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桂叶拿着一沓纸跟一盒印泥走过来,说道:“奶奶,外院的赵相公给写的和离书,您要不要过下目?”
姜椿不过是随手拉拔下杨娘子跟虫姐儿,给她们条活路,又不是她们的亲妈,哪会事无巨细都管?
她一抬手:“不必了,你直接让杨娘子跟钟财按手印就行。”
桂叶斜了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钟财一眼,犹豫道:“钟郎君这会子不省人事呢,如何按手印?”
姜椿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素日最机灵不过的一个人儿,这会子怎地犯起糊涂来?
按手印而已,衙门的青天大老爷还能辨得出是他自己按的,还是被人拿着他的手按的?”
古代为何有那么多屈打成招?还不是因为没监控,只凭画押跟手印就能定罪。
姜椿这也算是合理利用古代规则了。
围观群众心里一阵无语:“大奶奶喂,这话要不你们主仆悄悄说?我们这一大帮人还在这里呢,被我们听到了这等秘密,回头不会被您灭口?”
桂叶顿时恍然大悟。
她走到钟财旁边,捞起他右手大拇指,在印泥里蘸了蘸,然后将其按到手里的文书上。
才刚按完,就一脸嫌弃地立时丢开他的手。
然后又走到杨娘子跟前,将印泥往她跟前一送,说道:“娘子请。”
“多谢姑娘。”杨娘子欠了欠身,连忙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按到印泥盒子里。
桂叶又将和离书递过去,拿指头指了指钟财按的那红手印旁边,说道:“按这里。”
杨娘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按了上去。
桂叶将和离书收回来,说道:“后头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们奶奶会打发人将这和离书送去官府上档子,你带着孩子自去。”
杨娘子又向桂叶道了谢,随即又将身子转向姜椿的方向,“砰砰砰”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拉起虫姐儿,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打定主意进京后就带着闺女逃跑,杨娘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她一早就变卖了自己的陪嫁,得了二两银子,还偷拿了马婆子藏在老鼠洞里的五两银子。
京城虽然寸土寸金,但赁个跟一帮人合住的大杂院,一个月也不过二百文。
七两银子,俭省些花的话,足够她们娘俩过一两年了。
更何况杨娘子也没打算坐吃山空,会尽快寻个活计,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总归比留在钟家强。
毕竟,听姜娘子的话音,曹大人背后的主子,只怕很快就会将钟家人灭口。
自己跟虫姐儿两个妇孺,甚都不知道,而且如今她与钟财又已经和离,那幕后之人应该不会凶残到连她们娘俩都杀?
不过以防万一,她们还是尽快在大杂院赁个屋子,然后待在家里躲一阵子。
等过了风头,她再出去做活不迟。
虽然前途未卜,但她却觉得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干劲满满。
而宋家大门口这边,马婆子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后,也顾不上那丧门星儿媳妇跟儿子和离不和离了,一叠声地催促姜椿:“大奶奶,您得说话算话,快给我儿子请大夫!”
姜椿好脾气地笑道:“行。”
她看向桂叶,吩咐道:“去请邹大夫来。”
邹大夫来得很快。
只是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面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模样的庄氏。
姜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完蛋,要挨骂了。
虽然自己揍钟家人,也没动甚力气,随便抬抬腿,踢踢脚,就将他们揍得哭爹喊娘。
但外人看着自己这堪比八九个月身孕的大肚子,那必定是心惊胆战,担心不已的。
姜椿赶在庄氏开口前,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母亲,等我先料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同您细说。”
庄氏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脸色给唬到了,将准备训斥她的一箩筐话给憋回了肚子里,淡淡应了一句:“嗯。”
那边邹大夫拿出自己的银针,在钟财人中扎了一针,直接将人给扎醒了。
姜椿吩咐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门房管事曹贺:“去大理寺报官,就说有人上宋家门来讹诈,还打伤了身怀六甲的宋大奶奶,请大理寺秉公处理。”
围观众人:“……”
宋大奶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地高。
然而下一瞬,姜椿就突然捂住肚子,一脸痛苦地呻吟道:“啊,我的肚子好疼,一定是被钟家人给打得动了胎气。”
邹大夫连把脉都不曾,就直接点头附和道:“瞧大奶奶疼成这样,必定是动了胎气,还很严重。”
围观众人:“……”
他们已经没语言了。
尤其是几个能在自家主子跟前说得上的管事,他们决定回府后就将今儿的事情上报,并劝自家主子没事别招惹宋大奶奶。
这打也打不过,凭空扣帽子也扣不过,谁招惹她谁倒霉!
姜椿还要回去吃席呢,懒得等大理寺来人了,吩咐家丁道:“把人给看好了,跑了哪个,仔细你们的腿!”
众家丁齐齐一凛,异口同声道道:“是,大奶奶。”
姜椿搭着桂叶的手,对庄氏笑眯眯道:“母亲,咱们该回去应酬宾客了。”
庄氏白她一眼,等进了二门后,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椿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与她知道。
不等她开口训斥自己鲁莽,她就邀功道:“等大理寺将他们抓进去后,三皇子那边肯定会派人灭口,到时叫夫君提前安排好人蹲守,来个守株待兔。
等抓到人后,就让太子姐夫写奏折弹劾三皇子。
三皇子这下可要倒大霉了,不抛出几个替罪羊来,只怕不能将这茬揭过去。”
庄氏抿了抿唇。
姜椿说得没错,此番她的确立了大功。
换作自己,遇到锐哥儿媳妇的娘家人来闹腾,最多叫家丁将他们撵走,是断然不可能有如此成果的。
但……
她斜了眼姜椿的大肚子,还是没忍住说了她一嘴:“你都怀胎六月了,还敢揍人,就不怕当真动了胎气?”
姜椿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上阵杀敌,对付几个连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抬抬腿动动脚就尽够了,还没我平时,的运动量大呢。”
她本想说还没自己跟宋时桉的塌上运动活动量大呢,怕庄氏惊掉下巴,卡顿了下后,连忙改了口。
庄氏没好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个好歹,我倒罢了,横竖已经有一孙子一孙女了,桉哥儿只怕要发疯。”
姜椿再次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果断认怂:“这是最后一次,主要是钟家人太可恶,我不希望二弟妹坐着月子还要被他们恶心,这才想一劳永逸,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如此了。”
想了想,觉得这话太绝对了些,回头肯定要被打脸,她又打了个补丁:“至少分娩前,我肯定不会再揍人了。”
庄氏对她这话不怎么信任,但有承诺总比没承诺强,所以也没泼冷水,只冷哼一声:“若再有下回,我立时就打发人去吏部衙门把桉哥儿叫回来收拾你。”
姜椿走过去,伸手挽住庄氏的胳膊,边摇晃边撒娇道:“母亲,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再乱来。”
庄氏笑骂道:“别晃了,我骨头架子都要被你晃散了。”
*
姜椿不许府里仆人将这事儿告诉钟文谨,所以直到洗三宴结束,姜椿过来青竹苑看侄子侄女,她才知道这茬。
钟家人的无耻跟恶劣,再没有旁人比钟文谨更清楚的,所以听说他们再次上门,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大嫂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出去替自己主持公道这事儿,却让她感动得眼泪直往下流。
哽咽道:“大嫂,你对我太好了,我铭感五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姜椿心想:“这容易啊,以后我找你代购东西的时候,你免了我的代购费不就得了?”
心里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钟文谨说道:“以后大嫂再找我帮忙从番邦商人那里进货,我一定努力砍价,给大嫂争取个最低价。”
姜椿:“???”
我去,自己竟然也有心想事成的一天?
钟文谨这话说得委婉,但她一下就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就是免除自己的代购费,直接进货价卖给自己。
她这是要发了啊?!
姜椿喜笑颜开道:“哎呀,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辛苦二弟妹了?毕竟讲价这种事情,可不轻松。”
钟文谨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也不算太难,毕竟我与他们相熟,又合作过很多次,也该给我点折扣了。”
姜椿高兴道:“那可太好了!”
她投桃报李地对白芷道:“记得每日炖一盏血燕燕窝给你们奶奶吃,甚时候吃完了,你就跟桂枝或者桂叶说一声。”
钟文谨嗔道:“大哥好不容易替你寻摸来的好东西,你且留着自己吃,可千万别再给我送了。
我前后都收过你五六斤了,说出去都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但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说的。
血燕燕窝产量本身就少,加上京城权贵家的老太太跟太太们都是常吃的,寻摸起来可不容易。
反正自己身体好,吃点拼夕夕商城买来的普通燕窝就够滋补了。
姜椿不以为意道:“不妨事,吃完再让你大哥去寻摸呗,不然要他何用?”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
大嫂这般宠自己,大哥那个醋坛子,只怕要对自己这个成日蹭大嫂血燕燕窝吃的弟媳妇有意见了。
*
大理寺的人前脚将钟家人抓走,姜椿后脚就让人去给宋时桉报信。
宋时桉报给黎钧行,黎钧行当即安排自己的亲卫前去蹲点。
果然在半夜时分抓住了三名假扮成狱卒,混进大理寺牢房,灭了钟家人口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