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六十多人的人了,骨头脆得跟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似的,轻轻摔一下,骨头‘咔嚓’一下就能碎掉。
骨头碎掉,就很难严丝合缝地长好了。
譬如我师傅虞总教头,就是因为小腿骨头断掉后没长好,长歪了,才变成个瘸子,连禁卫军总教头的差事都丢了。
您老这身体,跟我师父比起来可没得比,搞不好啊,您后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了。
啧,那也太惨了!”
周氏气结:“你威胁我?”
不等姜椿回答,她又开口道:“虞安城虞总教头是你师父?他那样性子的人儿,怎可能收个女子当亲传弟子?”
姜椿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师父’,是‘师傅’,‘太傅’的‘傅’,不正式拜师,不入师门,夫君只是请他来教导我些拳脚功夫而已。”
周氏大为不解:“桉哥儿给你请的师傅?桉哥儿甚时候变得如此不着调了?”
一定是这个屠户家的闺女将他给带坏了!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不着调的时候多着呢,可惜呀,都是说不得的……”
周氏:“……”
她一个过来人,哪里听不明白这话的隐喻?
这下她不但脑袋疼,耳朵也疼了。
就没见过这般,这般不要脸的女子,真是甚话都敢说啊!
第94章
不管周氏是真头疼也好, 还是装头疼也罢,庄氏还是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来。
有病治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
太医个个都是人精, 即便周氏身子康健, 也不会点破,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给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然后拿着庄氏给的赏银走了。
婆母“病”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当儿媳妇的肯定得侍疾。
三人都杵在这里, 周氏嫌人多看着心烦。
但谁都不肯走。
自己走了,妯娌却在这里侍候老太太, 回头岂不要被人说自己没孝心?
旁人的议论她们兴许不在意, 就怕郎君回来了, 听闻此事后, 与自己生嫌隙。
姜椿见状,插嘴道:“那你们就分成三班,每班几个时辰,轮流照顾老太太呗。”
甚至还拉上钟文谨:“其实我跟二弟妹也想表孝心,索性分成五班, 咱们五人轮流值班,如此母亲跟两位婶子也能轻省点。”
钟文谨闻言, 立时附和道:“对对对, 我跟大嫂年轻力壮,多分给我们几个时辰也不妨事。”
宋时初、宋时音跟宋时玥三姐妹闻言,互相对视几眼, 然后派最受周氏疼爱的宋时音出来说话。
宋时音着急忙慌道:“祖母,我们几个当孙女的也能照顾您, 我们也要加入值班,索性就分成八班呗。”
周氏直接给气笑了:“八班?你当我这松鹤苑是菜场呢?来来去去的,存心不让我好好歇息是?”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只是想表下孝心嘛。”
对着这个与自己已逝的母亲与七八分像的孙女,周氏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她哼笑一声:“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别瞎捣乱了。”
姜椿笑嘻嘻道:“你们几个就别瞎掺和了,侍疾这种折腾人的事情,老太太怎舍得叫你们几个宝贝孙女干?”
言下之意,老太太就只舍得折腾三个儿媳妇跟两个孙媳妇呗。
周氏闻言,立时抬眼看向姜椿,没好气道:“我可不敢叫你侍疾,不然我病不会见好,没准还会被你气个一命呜呼。”
姜椿心下一喜,不叫自己侍疾才好呢,她还不想干侍疾这种明摆着折腾人的活计呢。
面上却是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太太您这么说,可太伤我这个孙媳妇的心了。
我一片孝心诚心想要给您侍疾,结果却被您这样误解,我可真是太冤了。
唉,我这心呀,哇凉哇凉的,夫君哄一晚上怕也是哄不好我了。”
周氏:“……”
威胁自己是?
自己嫌弃她,她就去折腾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是?
忒阴险了些!
周氏懒得同她掰扯,她抬眼看向庄氏,没好气道:“庄氏,管管你这个儿媳妇,让她别在我这里唱大戏。”
庄氏看向姜椿,说道:“虞总教头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你且回去做功课,侍疾的事情有我跟你两位婶母就够了。”
虞总教头布没布置功课她不晓得,但不重要,寻个由头将姜椿打发走就成,免得留在这里挨老太太骂。
目光扫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姜椿旁边的钟文谨,她又轻哼一声:“你也不是个顶用的,也别留在这里碍老太太的眼了。”
钟文谨巴不得走人呢,闻言立时对姜椿道:“大嫂,母亲都发话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走?等傍晚再来给来太太定省。”
周氏听了她后半句话,立时冷冷道:“傍晚也别来,我可不稀罕你们的晨昏定省。”
姜椿差点当场给钟文谨竖大拇指。
干得漂亮!
她这后半句话补得真是太好了,老太太话赶话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可给她们省了不少力气。
姜椿唉声叹气道:“唉,我们妯娌可真命苦,连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资格都没有。”
钟文谨可太了解大嫂的脾气了,她心里肯定跟自己一样乐开了花。
于是她也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俩以后也只能在旁的事情上好生表现,争取早日让老太太扭转看法。”
俩人一唱一和,说得那叫一个欢快。
周氏这样成了精的老太太,如何瞧不出她们的心思?
但也懒得戳穿。
横竖自己瞧见她们就烦,她们也不想在自己跟前装相,在这点上也算是殊途同归。
打发走她俩后,周氏又把三个孙女也赶回去,然后问庄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庄氏将两个儿子跟自己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完了之后,她叹气道:“她俩对桉哥儿跟锐哥儿都有救命之恩,且都已成亲圆房,咱们这样要脸面的人家,也不好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情来,也只能如此了。”
周氏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后,她突然发出一句感慨:“咱们宋家这是倒了什么霉……”
话到一半,想到自家之所以遭逢大难,乃是因为受太子那个孙女婿牵连,她又连忙打住了话茬。
先前是她想岔了,还以为俩孙子是被发卖后,形势所迫这才不得不娶妻。
只要宋家不承认这两桩婚事,再各赔她们一大笔银钱,她们拿着这样一笔丰厚的嫁妆,改嫁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容易。
谁知这中间还牵扯到了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这两桩婚事他们宋家必须得认下,且还得善待她俩,不然外头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诟病宋家。
继而攀扯到太子头上。
锐哥儿媳妇倒罢了,瞧着倒还算安分守已,一想到桉哥儿媳妇那混不吝的模样,周氏原本不疼的头,这下真疼了。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姜椿的音容相貌从脑子里晃走,嘴上问庄氏道:“家里还有甚大事,你索性一并说出来,我老婆子扛得住。”
庄氏本想说自己庶女初姐儿的事情,想了想,又侧头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事情,还是二弟妹你自己来说。”
李氏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阴阳怪气道:“初姐儿为长,大嫂还是先将初姐儿的事情说与老太太知晓。”
庄氏淡淡道:“与音姐儿的事情比起来,初姐儿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还是二弟妹先说。”
周氏在旁越听脸色越黑。
感情二孙女初姐儿跟三孙女音姐儿身上都有事儿?
瞧她俩这互相推诿的模样,显然事情还不小。
而女子身上又能有甚大事令她们如此难以启齿呢?
多半是跟贞洁有关。
想到这里,周氏面沉如水,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冷冷道:“别吵了,李氏,你先说!”
比起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她显然还是更在意音姐儿这个最疼爱的孙女。
被点名的李氏抿了抿唇,艰难道:“音姐儿被人卖去绍兴城的青楼,在那里待了一年,后被桉哥儿给赎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地朝后栽去。
三人唬了一跳,连忙抢上去搀扶。
庄氏学姜椿对待晕倒的李氏那般,拿指甲掐周氏的人中。
掐了几下后,周氏眼皮子颤了几颤,悠悠醒转。
李氏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见姨母兼婆婆醒转,她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放心,因音姐儿尚未及笄,楼里的老鸨只让她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并未接客,清白还在呢。”
庄氏趁机责怪了李氏一句:“二弟妹你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看把老太太给惊得!”
李氏理亏,难得没有回怼。
周氏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庄氏说得没错,这家伙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好悬没把自己给吓死。
音姐儿清白还在就好,虽然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名声有瑕,但也没太大妨碍。
毕竟,如今他们宋家不一样了,成了太子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长子这个岳父会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而音姐儿身为太子的小姨子,即便名声有瑕,照样有人抢着求娶。
世人就是这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