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饰了他们追兰絮的真正动机。
兰絮想了想,眼下不是对质的时机,永园都一条心的,别弄得她好像来挑拨离间。
况且狗急跳墙,她现在和沈敬月说,沈敬月当场发作,要和陆声决裂,那他们现在人多势众,反而逮捕囚禁他们俩,他们惨了。
她闭上嘴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沈敬月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没弄错。”
侍卫:“那,恭喜将军!”
沈敬月:“你们去备轿,要软轿。”
永园内有接送宾客的软轿,侍卫们挑了一定最大最舒适的。
一同出现的,还有太子陆声。
兰絮偷偷瞥一眼,就认出他,陆声如今二十四,和二十的时候没差,只是蓄了点胡须。
陆声笑道:“找到兰絮了?”
沈敬月:“是。”
兰絮本想做做样子行个礼,沈敬月按着不让她动,想着他自己也没行礼,她便只是对陆声点头:“殿下。”
陆声:“果然是兰絮,这四年,在外面可还好?”
兰絮:“一切都好,劳殿下挂……”
客套话没说完呢,沈敬月就按着她的脑袋,侧过身,挡在她和陆声之间。
沈敬月脸色沉沉的,很不客气:“走了。”
陆声:“你且去吧。”
他牵着兰絮的手,坐上了软轿。
陆声趁着机会,多看了兰絮几眼。
虽说四年并非十年,人到底多少会有些细微的变化,但他看兰絮,是几乎没变,这倒是神奇。
或许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
另一边,软轿来到与永园一街之隔的沈宅。
这是原太守府,因着都是萧州韩家人,他们的府邸便靠得近,经过战乱后,太守府中一片凋敝,只是规制都是萧州最好的,便分给了沈敬月。
只不过沈敬月一年里,有三百天都住军营,这里很不常来,饶是他房间大,家具齐全,也没什么人气。
兰絮在房中转了一圈,把玩一个古玩花瓶。
沈敬月跟管事叮嘱:“去让裁衣铺来人,我要先订二十套冬装,十套春装。”
管事偷偷观察兰絮:“给兰姑娘订的吗?”
沈敬月声音突的一沉:“你在看哪里?”
管事忙低头,汗如雨下:“是是,那我让裁衣铺的女孩过来。”
沈敬月:“还有先买十套成衣。”
衣服没那么快做好,得有成衣换。
他将条件,一一和仆人说,兰絮放下花瓶,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稀奇。
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不问凡事的公主。
让管事下去之前,沈敬月又问兰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这点倒是没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豪门阔气。
兰絮:“那我想要洗个澡。”
大冬天的,洗澡很费事,也很奢侈。
她从梁国徒步走到这,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擦擦脸擦擦手,就没洗过澡。
有条件了第一时间肯定是洗澡。
沈敬月让管事去准备。
管事退下,房中恢复安静,沈敬月见兰絮看着自己笑,他摸摸自己脸颊:“怎么了吗?”
兰絮:“就是觉得,殿下现下对俗物很熟练。”
沈敬月攥着兰絮一只手,把玩她的手指,语气哀哀:“不熟练也得熟练,你不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兰絮问:“那你怎么过的?”
她只有一年宫女升职记的体验,沈敬月是历经两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才有如今的平稳。
他撩起袖子,露出精瘦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斜长的伤疤。
他拉着她的手指,抚摸瘢痕。
可以想象,当时这里伤得有多厉害。
兰絮:“很疼吗?”
沈敬月:“疼死我了。”
这要是当初处理这道伤口的军医,听到沈敬月此时这么说,肯定倍感割裂,因为当初麻沸散不够用,他处理伤口时没用麻沸散,沈敬月也只是皱着眉,咬着布巾,一声不吭。
此时,他目光流转,死死盯着兰絮眼底露出的心疼,汲取着,享受着。
真好。
他受伤了,她会心疼,这就很好。
可他又不舍得让她太心疼,所以,心口的,腹部的,后背的那些伤口,就不给她看了。
兰絮追问:“现在不会再受伤了吧?”
沈敬月:“不会。”
他现在要上战场,郑国死活也不同意了,怕他死了,怕他被胡人俘虏,毕竟郑国的火器改良,还得靠他。
他手中的人命,却也不少,被俘虏的胡人,九成都会送到他这边。
这些也没必要说给兰絮听,脏了她耳朵。
沈敬月反问:“你在梁国过得如何?有没有谁为难你,你写个名单来。”
兰絮:“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自然没受为难,还有好多人喜欢我呢。”
沈敬月冷笑,眼中透出一股狠劲:“谁喜欢你?男的女的?”
似乎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他顿了顿,用笑意掩饰那股杀意:“那你也把喜欢你的人写个名单。”
兰絮:“……”
不敢写,怕变成个死亡笔记。
其实不是她报喜不报忧,梁国公主挺好相处的,至少比当初做长公主的沈敬月,要单纯天真。
她在人家手下混日子,也不难过,还有系统帮忙,咸鱼怎么会让自己受苦。
可沈敬月突然张开她的手,摸着她手中的薄茧。
打从初遇,兰絮手中就有茧的,细作的工作也不容易,有茧很正常。
兰絮:“怎么了?”
沈敬月咬牙,眼眶一红:“你这只手,以前只有七处茧,现在竟然有八处!还说你没受苦?”
兰絮:“啊?”
他什么时候数的她手上的茧,还记得这么清楚!
沈敬月要去抢她另一只手来看,那是兰絮的右手,恐怕茧子要多几处。
一处茧子就让沈敬月不悦了,多几处可还了得。
她下意识往身后藏手:“就茧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沈敬月:“把手给我。”
兰絮:“不给!”
沈敬月去抢,推推搡搡之间,兰絮后背抵到门上,天光透过窗户纸,在她的侧脸边缘,描出一层淡淡的,细腻的光。
她抬眼,看着沈敬月,眼底含笑,嗔道:“你真是小题大做。”
沈敬月放轻了呼吸。
他突然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脸,生怕一个用力,眼前人,就会如镜花水月,支离破碎。
他声音轻颤:“絮絮,你真的,回来了吗?”
兰絮放缓呼吸,她主动侧过脸,用力蹭蹭他的掌心:“嗯。”
沈敬月哽咽,他低头,把头靠在她颈边,低声说:“你好狠心。”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四年,一千四百二十天。
如果没有那句“救她”,他熬不过这么多天。
兰絮喉咙一堵。
她感受着他潮湿的呼吸,说:“我也想你。”
沈敬月“唔”了一声,只听一声对他来说不够,他追问:“有多想我?怎么想我?”
兰絮:“嗯……有多想呢,让我想想……”
沈敬月又恼火起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万幸,门外来了救兵,只听管事扬声:“将军,成衣送来了,热水也烧好了。”
兰絮:“来人了。”
沈敬月把几滴泪抹到兰絮衣服上,再抬起头,他神色如常,好像刚刚的哽咽与泪水,是兰絮的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