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点点头:“父亲说得对。实不相瞒,从昨日夫郎过门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决不再赌。”
胡桂华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吃饭吧。”
胡桂华一开口,阮青鱼就起身出门去厨房端碗拿筷子,作为新婿的冷山雁自然也要跟着帮忙才行,白茶则紧紧跟在冷山雁后面。
不一会儿碗筷就摆好了,因为是早饭所以比较简单清淡,不过是米粥酱菜。
吃完饭后,胡桂华开口道:“黛末,昨儿你朋友文娘子来找你,你今儿去看看吧。”
“……是。”沈黛末犹豫了一下,说道。
文娘子大名费文,是书坊家的女儿,也是‘沈黛末’的狐朋狗友之一,勾栏赌坊的常客。
从沈黛末继承的记忆中得知,‘沈黛末’小时候跟费文并不认识,加上沈母喜爱她,也让她跟着长姐嫡长姐沈庆云一起念书识字,将来姐妹俩个才好互相帮衬。
后来有一天,胡氏邀请了费家郎君带着费文来沈家玩,跟着就渐渐染上了赌钱的毛病,也不爱学习了,导致沈母对其十分失望。
费文是街坊邻里出了名的烂人,沈黛末前脚才说要戒赌,胡氏脸上欣慰不过十分钟,就立刻把她往费文身上推,可见其用心。
沈黛末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去吧,新婿去送送你妻主。”胡桂华催促道。
冷山雁自然要听他的话,跟着送沈黛末出门。
沈家的小院并不大,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大门口。
沈黛末站在门槛外,冷山雁端立在门槛内,安静地看着她,活像个冰雕似得美人。
古色古香的宅院里,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黑沉沉的屋子,隆冬的寒月连天都是灰蒙蒙的,他一袭墨黑的衣衫,容色和眸光都带着霜雪般的冷意,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彻骨的寒。
明明这时的冷山雁还不是书中的大反派,但仿佛感受到了原著中大反派身上流露出的绝情到毛骨悚然的意味。
沈黛末看着心里毛毛的,连忙走了。
冷山雁带着陪嫁白茶才刚走到西厢房边上,就听到正屋里传来阮青鱼的笑声。
“父亲,您听见沈四说什么了吗?戒赌?她哪次不是输光了钱财后,信誓旦旦戒赌,但没两天又跑进了赌坊,鬼才信她能戒赌。”
白茶小声嘀咕道:“真的假的?”
“阮青鱼言语刻薄,可这话却没错,赌徒的话怎么能信,如果她们能说到做到,就不会有那么多卖女卖儿的惨剧了。”冷山雁冷笑。
如果她真的能改,上辈子也不会30多岁还一贫如洗。
“果然赌鬼的话都不可信,刚才我看她给您解围,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白茶低下头,看到冷山雁烫红的手指:“公子,我出去给您买点烫伤药吧,您的手太红了。”
冷山雁抬起手,看着被烫的绯红的手指,轻轻一碰,就传来锥心之痛。
“不用。”他冷冷道,直接来到院子里的紫薇树旁边。
紫薇树树枝上堆满了昨夜的落雪,冷山雁直接抓了一把。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白茶吓得叫了出来。
冷山雁将寒雪紧紧攥在手心里,锥心的灼热与极致的寒冷碰撞在一起,最洁白轻柔的雪仿佛成了碎刀片子,割得人皮开肉绽,痛彻心扉,这痛可以让他警醒,时刻记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痛与恨。
他抬起头,望着隆冬阴霾压抑的天空,嘴角扯出自虐般畅快又阴郁的笑。
第3章 我的郎君是个好人
突然间,沈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女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沈四!沈黛末!还钱!”
正屋里的几人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阮青鱼大喊道:“又是来要赌账的?”
“知道就好!拿钱!没钱就拿房子抵!”为首的女人用指甲剔着牙。
胡桂华一脸不耐的说道:“她是小爹生养的庶女,这宅子是我妻主留给我亲女儿的,没她的份,她欠多少钱都跟我们不相干,我们也没钱给你!”
为首的女人眼睛一瞪:“少来!我可听说了,沈四娶了举人家的大公子,你们没钱,他难道还能没钱吗?”
阮青鱼抱着孩子站在堂屋边,朝着西厢房努了努嘴:“诺,那位就是沈四的新夫郎,你们要钱找他要去。”
胡桂华也面露难色,冲着冷山雁说道:“女婿,真是不好意思,才过门第二天就让你看到这些,但黛末她在外面实在无法无天,我们也实在帮不了她了。”
“父亲放心。”冷山雁似笑非笑,说道:“我妻主欠了你们多少钱?欠条呢?”
要债的女人一听有戏,立马把欠条拿出来:“看清楚,白纸黑字,还有沈四的手印,不多不少,正好8两银子。”
冷山雁扫了一眼,微微侧首:“白茶,从我的嫁妆里拿8两银子出来。”
白茶点头:“是。”
“不愧是的冷举人家的公子,就是爽快。”为首的女人赞道。
不一会儿,白茶就拿着一杆小称出来,将银子扔到秤盘里,当面称给要债的女人看:“看好了,是八两银子没错吧?”
“没错,没错!”要债女人喜笑颜开。
“那就钱货两讫,把欠条撕了吧。”冷山雁道。
“那是自然。”要债的女人将欠条撕了个粉碎,拿着钱走了。
阮青鱼抱着女儿,一双眼睛紧盯着白茶手里专门称银子的小称,暗暗红了眼。
西厢房内,白茶关上门,将小称重新放进冷山雁的嫁妆箱子里,说道:“公子,八两银子不是个小数,何必拿去给赌徒填窟窿?要说也是不巧,那些催债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黛末出门了她们就来了。”
冷山雁轻转着指间戒指,眉眼间隐隐沉光:“她们挑的就是这个时候。”
“啊?”
“刚才那要账的女人说,他们之前来过许多次,都被胡氏推脱回去,但要账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推脱的?”
白茶惊道:“所以,她们这是故意等您进门,用您的嫁妆还赌债?”
冷山雁轻笑:“看来我这一份嫁妆,几家人都盯着。”
“太过分了!”白茶气愤道:“这嫁妆可是先主君留给您的,这些年被那个恶毒辛氏不止霸占了多少,就剩下这些还是您跟家主耍心机求来的,这帮人还敢打起您嫁妆的主意来还赌债,呸,真恶心!”
“不止用来还赌债。”
“什么?!”
“正如胡氏所说,沈黛末是庶女,跟嫡系一家并不亲厚,之前因为未及笄,所以胡氏没理由赶她出去,但现在她已及笄,还成了亲,于情于理都应该分家了,为何胡氏偏偏又不许了?”冷山雁道。
“他们是想用您的嫁妆填自己的腰包?那这样说来,这次要账应该是胡氏他们故意商量好的,测试测试您这个新婿好不好拿捏,现在您给了钱,以后他们自然有更多的法子让你出钱,将您的嫁妆全部掏空了。”
白茶盯着紧闭的门,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烂赌鬼,一个泼辣悍夫,一个恶老头,一个假好人,这沈家人都烂到一窝去了。”
比起义愤填膺的白茶,冷山雁倒是波澜不惊。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微微推开窗扉,看见阮青鱼正在院子里纳鞋底,他的女儿兰姐儿就趴在地上玩,才两岁的年纪,肌肤又软又粉嫩,如同一颗粉粉的团子。
冷山雁指尖动了动,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最适合拿捏在手中。
*
对此一无所知的沈黛末凭着记忆来到费文的书坊中。
因为时辰尚早,书坊内只有费文和费文的母亲。
“沈四,你可算来了,走咱们出去玩去。”费文一出来就搂着她的肩膀,顾忌着母亲在身后,就没把‘赌’字说出来。
沈黛末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赌了,欠赌坊的钱我还没还呢。”
她之前和费文一起去赌坊,结果欠了赌坊八两银子,这次出门就是想找个活儿干,攒点钱慢慢把赌债还了,然后跟胡氏他们分家。
本来‘沈黛末’就是小侍席氏所生的,又养在席氏的房里,这些年跟嫡姐和胡氏都不亲。
在她继承了‘沈黛末’的记忆后才发觉原身又赌又嫖的根本原因。
她是庶女,虽然是庶出,但占了一个女字,在法律上有合法的继承权,将来分家也有资格分走一部分家产,只是大头还是要给嫡女。
胡氏提防她,厌恶她,又害怕她长大后出色,风头盖过自己所生的嫡女,这才暗戳戳地搞了这些。
胡氏甚至还在沈母过世之后,直接发卖了生养了两个孩子的席氏。
‘沈黛末’因为自己不成器,无力和胡氏抗衡,又害怕自己也被胡氏迁怒赶出家门,竟然在席氏被发卖时直接找理由去了外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她这一番神奇操作,直接助涨了胡氏的气焰,同时也从心底里更加瞧不起她,席氏地位再卑贱,但好歹也是生养了她十几年的亲爹啊。
街坊邻里知道些内情的没有一个不背地里骂她窝囊废,丧尽天良,当然她确实也担得起这个骂名。
沈黛末在心底叹气,沈家宅门不大,勾心斗角倒不少。
可惜她根本不是正主,也无心掺和这场家庭伦理斗争,她只想自己老实挣钱吃喝不愁,最好能发一笔横财,然后在古代躺平美滋滋。
“八两银子算什么?你要是手气好,一把就能赢回来。”费文毫不在意地说。
她家世好,又是独女,八两银子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沈黛末就不一样了,不但背着外债,家底儿也没多少。
“以前可以指望着靠赌过活,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娶了夫郎,总得对他负责,该改邪归正了。”沈黛末说道。
她好赌人设在街坊邻里心中太过深入,贸然改变怕会引人怀疑,思来想去,她觉得用‘娶夫郎改过自新’这个借口就很不错。
“沈四说得对!”两人身后传来赞同之声。沈黛末回头一看,竟然是费文的母亲。
记忆中,费母可是十分看不惯‘沈黛末’,觉得她是费文的狐朋狗友,每次来都没个好脸色,但这次竟然破天荒的赞同她。
沈黛末立刻明白,自己刚才改邪归正的言论十分得费母的心。
毕竟费文的赌瘾比她还大,让费母十分忧心,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根本没用。
“对什么对?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不赌难道去给人做学徒当苦力,一天就挣十几二十文银子?还不够我吃几个包子的。”费文不屑道。
沈黛末说:“一天20文,日积月累倒也不少,若沉溺赌坊今日嬴三两明日输十两,怕是也难积累财富,不如脚踏实地的好。”
费母几乎要给她鼓掌:“好,说得好。”
“费大娘,我来送手抄书。”一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女子走来。
“好,就来。”费母走进店里,从女子手里接过书来,自己翻看了一遍,说道:“我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一会儿我让人来校验,若是没问题就付你工费。”
年轻女子答谢后就走了。
沈黛末站在一旁,问道:“费大娘,抄一本书能得多少钱?”
费母因为对沈黛末的态度改观了些,因此脸上也有了些笑容,说道:“贵的便宜的都有,一般四书五经便宜些,一部50文左右,要是字写的好可以100文。”
毕竟在古代会读书认字的人都算是稀缺人才,书籍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家消费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