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庭抿了口茶, 摆手道:“锐哥儿闹翻天倒是可能,桉哥儿那样沉稳的性子, 绝无可能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来。”
庄氏凉凉道:“不是做出来, 是没必要如此。
他呀,可是人家姜家的赘婿,自来只有妻主休赘婿的份儿, 没有赘婿休妻主的份,他老神在在得很。”
宋振庭:“……”
他不可思议道:“桉哥儿竟然当了别家的赘婿?”
宋时桉是他的长子, 也是他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宋家下任族长。
好么,现在他竟然给别家当赘婿去了。
难不成自己要将族长的重担交到宋时锐这个直肠子次子头上?
单只是这么想想,宋振庭就觉得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庄氏见自己相公脸色不对,连忙帮他顺气。
嘴里安抚道:“老爷切莫太过忧心,桉哥儿名义上是赘婿,其实也不算完全的赘婿。
亲家公是个识趣的,与桉哥儿约定只椿娘生的头胎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便好,后头再生的子嗣都可以姓宋。
也是基于这个缘由,椿娘才会心安理得地住在宋家,没拉着桉哥儿搬回娘家住。”
说后半截话的时候,庄氏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她这显然是在给姜椿脸上贴金。
这可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住在宋家能蹭吃蹭喝,还能隔三差五薅点羊毛,她傻了才搬回娘家住呢。
宋振声闻言,心里这才略舒坦了些。
甚赘婿不赘婿的,桉哥儿不过是给她姜家借个种而已,并不妨碍他还是宋家未来的族长。
宋振庭毒舌地说道:“只要不让锐哥儿代替他当这个族长,咱们宋家总还算有的救。”
庄氏嗔了一句:“老爷,你怎么说话呢?若是被锐哥儿听见了,他肯定要说你偏心了。”
宋振庭不以为意道:“我这是替他有自知之明,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饭碗,他没那个脑子,硬将他拱到族长位子上去,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就算他人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
庄氏没法反驳,转移话茬道:“你们几个能在西山矿场那样的地方活下来,听桉哥儿说是多亏了四殿下的关照。
如今你们回京,我想着收拾份谢礼,让桉哥儿给四殿下送去,老爷你觉得可好?”
宋振庭颔首道:“是该如此,若不是四殿下安插的人手罩着我们,我们哪里还有命回来?”
饶是如此,他们还几次遇袭,过程十分凶险,其中有一次宋振平受伤颇重,还起了高热,差点没挺过来。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几兄弟回来前,约定好了不与家中女眷说。
横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叫她们心惊胆战一回。
说话间,珊瑚端了盏燕窝进来,呈到宋振庭面前的炕桌上,笑道:“老爷、太太,这是大奶奶让人送来的血燕燕窝,说让老爷补补身子。”
姜椿手里的燕窝,除去送给庄氏的那一斤,还有足足十斤。
这十斤她让宋时桉帮着看过了,里头只有两斤是普通燕窝,下剩八斤都是血燕燕窝。
虽然她跟宋时桉的身子骨都健壮,但她觉得他们如今也算是在备孕,合该好好补补身子。
兴许就能早点怀上小崽子了呢?
所以打从她开始练功夫那日起,就吩咐桂枝每日提前泡上两盏血燕燕窝,晚上炖了给她跟宋时桉当宵夜。
今儿公公回来了,她索性将自己那份提前叫李妈妈炖了,打发桂枝送到正房去。
也算是讨好下公公。
吃人嘴短,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就算心里对自己这个未经他允许就“娶”进家门的儿媳妇有意见,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以上是理想状态。
如果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还对自己看不上眼……
那也没所谓。
看不上眼就看不上眼呗,他一个当公公的,素日不是去衙门坐班就是待在外院的大书房,留在内院的时间不多。
且他也不是那等不着四六,会当面对儿媳妇叽叽歪歪的糊涂人。
原著里头他起先也对两个儿媳妇瞧不上眼,但也只是背后对庄氏抱怨几句,并未当着她们的面说过甚重话。
正院这头,宋振庭惊讶地挑了挑眉:“不是说她是乡下屠户出身,怎地手里竟有血燕燕窝这样珍贵的物什?”
不等庄氏回答,他又了然地“唔”了一声:“定是桉哥儿替她弄来的,太太你没说错,桉哥儿对她果然上心。”
庄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桉哥儿给寻摸的,是她自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
昨儿打发人给我送了足足一斤来,好悬没把我惊到,那可是足足一斤上等血燕燕窝。”
别看庄家跟宋家都是燕京城内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但血燕燕窝珍贵,上等血燕燕窝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她活到四十六岁,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送礼直接送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
话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略带为难地说道:“只是老太太不待见她,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记仇了。
让人送血燕燕窝来时,还特意嘱咐让我偷摸自己吃,不许孝敬给老太太。
唉,我原还想孝敬一半给老太太,另一半留给老爷补身子来着,有了她这句话,我也没敢乱来。
老爷你不知道,你这儿媳妇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那日我带她去锦乡侯府赴宴,程大姑娘的表嫂张娘子说了几句桉哥儿的坏话,偏被她听见了,当即就对着张娘子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张娘子哭爹喊娘,席都没吃就走了。
我这个当婆婆的,都得礼让她三分,根本不敢招惹她。”
庄氏发现,姜椿这暴脾气有时候还是能顶些用的,比如现下。
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她才不舍得孝敬老太太这个难伺候的婆婆呢。
就算要孝敬,她也只想孝敬自己母亲庄老太太。
但自己相公是个孝子,得知自己有上等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却不孝敬他母亲,心里肯定会不舒坦。
而有了姜椿先交交待的那句话,自己相公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果然宋振庭只得道:“毕竟是桉哥儿媳妇送的,太太就别送人了,留着自己补身子。”
庄氏柔声道:“留着咱俩一块儿吃。”
宋振庭伸手握住庄氏的手,唇边露出个浅淡笑意来:“托太太的福,我也尝尝儿媳妇孝敬的这上等血燕燕窝是甚滋味。”
上等血燕燕窝他尝过,儿媳妇孝敬的上等血燕燕窝他还真没尝过,兴许味道会有不同?
*
宋时桉早就从太子姐夫那里得知了父亲一行人回京的消息,下衙后立时骑马往回赶。
到家后,他先回丹桂苑换衣裳。
姜椿抱胸站在一旁,边欣赏美男脱衣,边自夸道:“哎呀,我见父亲黑瘦黑瘦的,心疼得不得了。
赶忙叫李妈妈把我那份泡发的血燕燕窝炖了,叫桂枝给父亲送过去,让他好生补补。”
姜椿给母亲送了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事情,宋时桉是知道的,当时还将人楼进怀里好生夸赞了一番。
没想到她这会子又把她自己的血燕燕窝让给了父亲,这如何不叫他感动?
他当即夸赞道:“有娘子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父亲一定很高兴。”
还投桃报李:“娘子吃我那份燕窝,我身子骨康健,一日不吃也没甚打紧的。”
姜椿白他一眼,叉腰问道:“你身子骨更康健还是我身子骨更康健?”
宋时桉实事求是道:“自然是娘子身子骨更康健。”
这可不是敷衍的恭维话,而是实话。
姜椿的身子骨岂止康健,简直壮得跟头牛似的,成日有使不完的牛劲。
宋时桉换好衣裳后,小夫妻俩手拉手一起去正院吃晚饭。
为了庆祝府里男丁回来,庄氏叫大厨房备了两桌酒席,就摆在正院正房的明间里。
还亲自去了趟松鹤苑,请婆婆周氏过来吃席。
因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在场,庄氏也没叫人在中间挡屏风。
只是原本是打算男女分开各坐一桌的,结果姜椿非要跟桉哥儿坐,钟文谨也有样学样。
庄氏只能分房安排,大房人多,加上周氏,坐一桌。
二房跟三房坐一桌。
偏宋时音这个二房的姑娘,非要插到姜椿跟钟文谨中间坐,不肯跟自己父母以及兄长挨着坐。
庄氏简直无语,最后索性丢出一句:“都是自家人,随便坐。”
好家伙,这话刚一出口,宋时迁就立时跑过来,坐到了宋时桉这个长兄旁边。
旁若无人地同他说起话来:“大哥两年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听母亲说你娶了位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的嫂子,我可羡慕了。
如果以后我也能娶个这么厉害的娘子就好了,这样我去国子监都不怕旁人欺负我了,谁敢欺负我,我就关门放娘子!”
宋时桉早就对这个不着四六的堂弟习以为常了,姜椿却差点惊掉下巴。
她知道宋时迁沙雕缺心眼,毕竟他的人设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她这个亲妈如何会不知晓?
但知晓是一回事,现场听见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实在是……
“噗哈哈哈……”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宋时迁见大嫂笑了,也憨憨地跟着笑。
隔壁桌的李氏听了自己儿子的“豪言壮语”,当即气得脸黑如锅底。
自己跟大嫂比了一辈子,甚都没比过,唯一能胜过她的地方就是儿媳妇了。
凭宋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凭她的迁哥儿的人品相貌,娶个公候门第或是世家大族家的淑女简直轻而易举。
不比桉哥儿媳妇跟锐哥儿媳妇俩乡下农女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