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沈敬月不爱别人伺候,这几天在刺史府,都是自己布菜吃饭,把婢女都赶下去,也没令她们生疑。
这晚饭想也有问题,根据两人习惯,他们把大部分饭菜倒到床底下,留下一些汤汤水水。
不多时,才叫外面的人进来收盘。
兰絮说:“公主要沐浴了,你们去备水吧。”
到就寝时候,把屋里蜡烛熄灭了,兰絮和沈敬月躺在床上。
兰絮不想和他同一张床,但现在为了麻痹刺史府,他们还得做戏,把这事和沈敬月讲了,又被他哼了一声。
不同往日的树袋熊睡法,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银河。
等待动静的时候,沈敬月又掉了一滴泪,他背对着兰絮,委委屈屈道:“絮絮,咱们之间,只能这样了么?”
安静了好一会儿,兰絮:“你现在还小,至少等你长大吧。”
沈敬月转过身,正面对着她,不能理解:“我小?”
兰絮:“嘘,外面好像来人了。”
沈敬月安静下来。
果然没一会儿,门扉就被轻轻动了下。
吱呀中,黑暗中,刺史的长子,偷摸进了门。
他望着床上的殊色,激动地搓搓手指,心想,父亲虽然叮嘱他,只碰长公主,那公主堂妹郡主,美貌也过甚,可以留着送将领。
但他才不管,姊妹花都收入他手中,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岂不美哉?
说到底不过女子,能有什么气力?
他摸索到床边,确定人都睡得好好的,便去解开自己的腰带,双手正不得空时,突然听到一声窸窣。
睡在外面的兰絮,从被子里掏出一根木棍!
还没等长子反应过来,她一个猛劈,把他敲得眼冒金星,软倒下去,沈敬月也很快起来,找布塞到他嘴里,利索地捆绑。
兰絮手都震麻了,她丢掉木棍,换小刀。
又去柜子里拿出两人收拾好的包裹,和沈敬月对了个眼神。
两人点点头,拿水泼醒长子。
……
王禄睡得好好的,正做着自己成就千秋伟业的大梦,突然就被小厮摇醒:“大人不好了,大公子被要挟了!”
王禄:“怎么回事?”
他匆忙穿衣服,到达长公主房外,便看自己长子,双手被死死捆绑,又被长公主拿着刀,架在脖子上!
一见到王禄,长子嘴巴被塞着东西,激动地呜呜叫着。
沈敬月的刀逼近他的脖颈。
王禄:“长公主殿下,使不得啊!”
兰絮代传:“这刺史府公子,大半夜进我们屋子,是想做什么呢?”
王禄:“这……”
他赶紧到处找他的孔明先生,但别的幕僚来了几个,孔明先生还没来!
兰絮:“我不与你多废话,准备两匹好马与二百两钱财,我们现在就走。”
王禄脸色大变:“这怎么行?”
沈敬月眯起眼睛,架在长子的刀刃染血。
王禄:“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沈敬月是个不怕杀人的,或者说,杀人对他来说,是他在遇到兰絮前,最有意思的事。
嗅着血腥味,他眼底微微疯狂。
突的,他的袖子,被兰絮轻轻拉了一下,沈敬月的理智,便如那出笼的鸟儿,倏地回到自己脑海里。
他低低哼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继续。
见他们正忙乱着,兰絮说:“不然你们公子,就死在这!”
不说王禄平时和长子的亲缘厚,都说舐犊情深,光是想到如果他不救自己孩子,他名声也毁了,他就不能忍受。
他点头答应:“好,我们这就给!”
两匹好马和二百两,兰絮只一手抓一袋钱,确定不会给行囊添加负担,便示意沈敬月。
两人骑上马,王禄以为长子安全了,却见他被沈敬月一把子敲晕,甩到马背上,好马奔驰而去。
王禄气急败坏:“追!”
兰絮骑马跟在沈敬月身旁,她看了眼死猪一般的长子:“你会手刀啊。”
沈敬月:“嗯。”
出宫那天,王公公命人手刀过他,虽然当时没把他刀晕,后面,他倒是自己琢磨出手刀的精髓。
他有好多想和兰絮说的,但现在他们在吵架,他才不说。
等她开口再夸他,他再考虑说吧。
但兰絮没说话了。
沈敬月:“……”
王禄趁着给他们准备好马银子时,就准备好的人马,他们这一走,那些人就紧追着不放,最近的时候,就查一匹马的身位。
可谓艰险。
兰絮在前几个世界学会的骑马,但像这样狂奔逃跑的,还是第一次,心脏跳得很厉害,注意力高度集中。
万幸王禄想要活捉他们,不然从背后放箭,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逃。
只是,她刚这么想,身后就有弓箭手,瞄准了他们的马。
果然不能把古人当傻子啊。
兰絮跟沈敬月说:“有弓箭手瞄准马匹了!”
沈敬月撩起眼皮,看了兰絮一眼,那双润泽的眼眸,倾泄出一丝笑意。
风把沈敬月的头发,往后吹,因着是夜里出发的,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挽发,只把两鬓如瀑长发在头发挽了个髻儿,其余披在肩后,正也随风飘扬,勾出他的剪影,潇洒自在。
他转头望天,说:“没事。”
兰絮忍不住跟他一起望天,却只能看到浓重的云,狂乱的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下一瞬,少年一手指苍天,唇角倏地扬起,声音微哑,朗声道:“落!”
不过眨眼间,狂风大作,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兰絮攥紧缰绳。
她承认这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那些朝他们马儿射过来的箭矢,也失了准头。
兰絮忍不住跟着他笑,他这是什么,天气预报成精了?
见兰絮目光惊奇,沈敬月终于扬眉吐气,道:“看个天时而已,很难吗?”
兰絮:“你得意吧!”
沈敬月:“我是该得意的。”
两人纵马,马匹在大雪中狂奔,往更广阔的天地跑去,他们却丝毫不觉得冷。
尤其是沈敬月。
在宫廷的生涯,前朝皇帝换了又换,公主府始终不变,那是一座被城墙,被人墙包围的宫殿,是很无趣的。
十四年间,足够无聊的沈敬月,除了杀人,也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
只是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终于,雪越来越大,他们稍稍和追兵甩开一点距离,这王禄长子也因为马匹颠簸,把塞在他口中的布震了出来。
他鬼哭狼嚎,痛骂:“你们这群贱人,要不是我爹接纳你们,你们早就被那些个士兵奸死了!”
“还不快快臣服我们父子?”
沈敬月:“吁!”
他拉停了马。
这王禄长子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最后的价值,就是拿来吸引追兵的注意。
眼看沈敬月二话不说,朝自己亮出刀刃,王禄长子这才察觉到怕,眼泪飙了出来:“不要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兰絮被那眼泪搞得眼涩,挪开目光。
沈敬月却笑了。
他自己对兰絮哭都没用,这狗东西,以为自己哭有用?
不过,胆敢在兰絮面前哭,争夺她的注意力……
去死。
正要手起刀落,兰絮说:“留一口气,追兵来了,势必要分力气去救他。”
沈敬月默了默。
她说的有道理,他扎了王禄长子一刀,泄愤地踹了好几下这个窝囊废。
耽搁不得,两人重新驾马前进。
却在此时,前面的峡谷关隘,停着几匹人马,兰絮眼尖,认出有早上才和他们说过话的郎中兼幕僚。
兰絮心内一凛,王禄的人马这么快,居然跑到前面去拦他们?
却听沈敬月冷声道:“那是郑国太子,我们折路。”
郎中兼幕僚身旁骑马的公子,就是郑国太子,陆声。
看来这郎中兼幕僚,也是郑国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