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制下颚的力量逐渐加重，辛果悄悄捏紧拳头，仔细感受从心脏运输到全身经络的畅快热意。

　　能使用！

　　这个房间可以正常使用魔法。

　　太过入神不禁放缓了呼吸，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和守卫长发生正面冲突，外面地牢不能用魔法的秘密尚未解开，就算在这里打倒守卫长也没有意义。

　　“用不着紧张，你是珍贵的供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伴随着句子说得越来越多，声带逐渐适应这种震动，守卫长的声线不再同最初那般如破败风箱发出的嘶哑，虽然听起来依然拉割，但已经顺畅不少。

　　辛果眼角不可控制地一抽，心中暗讽：珍贵的供体……可不就是无限刷血的便利工具嘛。

　　微微撑开一条缝，透过狭长的视野观察到男人古井无波的表情，里面没有喜怒，也没有杀意，辛果五指一松，睁开双眼。

　　确保她不会再有任何抗拒的举动，守卫长缓缓松开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沿着面部曲线上移，忽略指腹流连的温热柔软，最终停留在眼周，用两根手指撑开眼皮。

　　整个眼球黑白分明，浮动着常年关押在地牢中的女人所没有的清澈，在深处隐隐流淌的，是月华似的光辉。

　　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忍耐着左眼的干涩，直到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辛果不悦地张开口，正待说什么，惊讶地发现两人此刻距离格外得近。

　　守卫长的另一只手掌撑在她耳侧的桌面上，俯身向下的姿势说不出的强势暧[]昧，几乎能闻到衣甲上淡淡的金属味以及男人有别于微凉体温的灼热呼吸。

　　一愣神的功夫，侵略性的气息骤然远离，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整个人被抓着手臂提溜起来，双脚被迫悬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辛果无意识地低呼一声。

　　被丢到只能供一人平躺的床上，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用最快的速度结印，两条手臂却在下一秒被灌了铅一样重重垂下，砸在铁制的床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嘴角牵起一个怪异的弧线，守卫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狼狈，“虽然不知道你刚才想做什么，但我似乎被小看了。”

　　向下的无形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内脏受到挤压，全身细胞都在抗拒，辛果痛得在心里把系统骂了无数遍。

　　都是它那该死的仪式感！

　　越是高级的魔法结印越多，新解锁的几个高级魔法更是添加了几个以前从没见过的手势，其复杂程度叫人瞠目结舌。为了节约时间，她已经选择了手印较少且熟悉的风魔法，没想到依然被碾压了，毫无还手余力。

　　是她轻敌了，以为守卫长是力量型战士，没想到还会使用魔法，而且一个副本小boss居然能轻而易举地压制已经进阶到高级魔法师的她？战力系统真的没有崩溃吗？话说这里的人使用魔法都需要一段费时费力的吟唱，为什么他能够瞬发？向系统举报bug能有奖励吗？

　　看着右上角的金币余额，辛果咬咬牙，用意念点开系统面板，企图用钞能力打破如今的困境。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在担心什么？”

　　辛果停下按确定键的念头，惊讶地朝男人看去，想要在他脸上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守卫长在床边坐下来，掌心凝聚出一股散发着莹白微光的魔力，悬在她额头上方半尺距离，接着徐徐往下，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结束后许久不发一言。

　　压着身体的重力消失，辛果忙不叠从床上爬下，一路退至墙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牢牢盯住他陷入思考的侧脸，无言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侧过头迎上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掩去眼底的疑惑，淡淡地说，“有别于人类，又不是魔族，更不似神族后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类人的魔兽？但也从未听说有魔法亲和力这么高的魔兽。”

　　“我当然不是东西！”辛果发现这句话有歧义，马上改口，“我当然是人！”

　　说完贴着墙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一步，降低重心，绷紧腿部肌肉，维持着随时都能逃跑的动作。

　　“这种程度的警惕毫无用处。”

　　不见男人做什么，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上方灌注下来，膝盖超负荷发出的关节哀鸣声被放大，辛果跪倒在地，连抬头都成了奢侈，只能从脚步声判断男人正在走近，心急之下喊道，“等一下！我想上厕所！”

　　脚步声诡异地顿了顿，但很快以一定的节奏重新响起，在她身前半步停下。

　　“憋着。”

　　守卫长吝啬地掷出两个字，单手抓住她的后领，把人提小鸡般一路拎回地牢。

　　牢门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守卫长头也没回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融入远处的黑暗，直至独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

　　米菲像被解除了暂停状态，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跑到门口，向外张望几眼才压低声音问，“没事吧？我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

　　辛果摸了摸贴到颈窝的露西的头发，带着她向里面走，一边问米菲，“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米菲欲言又止地瞥了她几眼，踌躇半晌才慢吞吞地解释，“这里的守卫全是男人，长年累月的待在地下不见天日，那方面得不到疏解……除了作为高级赤雪之泪供体的0字编号开头，其他稍有姿色的……会被默认当成发[]泄工具。一般来讲， 0字开头的供体需要保证身体的纯洁，但守卫长是这里的天，他非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也只能接受……”

　　“……”辛果早在听到“疏解”这个词的时候就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第一时间捂住露西的耳朵，一言难尽地变换着神色，“他对你难道……”

　　像是听到了很可怕的事，米菲表情惊恐地用力摆手，“没有没有！”

　　“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你刚来还不了解，和生人勿近的外表一样，守卫长……他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欲[]望，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说过话，你还是第一个。”

　　辛果回忆了下男人鲜有情绪起伏的脸，认同地点头，“不说这个了，我已经想到办法离开这了，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

　　松开露西的耳朵，辛果伸手往枕头下探，指尖触及冷硬的金属后松了口气。

　　作案工具还在。

　　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只要能看到外面，她就能用空间魔法带大家离开。

　　守卫长的房间能使用魔法，如果可以把逃跑地点改成那里，连解决地牢禁魔的步骤都省了。

第55章

　　避开巡逻士兵的耳目，辛果熬了两宿，精神上更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看着磨损严重的勺子，以及只能容纳一个拳头的洞口，不由叹了口气。

　　她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继续耗着。

　　这种墙面明明一个魔法就能穿透，果然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禁魔的问题，当然攻略守卫长的计划也得同时进行，做好两手准备已保万无一失。

　　后颈窝被毛茸茸的东西蹭得发痒，辛果笑着转过身，粗鲁地揉了揉露西的脑袋，“别闹，姐姐想正事呢。”

　　露西比她高出一大截，想要把头搁到辛果肩膀上必须弯着腰，从辛果的角度看去，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将背部线条拉伸出一道富含张力的曲线。

　　“……”

　　看不出来外表这样柔弱无助的露西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材，大概是一路逃亡时生活坎坷，练就了一副好身材，当然这个世界的人体格要比大多数现代人好。

　　暗暗捏了捏腰上的软肉，恨魔法不能变出肌肉。

　　米菲在对比洞口大小之后就瘫软在床边，哪怕内心本没有抱能够逃走的希望，面对残酷的现实依然无比绝望，失神之际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迟钝地应了声。

　　辛果深深望了眼她失去高光的双眼，沉默片刻后咽下原本想说的话，话锋一转，“我会魔法，但在地牢里使不出来。”

　　声音的坚定让米菲睁大了双眼，深色的瞳孔中布满了震惊以及只需要一点氧气就能熊熊燃烧的火苗，用稀薄的光亮破开笼罩灵魂的迷雾。只这短短的四个字，不需要追问，选择相信的她压抑住加快的心跳，冷静道，“一般民众接触不到魔法，但魔法早已渗透到贵族的生活中，耳濡目染的情况下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常识。”

　　辛果听得格外认真，她缺少的正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让魔法无法使用的方法大概有两种，一种是魔禁石，我没见过这种石头也不清楚它的原理，但这是最普遍的手段，另一种是魔法阵。曾经有人逃跑过，守卫们不止是在外面，在牢房里也能使用魔法，所以我推测是第二种。”

　　辛果沉吟道，“守卫能使用的话……难道是身上带着某种东西可以让他们不受魔法阵的影响？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敲定最终方案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让米菲看到不再暗无天日的未来，脸上恢复了些神采，两手紧紧攥在一起，一时间竟说不出是期待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万一事情败露，就会和那个逃跑失败被追回的女人一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是……

　　胸腔内的跳动第一次这样真实。

　　地牢内部空间有限，加上露西四舍五入算是同伙，她心智低下，口不能言，两人的交谈便没有避开她。

　　圈住辛果脖子的手臂松开，露西歪着头陷入沉思，之后更是直接躺倒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辛果提到喉咙口的心在看到她眼皮下轱辘乱转的动静后生生吞了回去，拙劣的演技叫人哭笑不得，“地上凉，露西你快起来，这个计划不能草率，需要从长计议，我明白你想帮忙的心情。”

　　露西睁开一只眼盯着她瞧，像是在思考刚才话中的意思。

　　计划中是由辛果来担任装病的角色，装病也是一门学问，不痛不痒的症状无法得到守卫的重视，太严重又会被抽干全身血液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加上三人中只有辛果勉强有自保能力，是最合适的人员。

　　米菲担心时间久了引起守卫注意，在旁边蹲下来想要把人扶起，搀到一半，锁链摩擦的声音让空气瞬间凝滞。

　　听到脚步声的辛果反手把勺子往枕头底下塞，却没注意到勺子被磨损的边缘勾住了头发，等站起来后意识到向下坠的重量已经来不及挽救。

　　牢门打开，眼神示意后面的人押女人去取血后，守卫长携剩下两名守卫大步而入。

　　几根头发挂不住金属勺子的重量，头皮被扯得生痛，辛果心跳如鼓，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取下来。

　　“她怎么了？”其中一个守卫指向地上闭着眼装死的露西。

　　米菲的身体唤起被恐惧支配的记忆，条件反射地一颤，“不小心摔了。”

　　“铮——”

　　同时响起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力十足，竟把米菲的声音压了过去。

　　守卫长朝辛果脚边看去，看不出表情。

　　他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烧着双脚，辛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守卫长大人，我可以解释。”

　　对方没有看她，径直走过去拾起那把勺子，两面布满错落的划痕，把倒映在上面的脸割成无数没有规则的图形，底部的弧线快要被磨平，还勾着一根断发。

　　视线从勺子移至女人不安的脸上，守卫长绕过地上的露西朝她走去。

　　在他抬手的同时，辛果眼疾手快地抱住头发向旁边躲，“我头发太多了，只是拿来挽头发而已。”

　　守卫长一嗤，用拇指抹去上面残留的泥土，“用餐后餐具需要上交，你私自将它留下来，需要接受处罚。”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会暴露，辛果咬碎一口银牙，回头就把头发剪了。

　　把守卫长的话在口中再次咀嚼一遍，突然抓住关键信息，辛果谨慎地看向他的眼睛，“什么处罚？”他没有提逃狱的事，也没说要杀她，只不轻不重地提了句处罚。

　　联系“珍贵的供体”称号，辛果大胆猜测0字开头的编号比她想象中的更重要，尤其是她这种可以无限刷炼制材料的对象，不说百年一遇，肯定非常稀有，就连守卫长也不能随意处置她。

　　守卫长罕见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在被观察到之前恢复成惯常的冷淡，“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又能取不少血。”

　　“……”辛果忍住反驳的欲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手指翻转，带动勺子在空气中划开漂亮的圆弧，守卫长看也没看地上的露西一眼，直接把辛果拎到石室。

　　熟悉的流程结束，辛果脸色红润地从石台上跳下，来不及为劫后余生发表任何感想，笔直撞进一双霜雪般透明冰冷的眸子里。

　　一如既往地不含人类的情绪，仿佛所有生命在他眼里都只是路边的石头。

　　神明一般的漠然。

　　“状态很好，还可以再取一次。”

　　听见他口中吐出惨无人道的话，辛果怕他说到做到，心急之下伸手捂住他的嘴，强调说，“不好！我的状态一点都不好！一次就够了，我保证不会再犯错了。”

　　体温熨在唇瓣上引起片刻的失神，稍纵即逝的错觉并未在守卫长脸上留下蛛丝马迹，冷着脸孔拂开她的手，“我知道你能使用魔法，并且等级不低，但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收起那点心思，谁也不能从我的地盘上逃走。”

　　这样说绝不是无的放矢，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