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似乎同他们离心了。
余光放下杯子:“我知兄长心中所想,也可给兄长一句承诺,两代之内,余家定然有人可以走上科举之路,但不知兄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士农工商,在这个朝代并不是一个简单排名。
位于四者之末的商人虽然有钱,可在地位上连那些手工业者都不如。
至少人家的孩子可以通过自己的手艺,进入工部下属的各分支做事,运气好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可商人之子,却是从根源上便被剥夺了科举之路。
商人有钱,也愿意用更多的银钱去砸出一个学子,可这就违背了世家大族的意愿。
破坏了他们所谓的公平和高贵。
没有官身,便等于没有依靠。
为了更好的经营自己的产业,商人们多半会在朝中给自己多找些依靠。
亦或是将自己的孩子过继出去,以求个能考科举的身份。
余家甚爱原主,却同意将原主嫁去定远侯府守活寡,其中也未尝没有给自己找靠山意思。
所谓疼爱不舍,定期送银钱过来,无非也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这事她明白,老夫人也明白,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花着余家的钱,继而欺辱原主。
对于原主的处境,余家人定然也是知晓,但当初还是毅然决然的同意原主出嫁,这些年也从没提起接原主归家。
只是余家人怕也想不到,定远侯居然有胆子诈死,最终还将他们的产业一口吞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也不知原主究竟是没想到,还是不敢想。
不管怎样,既然答应了原主的要求,她自会帮忙护住余家。
只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余家终究还是要自己立起来的。
余立林死死盯着余光的眉眼,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说得可是真的,孩子可还是入咱家的祠堂。”
余光轻轻点头:“入得,但是这两个人选大哥要好生确定,我不保证还能有候补的机会。”
余立林起身凝视余光,随后对余光重重一揖:“小妹,是家里对你不住。”
言下之意,便是证明了余光之前的判断。
余光只觉心口一松,一种莫名的情绪从身体中抽离。
如果让她给这种情绪一个定义,那应该就是释怀。
看来,原主其实也是介意的。
这个世道中,女子被视为男子的附庸,家族的财产。
牺牲一个女人就能做到的事,为何还要花费那么多资源和心力。
余光脸上带出一抹笑意:“自家兄妹,没必要这般客气,这人选定下便不能改变,兄长可要做好抉择。”
原主为余家付出本就是自愿,她不会对余家做什么,至于余家自己会不会出现二桃杀三士的问题,就看大哥如何解决了。
余立林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再次对着余光恭敬行礼:“多谢妹子提点,为兄定然早做打算。”
望着余立林大步离开的背影,余光笑盈盈的望向躲在柱子后的余立祥:“三兄长不出来聊聊么?”
余立祥闪身出来,目光死死盯着余光:“我妹妹还能回来么?”
余光对他露出温柔的笑:“人死了才惦记有用吗,别告诉我你是从今天才想起你有一个妹妹的。”
余立祥的确疼爱原主,但这种疼爱却无法同余家相比。
既然无法相比,又何必特意跑来做出这兄妹情深的模样。
原主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会做抉择,只不过,原主一直都是不那么重要,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余立祥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言不发的走出正堂。
“这人不是我妹子,我妹子已经死了。”正当余立祥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余光的声音。
余立祥身形一顿,诧异的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女子。
却见余光对他温柔一笑:“你不正是这么想的么,只要我不是你妹妹,你日后便可以毫无愧疚的对我予取予求了,毕竟我占了你妹子的身体,这都是我应付的代价。”
余立祥死死握住拳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光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自我出嫁,我们之间就已经变成一场交易,莫要用那副你亏欠我的表情,侮辱我们纯粹的交易关系可以么?”
看着余立祥头也不回的离开,08:“...”他家宿主在气人这方面,是有水平的。
将余家兄弟打发走,余光轻唤了声:“来人!”
只一声,便有四五个丫鬟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奴婢来迟,请夫人恕罪。”
不是她们不沉稳,只是她们身上都带着伤,连路都走不稳,能这么快跑过来已经很厉害了。
没生活在侯府的人,都不会知道侯府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自从夫人死而复生后,整个人就变了一个性子。
她们原以为夫人会将她们发卖出去,还偷偷担心过自己会不会被卖进勾栏院。
毕竟当初欺辱夫人的事,她们都曾参与过。
可经过这两日发生的事,她们忽然发现,其实去勾栏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前日,夫人打伤了老夫人和大爷,又杀了几个老夫人的死忠,随后便没了动静。
大家都以为夫人是打算将事情揭过去。
可就在昨日子时,夫人忽然将他们召集到一起,让她们所有人相互殴斗,截止到亥时,还站着的十个男人和十个女人,能继续活着。
剩下的人,统统拉出去埋了。
他们承认自己不应该吃里扒外背叛欺辱了夫人,可他们不该死啊!
第63章 那些年,我养的白眼狼们(10)
下人是主家的财产,犯错的下人大多数的下场都是被主家发卖。
毕竟每一个下人的价格从十几两到上百两不等,没人会同钱过不去...
可如今的事实却告诉他们,还真有同钱过不去的人。
不幸的是,他们的主子余光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发卖,直接打杀。
定远侯府的地界不小,可大多院落都已经荒废。
那些人就被埋在原本的后花园中,如今他们从那附近路过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求饶的悲泣声。
想到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下人小心翼翼的跪在余光身边:“夫人,请吩咐奴婢。”
他们以前是不是中了邪祟,否则为何会觉得夫人在侯府中低人一等,可以随意欺辱。
这可是尊贵的侯夫人啊,当初他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余光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盈盈的看着面前名叫绿柳瑶琴的两个丫鬟:“两日未见婆母,不知她身体可安好。”
可怜见的,那些人下手太过,看把这两个小美人打的,真真看着都觉得心疼。
听余光问起老妇人,绿柳下意识缩缩脖子,并不敢接余光的话。
倒是瑶琴硬着头皮回答:“回夫人的话,老夫人最近身体困乏,现依旧在床上躺着。”
夫人是真的变了,若是以前,老夫人哼哼一声,夫人都像是天塌了般,不但立刻寻大夫过来,还亲自衣不解带的伺候老夫人。
可现在,虽然夫人口头上依旧担心老夫人,但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整整两天时间,夫人没让任何人去老夫人屋里伺候,莫说吃食,就连口水都没人敢送过去。
昨晚安寝时,还听人说老夫人在屋里饿得直哭。
那么高傲又讲究规矩的老夫人,居然趴在床上敲窗户求人给她口吃的。
能看出来,夫人这次是真的发狠了。
得了瑶琴的回答,余光轻声叹息:“婆母素来爱我,想必自我生病后,多日不曾安眠,现在我死而复生,怕是让她欢喜极了,难免贪睡些。
不过久睡也是不好,你们记得要时刻提醒婆母起来喝些汤水才是。”
听出余光的意思是同意给老夫人送些水米,瑶琴赶忙磕头恭敬应下:“奴婢明白。”
余光满意点头,同时又补充道:“婆母年纪大了,吃多了不好克化,你们在食物上一定要精心,莫要让她积食才是。”
瑶琴心里打了个转,当即明白余光这是在提醒她,老夫人的饭食里不能有米粒,汤水中不能有食材残渣。
可想到余光的手段,瑶琴再次俯身磕头:“奴婢明白。”
余光轻轻点头:“我记得我的库房中还有几颗千年人参,你吩咐厨房,每周同燕窝一起炖给母亲补身,母亲为侯府操劳了大半辈子,身体多有亏空,自是要更加仔细保养才是。”
绿柳的身体抖动如同风中落叶,夫人真的好可怕,居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舍得上千两银子的人参,却不愿给老夫人食物。
这是既不让老夫人好好活着,又不允许老夫人轻易殒命。
她当初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会觉得夫人软弱可欺。
安排好老夫人的事,余光将两个下人打发走,抬头看向被吊在房梁上的魏宁毅:“我儿今日的气色不错。”
此时的魏宁毅如同蜘蛛般被吊在房梁上,由于长期的血液不循环,他的双手已经呈现出黑紫色。
听到余光同自己说话,魏宁毅勉强抬起眼皮:“母亲,我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他是真的怕了,他怕余光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余光笑盈盈的仰头看向魏宁毅:“自打你进入侯府,咱们一直都是母子情深,说什么放不放过的,母亲以后还指望你为母亲养老呢!”
魏宁毅的声音越发干涩:“母亲,我知错了,我现在就离开侯府...”
要活着,要全须全尾的活着,没了这双手,他将来要如何实现自己的报负。
余光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我儿说什么浑话,你可是母亲唯一的子嗣,你若是离开侯府,母亲以后要指望谁去。”
她定远侯府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