥水,挽发用的也只是一支细树枝, 那甚至算不上是一枚簪子。
但你在看见他这个人之后, 就看不见他的穿着打扮了。
眼睛里只剩下他的脸, 素白而冷, 让人想起冰雪和寒玉。还有他的眼睛, 他长了一对曼妙的凤眼。
除了曼妙这个词之外,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对眼睛,就是那种,名家手下的仕女图里才会出现的眼睛。
眼形不算狭窄,但是很长,眼形轮廓的弧度柔和美妙,眼尾上挑,但是不媚,也不傲,不沾一点人间的七情六欲,只是让人想起青天、云气、逍遥游。
见过他的人才知道仙人应该长着什么样的眼睛,又该有着什么样的眼神。
那好像,也不是冷漠,就是,尽管在看着你,可是眼睛里也没有你,眼睛里没有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系统看呆了,怀疑统生,“这就是张角,那个魔神?一个年轻俊俏的魔神?”
林久默默的,没有说话。
她从头到尾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张角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寻常村民而已,不值得她多看上一眼。
但是系统冷静不下来。
张角回来的第一个小时,他震惊的跟林久说,你知道吗,张角洗了澡之后换了新衣服,开始挽发了,他的头发有这么长,一直垂到大腿。
张角回来的第二个小时,系统震撼的跟林久说,你知道吗,张角在跟张老道士磕头,他好像还真是张老道士的徒弟!张老道士要他来给你磕头,要他从今往后小心谨慎的侍奉娘娘。
张角回来的第三个小时,系统鬼哭狼嚎跟林久说,你知道吗,张角在喝粥,他喝完还舔碗了!
……
喝了粥之后,张角开始吃乌江榨菜,他咬了一口,忽然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系统呼吸都放慢了。
然后张角把手伸进嘴里,把那块已经被咬了一半的榨菜重新拿出来,放在手心里。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用一种几乎是疑惑不解的眼神端详着这块榨菜,就好像这不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咸菜,而是一块世所罕见、流光溢彩的宝石。
然后他看向张老道士,用一种犹豫、不敢确定的声音说,“是盐?”
张老道士高深莫测的捋了捋胡子。
张角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样卡顿了,一字一顿道,“咸味很重,不带苦味,是精盐,比官盐品质更好的精盐。”
张老道士继续捋了捋胡子,微笑,高深莫测的微笑。
张角站在原地,静了片刻。
旋即,系统就再一次鬼哭狼嚎的去找林久了,“不得了了,张角舔完粥碗之后又开始舔咸菜碗了,舔得比刷得还干净!!”
林久这次给出反应了。
她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说,“哦。”
她还迷惑不解的问系统,“你在激动什么,你也想舔?”
“不,不是。”系统磕磕绊绊的说,“就是,那个是张角啊……我激动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正如林久不理解系统在激动什么,系统也不理解林久在淡定什么。
这个世界应该是休假世界没错吧,林久干这些事,应该只是为了有个安身之地,没错吧?
那张角这种人留在身边不应该是个隐患吗?
这个知名的邪教头子,造反专家,早晚会搞个大事吧。
系统忧心忡忡,自觉要担负起责任,遂开始24小时盯梢张角。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张角什么都没干,也不能这么说,他每天做的事还挺多的。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敲钟敲鼓,然后开始施粥,施粥之后做早课,敲木鱼和磬、鼓,念经,然后干一些杂事,再继续施粥,派发榨菜,然后做晚课。
系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晨钟暮鼓和木鱼并不是和尚的专属,道士也会用到这些乐器。
而且张角唱经的声音还挺好听,有一种奇妙的韵律,系统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就觉得比张老道士那破啰嗓子好听。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不是,我不理解,他怎么看起来还真像个正经道士啊。”系统崩溃的跟林久说。
林久还是没说话。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进入了度假模式,不想任何事,不说任何话,每天只负责放粥,再就是放咸菜,彻底成为了一个无情的白粥榨菜生产机。
外面不是没有改变。
从张角来了之后,每天领粥的人就变得更多了,来给林久磕头的人里开始有越来越多没见过的生面孔。
但是他们磕头的时候都很恭敬,有人还会激动到掉眼泪,系统也就没管。
还有就是现在每天需要的白粥越来越多了,已经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给林久磕头了。
朝见玄女娘娘似乎变成了一种殊荣,具体事项是张老道士还有张角在管,系统也没太在意这个。
反正对林久来说,白粥和榨菜是按人头供应的,人多人少都无所谓。
以及每天跟着张角一起做早晚课念经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经文好像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动,系统依稀听到一些赞美九天玄女的言辞。
每天早上晚上,几十上百人一起念出一句话,声势颇大。
系统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察觉到一些不妙了,这好像不是度假世界应该有的阵仗吧,总感觉要出事?
真正意识到事情大了,是有一天系统听到张角见几个陌生的道士,对面说他们是从交趾来的。
……等等,什么,交趾?
系统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
没记错的话交趾是越南,而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冀州,也就是河北。
从越南一路到河北,几乎横穿一整个国度,这,这……
系统终于有点理解这么多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啊,好家伙,人能不多吗,都从交趾来人了!
这清汤寡水的白粥榨菜真有这么大魅力吗?千里迢迢过来喝一碗白粥,这帮人真的不会失望吗?
是的,就是有这么大魅力。不会失望,还会感激涕零。
证据是,当天晚上系统就看到了交趾来的几个道士跪在地上给林久磕头,蒲团都没用,实打实的磕,眼睛里含着泪,额头上直磕出了血。
在现在这个时代背景,千里迢迢,奔波至此,听说一路上还死了好多人,最终抵达这个冀州小村落的人,不足上路时的三分之一。
就只是为了喝一碗白粥,吃几粒榨菜。
系统还看见他们都没舍得把分到的白粥喝完,而是很珍惜的只喝了半碗,还往里面掺了好多好多水,似乎是不敢喝这么稠的粥,生怕折福。
剩下半碗小心翼翼藏起来留着下一顿喝,就那咸菜,也只一个人吃了半粒,甚至有人只是珍惜的舔了一口,尝到咸味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系统看着那滴眼泪,怔愣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这时候,有人让他们为了玄女去死。
他们是不是也会去?……毫不犹豫的去?
但这不就完全走上张角的路线了吗?这么下去早晚会出大事的吧?!
不用早晚,大事立刻就到了眼前,就在这帮交趾道士抵达的当天晚上,官府来人了。
一共来了六个人,没带武器,打马而来,态度姑且还算得上客气,言说前来拜见玄女娘娘。
眼睛里却带着深深的警惕。
尤其在看到浩浩荡荡的在村子里除草种田,修建房屋甚至操练武艺的护殿力士之后,那些警惕悉数转化成了忌惮。
两个领头的官差对视了一眼。
系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感觉这些官差过来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他想跟林久说一说这点预感,但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措辞,定了定神之后方才开口,“我——”
张角一拍桌子站起来,疾言喝道,“动手!”
系统还没反应过来,“不,不是,怎么就动手了?动什么手?”
在他茫然的视线下,四周忽然冲出来一堆拿着武器的护殿力士,不知何时他们手上都有了像样的兵器,其中甚至有人披着全副甲胄。
系统瞳孔震颤,颤颤巍巍道,“完,完了,披甲对抗官府来人,我们这是要造反吗?”
他茫然失措,“不是,我不懂,我们怎么突然就造反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更突然的还在后面,眼见跑不掉,其中一个官差脚底下忽然腾起一团飓风。
可曾听说过神话传说中的踏风上重楼?
现在神话中记载的画面,真切的在系统面前上演了,那官差踏着这突如其来的风高高跃起,越过了护殿力士围起来的肉墙,眼见便要逃出生天——
一线清光忽然从天而降。
太快了,以至于肉眼很难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系统一开始几乎以为那只是一滴不合时宜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