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月:“放肆。”
同样两个字,护卫说出来用力过度了,沈敬月却不一样。
他的语气不重,半分不会色厉内荏,举止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威严,令前来的护卫,动作皆停住,面面相觑。
唬住护卫,沈敬月拿出一块玉佩,又说:“我乃大楚长公主,王禄见我,都得规规矩矩一拜,你是什么人,敢这么看我?”
王禄便是定州刺史。
护卫们脸色一青。
四周流民皆也一惊。
他们憎恨大楚皇帝,但那不关长公主的事,长公主是高皇帝的亲女儿,也是无辜的,长公主周岁的七七四十九天烟花,大家都还记得呢!
长公主几乎代表曾经的和平安宁,流民顿时愤怒:“什么破定州,竟然如此轻慢长公主!”
“定州若起事,绝对会败!”
护卫统领闻风跑来,谄媚抱拳:“长公主殿下安。刺史大人早早叮嘱过,如果遇到长公主,定迎为座上宾,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公主,请。”
那个前头打量沈敬月和兰絮的护卫,哆哆嗦嗦跪下。
沈敬月牵着兰絮的手,目不斜视,往城里走。
护卫首领突的问:“殿下,后面这位是?”
沈敬月:“易王府嫡女沈兰絮,芷妍郡主,我的堂妹妹,怎么?”
护卫首领:“无事,属下唐突。”
突然变成沈敬月的堂妹,兰絮满头问号。
她这么厉害的吗?
沈敬月压低声音,解释:“在外面行走,套一层身份,总是好的。我确实有这号堂妹,反正王禄不会明察,就把她名头给你用了。”
兰絮明白了,郡主的身份,是没有沈敬月的能唬人,可如此一来,刺史府就会把他们安排到同一间屋子。
否则分开了,还不定怎么麻烦。
沈敬月说接下来都交给他,并不是放空话,刚到屋子,他就查看布局、窗户。
先熟悉环境。
没多久,屋外婢女敲门,她没见过公主威仪,战战兢兢:“公主殿下,王大人回来了,请殿下收拾好,便去前堂。”
沈敬月:“行。”
他和兰絮只是更衣,吃了些东西而已,王禄就来了。
果然,他只会比他们更急。
……
沈敬月没猜错,王禄本在军营点兵,听闻长公主来了,连忙让太守看着,自己匆匆忙忙赶回去。
骑着马,他和几个得用的幕僚聊着这事,幕僚们知道他一直在等皇室的人,就等这个正式起事的名头,一时纷纷贺喜。
想着自己能名垂青史,成一代枭雄,王禄红光满面。
步入屋中,屋中两位少女坐在一处吃茶。
他乍一看其中一个,和记忆里几年前见过的女孩,模样重合,他还没说什么,沈敬月就一拍桌:“王大人什么意思,进屋就盯着我们看?”
王禄赶紧低头,打哈哈:“殿下莫气,臣下只是要确认一下殿下的身份。”
沈敬月:“现下确认好了?”
王禄:“是是是。”
沈敬月谱摆得特别大,又说:“今晚我要沐浴,还要银丝炭,备上好茶,我爱喝君山银针,旁的我都喝不惯。”
王禄气得牙痒痒,这位娇生惯养的长公主,落难了却依然如此高傲。
更气的是,他只能忍着。
如幕僚所言,好吃好喝好住地伺候着长公主,最多只要忍半个月,就能向世人宣告,长公主和自己儿子生情之事。
至于之后如何对长公主,就随意了,反正只要做给世人看就行。
等他名正言顺起事,夺得政权,他便是一方霸主,至于抗胡?他定州易守难攻,胡人都没有过来,他干什么抗胡。
于是,王禄心中再不爽,也只能一一答应沈敬月。
这次简单地会面后,沈敬月便也困乏为由,回到了房间。
关上房门窗户,见无人偷听,沈敬月小小舒出一口气。
回来的路上,兰絮和他握着手,能感到他手心微微濡湿。
她笑了一下:“公主殿下很厉害。”
这种官场的事,沈敬月做得很完美。
所谓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拿捏了王禄的需求,步步高调,王禄也拿他们没办法,甚至觉得这种高调是好事,是向世人传递沈敬月在定州的消息。
只是,沈敬月也是会紧张的,手汗就是一个,他可能怕在王禄那老狐狸面前露怯。
兰絮捏捏他的手。
而沈敬月是在紧张,他怕兰絮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万幸,兰絮觉得他做得好。
沈敬月推断,说:“这种日子最少有七日,最多只有半个月,我们就得走了,絮絮,你会不会舍不得?”
兰絮:“进城前就说好,交给你安排,什么时候出城,也由你安排。”
他抱住她,因为她信任自己,欢喜地一笑:“嗯。”
兰絮也欢喜。
太好了,好像逃亡路上也没太多需要做的事。
咸鱼真诚地感动了。
经过昨夜的奔波,今日能好好吃顿饭,洗个澡,对沈敬月和兰絮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放松。
兰絮困了,他圈着她,躺在床上,一边为她梳理头发,不自觉地轻哼了一段歌。
或许是宫廷里的歌,音调清和,他声音一压低,就有种雌雄莫辩的清爽感觉。
察觉兰絮的视线,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脸颊微红:“我从没唱歌给别人听过,好听么?”
兰絮:“还挺好听的。”
沈敬月痴痴地笑着,他献宝似的,凑到兰絮面前,两眼亮晶晶的:“那,那我继续唱给你听。”
兰絮“唔”了声。
沈敬月一手拍着兰絮的后背,这首歌,是小时候奶娘哄睡他时唱的,因为凑在兰絮耳边,歌词清晰许多:
“若有谁背叛,便把他的头,割下来,割下来,挖掉他的眼,他的鼻……”
兰絮:“……”
唱到这,沈敬月似乎也发现歌词不对,他蹭蹭兰絮:“絮絮,你已经和郑国决裂,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兰絮斜睨他:“那还真是谢谢了。”
沈敬月小声笑着。
……
他们方休息了一夜,王禄派人来请。
沈敬月势必要端着的,他对那传讯的婢女道:“昨日骑马劳累,今日不想说话,明日再说。”
婢女只好这样去回王禄,幕僚劝王禄要好好忍着,王禄也明白大道理,只好自己再去训兵。
就这样,沈敬月拿乔了两三天,才在第三天晚上,由王禄一请再请,去到了接风宴。
接风宴上,都是定州城的官眷。
王禄意在让沈敬月露个面,往后走动在定州官场。
不曾想,接风宴后,沈敬月生病了。
这点也是兰絮没有料到的。
前一晚上,他们从接风宴回来,都还好好的,今天她起来,沈敬月就起来好一会儿了。
他抿着嘴角在喝水。
兰絮也没太在意。
房中延续沈敬月的习惯,不让人服侍,兰絮也不喜欢让人服侍,她洗漱完,沈敬月却还在喝水。
兰絮终于察觉哪里不对,问:“殿下怎么了?”
沈敬月摇脑袋,兰絮看他动了一下,是咽下了水,紧接着,他又要往自己嘴巴里送水。
兰絮问系统:“他这样喝水多久了?”
系统:“一个小时多了吧?”
兰絮:“!!!”
哪有正常人早早起来喝一个小时的水,不怕撑坏肚子?
她夺走沈敬月手里的杯子,问:“殿下到底怎么了?”
沈敬月这才看向兰絮,他眼中含着泪珠儿,好像自己也撑不住了,在兰絮关切的目光下,他以食指蘸水,在桌上写到:
【我的嗓音坏了。】
兰絮想起昨晚接风宴,难道是接风宴上,有人对沈敬月动手,想把公主毒哑?
不对啊,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至少要利用完沈敬月再动手吧!
沈敬月见兰絮神色凝重,又写了一句:【我没有哑。】
兰絮:“那殿下是可以说话的么?”
沈敬月点点头,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