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于燕秀和护士坐在一起聊天,晏明熙还在昏睡,裴云圣过去掀开被子看了看晏明熙的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立马转头问一旁的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按理说麻药劲退了就能醒,但是估计晏营长太疲惫了,所以一直在睡觉。”护士说道:“不过裴营长您放心,大夫每半个小时来检查一次晏营长的情况,我一直监测着晏营长的体温、心跳和血压,保证不会出一点差池。”
裴云圣点了点头:“辛苦了。”
护士笑了笑,又拿着体温计去给晏明熙测体温。
殷玉瑶趁着这个时候把于燕秀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和她商量:“今晚我得在这里住,我怕云圣晚上发烧,这时候回去我不放心。等明天一早我再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于燕秀说道:“玉瑶姐,我还是在这吧,反正这有床我也能睡觉。等回头晏营长醒了,他们两个伤者一个胳膊动不了一个腿动不了的,就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晏营长之前也挺照顾我的,有好吃的都想着我,我也尽尽心,再这照顾他几天,等他情况稳定了再回去。”
殷玉瑶倒是觉得可以,裴云圣也觉得有个熟人照顾晏明熙更让人放心一点。他郑重地替晏明熙道了谢,又说道:“等我俩好了,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好好感谢你。”
“那我就等着了。”于燕秀爽利地笑了笑,然后又和殷玉瑶说道:“不过姐,今天咱俩走的急,什么东西都没带。今天部队倒是给了毛巾牙刷一类的日用品,可是换洗衣服咱没有。”
回去来回就得三个多小时,殷玉瑶琢磨了一番,和于燕秀说道:“你就甭管了,等明天我都给你准备好。”
看望了晏明熙,两人又回到了病房,这个病房虽然是裴云圣一个人住,但其实是两张床,另一张当陪护床用。
裴云圣洗漱后乖乖地躺在床上,殷玉瑶为了防止晚上有什么突发情况,留了一盏小夜灯,然后坐在床边解开自己的辫子,用梳子一点点的通开。
绑了一天的麻花辫的头发形成了自然的大波浪,殷玉瑶的手指在头顶上按摩了一分钟,然后一撩头发,卷发散开披在了肩上。
放松了头皮,殷玉瑶将梳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一抬头对上了裴云圣的目光……
嗯,裴云圣看呆了。
殷玉瑶忍不住莞尔一笑,伸手在裴云圣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裴云圣回过神来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起来有些不安:“玉瑶,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殷玉瑶连忙过去,先打量了下裴云圣的脸色,确实脸上有些发红。她弯下腰,伸出手覆在裴云圣的额头上,头发从肩膀上滑落散在他的胸口,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钻进了他的心里。
裴云圣眸色一沉,伸出右手搂住了殷玉瑶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殷玉瑶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跌在他的怀里,两只手撑在他胸口刚想站起来,裴云圣已经扣住她的头,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久别重逢和劫后余生的双重情绪下,裴云圣亲的有些放肆,毫不客气地掠夺着殷玉瑶的嘴唇和舌尖,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但却还是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殷玉瑶刚想伸手掐他的腰,就听裴云圣轻叹了一声:“当那棵树砸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殷玉瑶的手一顿,抚在了他的腰上,这才想起来自打裴云圣醒了,自己还没问过他到底是这么受伤的。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殷玉瑶想起那天的山火依然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裴云圣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我后来上去送过干粮,没有看到你,一个小战士说你带着一队人冲上去了。”
裴云圣不肯松手,故意卖关子和殷玉瑶讨价还价:“你坐在我身边,我才和你说。”
殷玉瑶满腹的担心瞬间化为了烟云,她气鼓鼓地在裴云圣腰上拧了一把:“爱说不说。”
裴云圣被她的模样逗笑,在她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才松开了手。殷玉瑶坐起来,没忍住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以前明明是个懂礼、客气又有礼貌的好青年,怎么现在怎么和无赖似的。”
裴云圣任由殷玉瑶掐来掐去,眼睛里带着温柔的光:“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太想你了。”
殷玉瑶想起两人分别了一个月之久,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又因为山火分开,等再次见面裴云圣又因为受伤躺在了病床上,顿时心里又不落忍了。
她连忙在自己掐过的地方安抚地揉了揉,有些后悔自己下手狠了:“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裴云圣勾起殷玉瑶的一缕头发,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也什么,只是凑巧了。当时我带着一队人上去营救林场的职工,一路上扑着火就上去了。林场的人也在自救,他们把通往后面原始森林的火都扑灭了,还把林场所有的沙袋都堵在了必经之路上。我们在林场汇合后打算先把林场这边的火都灭了,再从上往下和部队汇合。结果在林场扑火的时候,一个红松的下段被烧断了,正好砸下来。我看那树倒下的地方正好站着几个林场职工的家属,就冲过去把她们推开了,结果就差一步,肩膀和胳膊被倒下来的树砸到了。”
眼看着殷玉瑶眼圈又红了,裴云圣连忙坐起来搂住她,轻声轻语地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这不已经没事了。而且我骨头硬着呢,那么一大棵树,只是胳膊骨折了而已。”
殷玉瑶红着眼睛看着他,心疼地问道:“只是胳膊骨折吗?还有肩胛骨你知不知道?如果这周围的神经受损,以后你这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裴云圣讪笑了下,连忙说道:“大夫说了,虽然肩胛骨骨折了,但是没有移位,所以采取保守治疗就行,都没用开刀,估计不到三个月就好了。”
“少嬉皮笑脸的。”殷玉瑶点了点裴云圣的胸口,威胁道:“如果下次再受这么重的伤,我就换个对象!”
第84章
晏明熙的高热终于在第二天凌晨退了下来,人也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他有些茫然地转头四处看看,发现自己旁
边隔着一米远的地方还有一张床,上面趟着个小姑娘,仔细一看居然是于燕秀那个小丫头。
晏明熙下意识想坐起来,可刚一挪动,大腿就传来一股刺骨的痛,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于燕秀心里存着事,睡觉警醒,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就坐了起来,发现晏明熙在看着自己,顿时笑了起来:“晏营长,你终于醒了。”
“小丫头给我倒点水。”晏明熙觉得喉咙又干又痛,简直像是被火烤的一样,一句话都不想寒暄,只想痛痛快快灌上几杯水。
于燕秀立马下床拿出早准备好的茶杯,她不知道晏明熙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杯子里早就留了半杯凉白开,等人醒了再兑热水,喝着温温的刚好。
晏明熙大腿受伤,起身有些使不上劲,于燕秀扶着帮他坐了起来,又把自己的被子枕头卷一卷塞到他背后让他靠着,这才将大茶缸子递过去。
晏明熙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光了,舔了舔嘴唇,还觉得不够。
于燕秀又给倒了半杯,不过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放在了一边:“太热了,先晾晾吧。”
晏明熙喝了那么多水也缓过来不少,他觉得身上酸软酸软的便放松了身体往后面的被垛上一靠,扭头看着于燕秀:“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于燕秀老老实实地说道:“昨天玉瑶姐醒了以后发现你们没回来,着急忙慌地去咱农场旁边的部队医院去打听,这才知道你们被送到市里面的部队医院了。她要开车过来,我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放心,就跟着一起来了。”
“哎!没多大事!”晏明熙大咧咧地说道:“我这两天就能下床了!”
于燕秀一言难尽地说道:“你手术后一直昏睡到现在,医院都派护士专门来看着你了,隔一会儿就量个血压听个心跳,生怕你过去。哎对了,护士呢?”
于燕秀才发现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明明昨晚上两个人还挤在一个床上睡觉来着。
正说着话,护士推门进来了,一看到坐在床上的晏明熙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转身去找值班大夫。
大夫给做了基本检查,正好给伤口换药,一层层纱布被拆下来后,露出了带着血迹缝满了线的伤口,于燕秀的脸瞬间就吓白了。
医生给伤口消毒,晏明熙紧咬着牙免得疼出声来,他本身皮肤就偏白,这样一忍连太阳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水。
伤口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后,大夫又给晏明熙做了基础检查,确定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护士将用过的医疗垃圾收拾好,跟着大夫出去,晏明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旁边于燕秀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了,顿时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多大点的事啊,看你吓的那样!我一个换药的都没事,你一个看人换药的都快吓死了,也太没出息了。”
于燕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忽然起身去拿了毛巾过来递给了他:“晏营长,你说自己没事的时候能先把汗擦擦!”
“我这是热的。”晏明熙无语地接过毛巾抹了把汗,还不忘嘴硬一句:“这丫头怎么回事呢?揭人不揭短知道不!”
于燕秀想了想,决定看在他伤口那么惨烈的份上还是不和他计较了。
晏明熙擦了汗,端起旁边的水又喝了半杯,这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饿了。他看着坐在一边明显神游的于燕秀,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小丫头,有没有点吃的?我饿了!”
于燕秀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有两个煮鸡蛋,我帮你剥开放热水里烫烫?”
“行行行。”晏明熙连忙催促道:“赶紧的吧,刚醒过来不觉得,喝了两杯水感觉前胸贴后背了呢。”
于燕秀洗了手把鸡蛋剥了,往里倒了一些开水,拿了个勺子就递给了他。
晏明熙也不挑,拿勺子把鸡蛋戳成几块,也等不及鸡蛋被烫热,大口小口的吃了。
两个鸡蛋下肚,晏明熙看了看于燕秀,继续问道:“还有吃的吗?”
于燕秀去衣架处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不过想了想她把奶糖都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只拿了一颗递给晏明熙:“玉瑶姐给的,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多吃,为了保险起见,你就吃一个吧。”
“这个也行。”晏明熙剥了一块奶糖含在嘴里,两只手枕在头底下看着天花板,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还有几个小时天亮啊?”
于燕秀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晏明熙的手表早在救火的时候就丢了,两人目目相觑。最后还是于燕秀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凭经验告诉晏明熙:“还不到三点。你还是睡觉吧,以我的经验来说,睡觉最管事,睡着了就不饿了!”
晏明熙斜了她一眼,含着糖摇着头:“怪不得你不长个的,原来光饿肚子睡觉!”
“我今年长了不少了。”于燕秀从晏明熙的头下面把自己的被子拽走,还拍了拍上面的沾上的灰,努力地替自己正名:“我今年长了三厘米了,已经有一米五八了。”
晏明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于燕秀脸都涨红了:“你和裴营长太高了,玉瑶姐姐也高,所以才显的我矮。其实我现在在女知青里面已经不算是最矮的了。你要是再说我矮,我明天就不帮你打饭了!”
晏明熙立马闭上了嘴,把被子往上一拽,闭上了眼睛:“太饿了,睡觉睡觉!别和我说话,我困死了,快关灯!”
于燕秀:“…………”
什么人啊!
***
裴云圣和殷玉瑶早上起来洗漱过来探望晏明熙,才知道这位大爷昨天半夜醒了一回,还吃了俩鸡蛋和一堆奶糖!
于燕秀气呼呼地和殷玉瑶告状:“晏营长吃了鸡蛋还说饿,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糖,就给他一块,结果他趁我睡着把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奶糖都给吃了,有七八块呢!”
殷玉瑶无语了,这糖吃多了不利于伤口愈合吧。再说刚从火场下来嗓子不疼吗?居然还吃那么多的糖!
看着晏明熙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裴云圣不太放心地过去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不发烧,和我一个温度,估计就是没睡醒。”
殷玉瑶翻了个白眼看他:“大哥,你早上刚量了体温38度你忘了?你自己就在发烧!”
“我那是拿被子捂的。”裴云圣坚决不承认自己发烧,要不然殷玉瑶又会拿他昨晚洗澡洗头的事来训他了。
裴云圣觉得发烧无所谓,打上针就退烧了,但是不洗澡可不行,不洗干净他怎么能好意思和玉瑶亲亲抱抱呢!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的。不过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压根就不敢说出来,要是让殷玉瑶知道了,肯定一个星期连手都会让他碰一下。
探望过晏明熙,殷玉瑶把裴云圣撵回了病房,自己和于燕秀去食堂吃了饭,顺便打了两份病号饭回来。早上食堂准备的病号饭是猪肉小馄饨,一人份就是满满的一饭缸。不过于燕秀想起晏明熙昨晚偷偷吃大白兔的举动,生怕这一缸子馄饨不够,又要了两个馒头,这玩意抗饿!
端着满满的馄饨回来,于燕秀发现晏明熙的病房里多了个勤务兵,刚帮晏明熙洗漱干净。其实部队也给裴云圣那里派了勤务兵去,不过他好容易摆脱了晏明熙,可不想屋里再多一个人搅合他和殷玉瑶的独处,便以自己一只手不影响自理能力为由,将人退了回去。
于燕秀见晏明熙神清气爽干干净净的模样不由地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和晏营长也没那么熟,帮忙买个饭端个水还行,近身的照顾确实不太方便。
睡足了又洗干净了,晏明熙觉得现在自己除了饿哪儿哪儿都没毛病,一看于燕秀端着饭拿着热乎乎的馒头回来了,顿时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终于能吃饭了!”
晏明熙两只手都好使,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端着饭缸拿着勺子唏哩呼噜的一会功夫就把满满的一大缸子馄饨吃光了,连汤都没剩下。
正如于燕秀所猜想的,他吃完馄饨就把旁边的馒头拿过来了,一边啃还一边问于燕秀:“就没打点菜回来吗?”
于燕秀十分无奈:“晏营长,早上只有咸菜。玉瑶姐说咸菜味道重又有酱油,对伤口不利,不让你吃!”
晏明熙啃了啃馒头,又撺掇于燕秀:“你玉瑶姐那里向来好吃的多,你问问她还有没有肉干一类的东西。”
于燕秀摇了摇头:“平时可能有,不过这次真没有,昨天玉瑶姐出门的时候着急忙慌的连个包都没拿,给你的奶糖还是她有随手装糖的习惯才有那几颗。”
说起奶糖,于燕秀忍不住替殷玉瑶心疼:“那天救火,干粮还没来的时候大家饿的都受不了了。玉瑶姐说预估到了这种情况,出门前装了满满两大口袋的大白兔,都给大家分了。这得多少钱啊,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就过年家里才买几块撑个面子。还有那个毛巾,那么一大包,我当时和她一起去浸的河水,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条呢,这不得好几十块钱啊,还不算工业票呢。”
殷玉瑶正好打水路过听到两人的对话,闻言进来笑着说道:“钱是花不少,不过没用工业票。我去上海出差的时候,正好赶上那边一个纺织品工厂清售微瑕品库存,不要票。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要来这了,想着这毛巾人人都用的着,是最实用的东西,等离开的时候给关系交好的人一人送一条就当离别礼物了。不过现在这事儿不用想了,离别礼物都用光了,一条都没剩下。”
于燕秀连忙说道:“姐,离别礼物可不是这么送的,这得花多少钱了,你可别再买了。”
殷玉瑶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海那边经常能买到不要票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和我说,等我下回有机会出差去上海的时候给你寄。”
“不用出差就有机会。”晏明熙嘿嘿嘿地坏笑:“云圣的父母如今就在上海,你什么时候去见公婆啊?”
殷玉瑶在斗嘴方面还没吃过亏,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不怕见公婆的,主要是担心你。你和云圣从小一起长大,年龄相近职位相仿,他都领对象回家见家长了,你还啃着馒头到处要咸菜呢,我怕你家人一生气你连家都回不了了。”
晏明熙:“嘎……”
被馒头噎住了。
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果然近墨者黑啊!”晏明熙忧伤地叹了口气,看着殷玉瑶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你和裴云圣在一起久了都学坏了,这嘴也太毒了!”
殷玉瑶潇洒地一甩头发走了,于燕秀捂着嘴笑出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