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纵然她多年苦心经营,没有到最后一刻, 再多的准备都有可能横生变故。唯有真切的听到他们俯身与她称臣, 唤一声陛下, 刘挽才相信自己当真成功了。
作为大汉朝的第八任皇帝, 刘挽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是下令减少徭役赋税。相对于大汉朝如今而言,百姓的赋税是算少不假, 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依然高。是以刘挽再一次下令, 将三十税一改为五十税一。
此诏令下达, 百姓们自是欢呼雀跃, 旁人可就不太高兴了。
毕竟对于先前的国家们来说,赋税的收益是国库收益根本,也正是因为如此,突然将赋税降下, 考虑过这将对大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然而刘挽也不跟人吵, 只是让人将所有的国库收益都给亮出来,也不用放很多,就近十年的足够了。
让他们睁在眼睛看看,百姓耕种所交的税都占多少?
想靠田地的赋税以养活整个国家,怕是国家得要穷死。
是以,刘挽干脆再下降, 只为了让百姓们知道, 大汉朝心系于百姓, 绝不会让别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却叫他们大多数的普通人还得为税发愁。
不仅如此, 刘挽先前虽然严查了世族们不假,如今还得落实一件事,大汉的田地到底有多少。
毕竟人揪了出来,依刘挽的意思应该顺势将田地也要量上一量,查清楚了这些田到底是归于谁的。
无奈刘彻不乐意,先前的刘彻认为动静太大,再闹下去怕是大汉天下都要大乱。
好嘛,刘挽没有办法代替刘彻做主,也只能见好就收。
可是刘挽先前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现在她成为大汉的皇帝,完全可以操作起来。
至于谁来办理此事,樊希是不二人选。
樊希这个人,心够狠,对付故人从来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正是因为如此,日常在刘挽的身边,刘挽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让他悠着点。要是满天下的人死绝了,那这天下还算是天下吗?
可樊希认为,有很多人活着就是祸害。
但同样,樊希非常的清楚一件事,刘挽能够给他兜的底不算太多。他对付人不愿意手下留情,这不能算一件坏事,得看用到什么地方。
在对付世族一事上,樊希是非常的认为可以操作一番的。
所以虽然樊希没有随刘挽一道出行,但他给刘挽出了不少的好主意,以至于刘挽生出要仔细的清算大汉朝内到底有多少田地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即是樊希。
樊希也干脆,连问都不问理由,已然答应下此事。
然后再没有然后,樊希高高兴兴的出京,至于别的人高兴与不高兴,不归刘挽管。
随后,刘挽再一次推行简官政策,而且对于各部门乃至各地方都有相关的明确规定,一件事要多久落实,都不许给她拖,谁要是为官不作为的,趁早的滚,她不养闲人。
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最基本的为官之道,做不好的回家去。
从此,大汉朝的风气自然是一正。
很多在刘彻那儿,他自己本身都做不好榜样的事儿,想让别人去干,真当满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到刘挽这儿,刘挽算不上一个贪图享受的人,大抵除了吃食外,其他的东西刘挽是有就可以了。
是以,刘挽完全能够以身作则,不管是对上对下,刘挽一个榜样在那儿,谁都不能说出半句不好。
如此一来,大汉朝以肉眼可见的好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刘彻下了一道轮台诏。
这一道诏书相当于是罪己诏。刘彻自我反省,认为为帝多年的他有很多的过错。穷兵黩武不说,他贪图享乐,这些年挥霍无度,以令百姓受苦。
刘挽在看到这份轮台诏时也是愣了半响,随后得知卫子夫前往上林苑亲自骂了刘彻一回,把刘彻都骂得郁闷了。
额,刘挽忙于国事,也不管父母间的事。
当年卫子夫最难熬的时候已然过去,刘彻那儿,刘彻想必不会垮下来。哪怕他失去了他最看重的权利,但想来败在刘挽的手里,刘彻不至于过不去这个坎。
轮台诏一下,刘挽必须得去见一见刘彻,而刘彻显得有些苍老,比之先前刘挽所见的刘彻要显得苍老得多。
对此,刘挽有些忧心,还是刘彻挥挥手不甚在意的问:“你怨为父吗?”
刘挽被问及于此时,如实答道:“我只是不明白,父皇当真是铁石心肠吗?为何我这一辈子竭尽所能,依然没有办法让父皇相信我?父皇为何如此畏惧于我?”
是的,畏惧,到最后的刘彻对刘挽的态度中透着畏惧,那是无法言语的畏惧。
“朕只是不相信,你真的可以让大汉江山更上一层楼。哪怕你做了这许多,但那其中难道没有朕的功劳吗?”刘彻是不服气,明明他作为一代皇帝,他做得并不差,为何却没有得到那些人的认可。那些人为何不愿意为他逆天改命。
刘挽长长一叹,不知该如何与刘彻解释。
作为一个封建帝王,刘彻做得不算太差,在对百姓上,他尽所能的控制世族,没有让他们掌握太多,以至于大汉天下为之易主。
然而让刘彻舍弃自己的利益而利于百姓,刘彻做不到,这就是刘彻受这个时代影响的局限性,也是别人所无法改变的。
但为百姓谋福这一点在刘挽看来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
天下非一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舍一己之私欲以令天下振兴,那是再好不过。让刘挽满足自身而忘天下,刘挽担不起,也万万不敢如此为之。
“父皇做得已然很好。”刘挽这句话并非是在哄人,但于刘彻听来,刘彻瞪了刘挽一眼,刘挽道:“不过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父皇比之其他的君王绝对不差。”
刘彻挥挥手,并不愿意再跟刘挽说话。
“天下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以后由你说了算,你要如何便如何,不必来此奉承。”刘彻打断刘挽想安慰他的话,而且十分诚恳的道:“你要做得比谁都要好,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朕不顾天下非议,有子不传,而传到你的手里是明智之举。”
是的,刘彻最后的希望不过如此,刘挽郑重的承诺道:“父皇放心。”
别的事刘挽或许不一定能够做到,但这一点刘挽可以保证,她一定会做好。
刘彻许久没有吱声,他不会告诉刘挽,他昨夜在梦中看到了没有刘挽的大汉天下,大汉,在他手里终是民不聊生。他的太子死在他的手里,大汉的天下乱成一团。
108人的命,换的是大汉的江山多了108年,这一切的功劳在刘挽。
始平三年,刘彻驾崩,享年七十岁。十六岁登基的帝王,在六十七岁时,上林苑变故后退位于刘挽,为太上皇活了三年。他之一生,以灭匈奴为己任,平百越,安西南夷,兴察举、科举之制,改法制,改官制,皆为后世效仿。在他去后,刘挽按众臣之意,追谥其为汉武帝,他这一生的功绩和过错,都将由史书记载,留与后人分说。
随刘彻下葬,真正属于他的时代终结了,大汉朝上下都明白,从今往后大汉朝的主人是那一头银发的女帝。
只不过,刘彻驾崩不久,立刻有人提议该给刘挽修皇陵了吧。
刘挽......
这是盼她死吗?
结果马上有人解释,按历代的规定,国库收益的三成用来修建皇陵。
刘彻在的时候,每年那么一大笔拨出,那谁也不想得罪刘彻,让这位独断专行的帝王不痛快,加上刘挽完全不想提皇陵的事,谁不是求之不得?
可是现在刘彻驾崩了,如何修建刘挽皇陵的事不得不提上议程。
结果没有想到,刘挽闻言摇头,“朕并不打算如此挥霍。不必你们跟朕说所谓的规矩,朕想把大汉国库的钱用在实处。况且,朕并不贪图享受,朕也不认为朕死后须得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陪葬才好。”
说到这里的刘挽,相当不厚道的问:“你们觉得,将来要是有人穷了,得知陵中珍宝无数,会不会有人掘墓?”
“陛下。只要大汉江山在,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一天。”一听刘挽的话,吓死个人,急忙有人向刘挽郑重的道来,希望刘挽不要说那些个吓人的内容。
刘挽笑道:“何必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我都清楚,朝廷更迭无可厚非。非你我所能左右。所以,寄希望于别人为了钱财守住道义,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放那些引人动心的财物。朕的陵墓父皇早年帮朕选定,那位置挺好的,不用改。也不用修。你们大可不必劝朕,要不你们参考参考在朕死后给朕一把火,把朕的灰都给扬了?反正朕无子嗣,也不指望将来谁来祭奠朕。”
“陛下。”闻刘挽所言,无数人心惊肉跳的要给刘挽跪下了,刘挽疯了吗?让人给她一把火,再把她的灰给扬了?
“二选一,要么将来给朕一把火,要么朕的陵朕想怎么建就怎么建。你们谁也不许给朕添任何东西。”刘挽知道不可能有人按她的心愿把她烧了,是以退而求其次,先跟他们达成共识。
行,只要刘挽不说烧了扬灰,一切都可以商量。
第565章 番外女帝临朝二
君臣之间算是达成一定的共识, 然后刘挽就跟各家的人一道商量了。
刘挽确实不想要什么珍宝首饰作为陪葬,但文化工艺这些倒是完全可以刻在墓中,多备几分都无妨。
没有别的意思,刘挽仅仅是想起后世对于各种古代工艺流传的惋惜, 既如此那就让人在她这个墓里多备上几份。现如今各种的工艺都记录下来, 如此将来不管怎么样, 一但有人开启了她的陵墓, 都可以得到这些手工艺的制作办法。
甚至刘挽更是萌生了另一个念头。
未来的事情不可知,如今的那倭国尚不成势, 可在将来, 这样一个国家几乎要将华夏毁灭, 很多时候的事情根本不可控, 刘挽也不知道有了她的时代,在未来的一天能不能够改变那百年的耻辱史,但至少还是应该要留下些许警示,以备后人可用。
是以, 刘挽让人将那一段历史刻了下来, 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这一切的发生,以及相关的人和事,都得一字不落的记下,或许有可能改变一切。
帮刘挽建起皇陵的人们, 见之一墓, 刘挽没有让人陪葬任何的金银珠宝, 只是将这些手工制作的方法, 以及后世的一些大事件记录下来, 以流传后世,也希望能够为后世起到警醒的作用。
一个个原本未必乐意建皇陵的人,懂得刘挽和刘彻是截然不同的帝王时,对墓内的种种机关遁甲之术,都是挖空了心思的做到最好。
刘挽也是懂得其中门道的人,最后还坏心眼的与人提议道:“我这个皇陵,心正之人可入,心不正者自该让他们死在外头。虽说我这里没有珍宝,但这样的手工艺制作的法子何尝不是举世无双的好宝贝。落入心术不正的人心里,我还觉得挺可惜的呢。既如此,也得设几个机关,防小人不防君子。”
这一点自然是引得无数人同意的。
是以后世皆知,泰永女帝的陵墓是当年最精妙的五行机关阵法之地,而且,没有人知道,每一年道家的人都会出现,都会加固里面的机关,直至数千年后,刘家后人出现,并且带人进入主墓之内,将刘挽留给后世人的示警,从而也让华夏因此而避免了几乎被灭亡的命运。
从此,华夏崛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刘挽的那一个平行空间,那样一个以人民为主的政府是对刘挽推崇无比的,是以才会为天下所知,为天下所敬。
而卫子夫在得知刘挽准备开始修墓时,也不与刘挽绕弯子的提及,“百年之后,我陪着你可好?”
这样一句话,既因卫子夫心疼刘挽,何尝不是因为她并不想与刘彻在一道。
刘彻的墓里已然有了李夫人,那么多年以来,卫子夫忍着让着,在最后卫子夫既然不忍了,也没有打算死后继续的忍下去。
“我与你父皇早已说得很清楚,如果可以,希望我们永远不再相见。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是以,我并不想和他葬在一处。”卫子夫坦然的向刘挽承认她的心思,别的孩子或许会因为种种的原因相劝于卫子夫,说什么生同床,死共寝是夫妻最好的结局。
呸!早已夫妻情断的两个人,说什么好的结局。
如果没有刘挽在,卫子夫已然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是有多惨。
故,她并不想死后同刘彻再有任何的纠葛。而她相信刘挽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刘挽一听既重重点头道:“好。”
一个好字,便定下了刘挽墓成了母女墓,对此不是没有臣子提出反对的意见,以为这样不妥,毕竟刘彻也不是没有给卫子夫留位子。
驾崩时的刘彻将江山传承于刘挽,心中唯一挂念的便是刘挽百年后的事,可惜刘挽丝毫不以为然,她从来都觉得活着能够过得好,将事情做得好,百年之后的事大可忽略不记。
于无数的人来说,死亡并非结束,而是开始,但刘挽一直觉得那已然结束。
她啊,不追求长生,也不想要永生,只珍惜眼前。
臣子不同意卫子夫和刘挽同葬一处,以为该让卫子夫和刘彻同葬。刘挽以刘彻为尊,不该惊扰刘彻为由,将此事圆满解决。
始平二十七年,刘挽七十二岁的生辰,一个年迈的老者一大早便给刘挽送来了一份礼物,那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从来没有间断过。
刘挽在看到那样一份礼物时,问:“这是表哥给我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了吧?”
对面的老者躬身应下一声是,有些事情,纵然从来没有说破,但各自都心知肚明得很,因此不必过多的解释。
“多谢你。”刘挽道一声是,那老者与刘挽作一揖,“陛下甚好。冠军侯在天有灵必为陛下骄傲,也会欣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