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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_分节阅读_第277节
小说作者:天下归元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2.66 MB   上传时间:2024-09-30 22:07:05

  又一阵静默,随即燕绥失笑,“林侯,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

  没有回答。

  文臻几乎能想象到林飞白难堪又微怒的表情。

  “还有。我说你配不上她,你最好早点明白自己是怎么配不上的。”燕绥道,“我为难她什么?她做错了什么?我是该怪她太善良还是怪她太谨慎?作为男人,女人受了侵犯,最好先怪自己不够强大,让她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步步谨慎,不得不再三思量,不敢去痛快尝试,以至于错失良机。”

  半晌林飞白吁了一口长气。似要吐出一腔的积郁。

  “她心中只有我,这就够了。其余的事,她愿不愿做,能不能做好,谁有资格苛责为难?觉得谁嗡嗡乱飞惹厌,自己动手就是,要女人来办丢不丢人。”燕绥轻描淡写地道,“你是平常人,你不能懂她,这世上能懂她的只有我,你们都不配。所以,走开点,我要去陪她困觉了。”

  一阵静默后,墙头忽然响起碎裂之声,随即声音不见。

  大概是气得掉头就走的林飞白,终于没控制得住脚下。

  但更加冷静听着的文臻,却在那之前,就一直听见燕绥脚下那一整条的墙瓦,发生的细微震动粉碎之声。

  文臻觉得,如果接下来唐羡之和燕绥有正面刚的机会,大概碎的就不是这一排墙头了。

  那便碎吧。命运的碰撞里,大家都要学会做最硬的那一个。

  燕绥内心坚刚,却一直对她柔软相待。一直在学着设身处地地理解她,接纳她的想法,哪怕其实不那么认同,也会尽量从她的角度出发。

  她何其有幸,从内心深处感激和珍惜。

  而越是如此,她心底的紧迫感也越发激烈。

  她起身,将身上的东西重新装束了一遍,该涂的涂,该抹的抹,从头到脚,武装到指尖。哪怕这样行动起来会有点累赘,也顾不得了。

  她去外间见客。李石头送来了几样小点心,今日段夫人这里,其实已经被人软禁,进出都有人检查,美其名曰府中不宁,需要保护夫人。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能进这院子的人其实很少。

  但李石头很自然地进来了,只是身后跟着脸生的侍女。他送的糕点用料倒也普通,是当地著名的一种水塔糕,主料是面粉白糖猪油鹅油松子这些东西,做成塔状,倒也香甜雪白,要说有什么别致的,就是每块糕的顶端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樱桃。

  这个季节的樱桃可谓难得,且那樱桃圆润闪亮,鲜红如珊瑚珠,看着便引人食欲。

  李石头也没多说,只笑道:“这糕倒也罢了。只是这樱桃还算新鲜,我又略略经过腌制,口味颇有些特别,公子和夫人还请不吝品尝。”

  文臻便谢了,给了丰厚的赏钱,李石头又谢赏,便小心翼翼告退。

  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流程,等他退出后,文臻目光便落在那樱桃上。

  刚取出小刀准备好好“品尝”这特意指出的樱桃,不妨易云岑忽然撞了进来,兴冲冲地道:“哎呀桃花姐姐,听说李石头给你们送点心来了?这个石头厨子人虽然钝了点,手艺可是真好,哇,这樱桃好大,我尝一个……”说着拈起一个樱桃便想往嘴里送。

  一旁看书的燕绥头也不抬,阴恻恻地道:“有毒。”

  易云岑顿住,看了樱桃半晌,叹口气放下,道:“不想给我吃就明说呗,何必吓人呢。”看了燕绥半晌,忽然靠过去,悄声道,“听我十七姐说昨天是你救了她,还给理刑长老顺手搞了一场麻烦。听说昨夜很是闹了一场,传灯长老手下死了两个,理刑长老的刑堂险些被砸了。文哥哥,你很厉害啊。”

  燕绥这回干脆不理他了,翻过一页,道:“唔。”

  “哥哥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教什么?”

  “随便什么。武功不方便指点的话,教我怎么害人骗人也行啊。”

  文臻噗嗤一笑。

  “行啊。”燕绥抬起眼皮冷淡地睨他一眼,“去,把‘我背叛宜王殿下了,宜王殿下世间最恶,我现在是文甜甜的舔狗。’这句话写一千遍,贴满你的院子,我就教你。”

  文臻: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活学活用智商了得。

  易云岑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一脸不可思议,“怎么能这样!不行!不成!我只是对你有点兴趣!我没打算背叛宜王殿下!你给宜王殿下提鞋都不配!你才心思恶毒!”

  他气冲冲地出去了。

  文臻鼓掌。

  真心佩服。

  这孩子话痨,以往只要黏上来没半个时辰打发不了,可几次撞上燕绥,都是分分钟退散。

  殿下永远牛逼。

  她笑着,这才去拿小刀去挑那个险些被易云岑吞到肚子里的樱桃。

  樱桃外表完美无缺,但是轻轻一拨,那翠绿的蒂便被拔了出来,里头一小圈细微的划痕这才被看了出来。

  文臻用她自己夹眉毛的夹子伸进去,夹出了一个樱桃核,眯着眼睛看了看,确定果然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微雕的字。

  那核比较大,饶是如此这技艺也够非凡了,多亏文臻好歹还有一双微视眼。

  几个樱桃的微雕核收集完,文臻细细看了一遍,道:“李石头说,易勒石最后一段时间的菜单没有更改,但是多用腌制味咸之物。而易勒石之前因为疾病的原因,一直吃得清淡,但其实他是喜咸的,因此接受良好,但是身体却不大好了。”

  她之前托李石头打听一下易勒石最后一段时间的饮食变化情况,好确定易勒石是不是饮食被人做了手脚,看能不能对症下药,把植物人状态的易勒石弄醒转来。

  她和燕绥也怀疑易勒石可能是在装病,好躲入幕后,看清易家各方势力的真面目,但就目前各方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

  “李石头还给了一份关于这易家院子里重要人物的一些饮食习惯爱好。有些很有意思,比如掌馈长老每晚亥时末要吃夜宵,每旬必定要派人去外头翠华楼买他最喜欢的荠菜汤圆做夜宵。比如易修年喜欢拿大院的份例给他外宅的女人送补品。比如在段夫人走后易勒石身边最得宠的女人,一直掌管内院大小事务的宠妾平云夫人,最喜欢吃……”她皱了皱眉,“紫河车?”

  她将樱桃核扔掉,冷笑道:“本来看段夫人那几人还觉得之前对易家的印象是不是过于偏颇,如今看来,还真是够恶心的。”

  “今日注定无事。且多休息吧。”燕绥闭着眼睛,“晚上咱们又得忙活。”

  文臻托着下巴,想起之前林飞白和她简单说起易人离和厉笑的事情,有些牵念地道:“易人离和厉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

  易人离和厉笑,现在正在长川主城的城门口排队。

  最近长川主城的城门关卡严格,严进宽出,来往人等都要盘查并核对路引。

  宜王燕绥的车驾已经进入长川,并向长川易家发出前来迎接的指令。妙的是整个殿下车驾和刺史队伍,都没有派出交涉人员,好像就没指望得到正常的接待待遇,而易家也果然没有理会这样的指令,宜王车驾因此行走得非常慢,以龟速向主城挪动。

  在这种情形下,得到燕绥和文臻平安的消息后,队伍里除了一个厉以书必须呆在原处维持场面外,有很多人就忍受不了这个速度了。

  易人离原本是能忍受的,离主城越近,他的心绪越复杂,所谓近乡情怯,当年决然而去,现在虽有勇气回来,但难免有些感触。

  但是这些感触,在遇上了护妹狂魔七个葫芦娃,都化为虚幻。

  他这些日子,每每想起救走厉笑之后的遭遇,都忍不住要仰天长叹,泪下两行。

  那晚他抱着厉笑离开,听见身后易铭的话,也曾回头,看见易铭神情似笑又似哭,看见厉笑的泪水忽然就盈满眼眶。

  那一刻他心中亦一痛,明明并不很清楚其间来龙去脉,却也觉出这一刻的青春的逝去和诀别的痛。

  厉笑一直都在哭,泪水纷纷洒落覆霜的屋脊,那种无声无息的,却又压抑到极处的哭泣,让人担心她是要把浑身的泪水都从身体里挤出来。他被哭得手足无措,连林飞白都没等,扛着她便走,随便找个客栈住下。本想等厉笑醒来,就走一下回头路,把她送到她哥哥那里,自己再去找文臻。

  谁知道厉笑哭着哭着,便睡着了,睡着睡着,发起高烧了。

  仓促成婚一路奔波,心思郁结打击巨大,铁人也扛不住,她这一烧十分凶险,还不断地说胡话,易人离只好贴身照顾,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的半夜,厉笑醒了。

  易人离大喜,当即便问她好不好,谁知道厉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直勾勾看他半天,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易人离当场就僵硬了。

  那少女娇小的身躯在怀,高烧未退身躯滚热,灼烫得他心都在微微抽紧,一双手只觉得无处安放,僵硬地举在半空,却感觉那少女悉悉碎碎脸贴过来,靠上了他的腰。

  “易哥哥,说好的一定会娶我的呢……”

  “说好的从来只有我并且绝不会有别人的呢……原来是这样啊……”

  “说好的要和我生三个小小易,以后也不会有妾侍通房……确实不会有了啊……连新娘都没有了……”

  她声音呜呜咽咽,埋在易人离腰间,室内只穿着一层薄袍的易人离,清晰地感觉到衣衫渐湿。

  他更不敢动了。

  “……没有了啊,没有了啊,十年了,我不要爹爹,不要哥哥,不要脸面,一遍遍往西川跑,跑到你们易家的女子笑我不知廉耻,跑到爹爹放话说要打断我的腿,却不知道跑到最后,反而越离你越远……如今你的话我是懂了……是那天上的月亮啊,看着很近,其实从没在我身边过,我便是跑掉了性命,我也去不了那头顶的高天啊……”

  哭声惨痛凄切,听得人心中生怖,易人离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外那一轮月,浅浅一弯,平日里觉得优美的月钩,此刻瞧着也是冷的,光晕如雪。

  “……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你怎么忍心?十年,数千日夜,你真的没有一刻想过要给我一个真相吗?在我奔波时,在我为你和家族抗争时,在我为你冒险为你受难时为你忍受屈辱甚至最后还为你遮掩时,你都没有一刻想过要给我一个公道吗……那这十年又算什么?我算什么?我是你随时可以拿来又随时可以弃用的挡箭牌吗!”

  她头埋在易人离怀里,泪流成河,拳头砰砰砰地捶在易人离胸膛,压抑了许久的绝望、愤懑、痛苦、心丧……像这夜来的风奔腾的河一般从胸臆间滚滚而出,再射向这冷月高天,天际的薄雾浓云,都似要被这哭嚎惊碎。

  易人离颤了颤,低头看着那姑娘微微颤抖的乌黑的发顶,犹豫着,将手轻轻搁在她发上。

第两百零九章 我们成亲吧

  他心中百味杂陈,从未想过世上有这般复杂沉痛的感情。

  他出身优渥却又命途多舛,叛出家门时虽是少年,却已经经历过这世间至苦,对情感一事便抱持了一怀冷漠,油滑轻佻表象下藏一颗冷厉的心,并不觉得自己会对那些牵丝绊藤的感情有所触动。

  然而从那晚洞房所见,到今夜直面这一场用尽全身力气的哭泣,他忽然也觉得心间微痛。

  他的手刚刚落下去,厉笑却似感受到莫大的刺激,猛地一甩头甩掉他的手,放声大嚎,“别碰我——别碰我——都滚开!滚开!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易人离惊得一跳,眼看她歇斯底里,怕惊动店家,又觉得她情绪过于激烈,怕于身体不利,想了想,一个手刀将她劈昏。

  厉笑闹得厉害,易人离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屋外正有声音接近。

  他劈昏了厉笑,把她抱上床,一转眼看见她因为这一番挣扎衣裳狼藉,准备给她拉好,手刚放上她领口,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易人离回头,就看见门口,立了六个铁塔一样的汉子。

  厉家的宠妹狂魔葫芦娃们,不放心妹妹,顺着易人离留下的记号一路找过来,正好看见“厉笑哭闹尖叫大骂易人离欺负她,易人离把人打昏正准备用强”这样异常狗血的一幕。

  这下还了得。

  六个葫芦娃一起上,将可怜的易人离揍了一顿。

  在狂风暴雨的怒骂和拳脚中,易人离愣是没捞到机会为自己解释一句。

  厉家的家风:遇见敌人,先下手为强,遇见没把握一个人搞定的,大家伙一起上。

  当年鼎国公以泼闻名,从来没有道理和风度可讲。只要能赢,抱住敌方大将地上打滚掏裆抠眼珠的事情也干过,并以此为傲,家风代代相传。葫芦娃自然完美继承,且葫芦娃人多,这么多年早就练成默契,靠这一手打遍天京无敌手,除了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在从海外刚刚回京只有十三岁的宜王手中吃过亏外,一般都是别人吃他们的亏。

  等易人离被揍得鼻青脸肿,口齿不清,就更没办法解释了。

  而此时厉笑闹腾完了,又昏睡了,葫芦娃们心疼极了,把厉笑带回营地,自然也把易人离绑了回去,一路上每次看见憔悴的厉笑一次,就忍不住踢易人离一脚。

  易人离在市井混迹多年,自然不肯忍气吞声,何况他本是厉笑的恩人,免不了破口大骂,还没开口,厉家老大就脱下自己的臭袜子,塞住了易人离的嘴。

  易人离没被揍死,差点被臭袜子给熏死,壮烈在去长川的路上。

  偏巧和他一起出来的林飞白,和他也失散了,并且直接去寻找文臻燕绥,根本没有再回大部队。

  易人离被绑回营地,自然引起轰动,厉家葫芦娃们还不解开他的绑缚和臭袜子,虽然不会公开宣扬易人离的“劣迹”,却和厉以书私下愤怒地控诉了易人离乘人之危,掳走厉笑,并试图欺辱她的无耻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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