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这在哪受的伤?”一个仆妇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鲤愣了一下,仰头望向房梁瞎编道:“是镇抚司昭狱。”
她说完房中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张妈妈也有些惊讶。
看这些仆妇还要问,张妈妈冷声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有些事是你们能知道的吗?”
几个还想八卦的仆妇一惊,相互看看都不敢再说话,只默默的拿起水瓢给赵鲤的肩头淋水。
赵鲤本身并不脏,但身上那身臭衣裳也不知道鲁建兴从哪里扒拉来的,臭味挥之不去。
她也不想一直带着这种臭味,乖顺的坐在浴桶里,在一群老嫂子的围观下洗了个澡,全当自己去了趟洗浴中心。
一身里衣,坐在小矮凳子上,任由几个同情心泛滥的仆妇给她烘头发。
她这脸皮极厚的状态,落在心里有事的张妈妈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心道难怪沈大人会将人送进教坊司来吓唬,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狠碴子。
只是又不叫碰她,这可如何是好。
张妈妈一想到接下来对赵鲤的安排,就脑仁疼。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唤声:“张妈妈,张妈妈。”
张妈妈正是烦上加烦的时候,大步走了出去:“又做什么了?一天天的不消停。”
门外是一个哭兮兮,十二三岁的丫鬟,一看张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妈妈可怜可怜我们姑娘,给她请个大夫吧。”
小丫头的脑门不打折扣脆生生的嗑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张妈妈立在台阶上,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大夫不是没请,药也不是没喝,可是萱娘依旧不见起色,我也没有办法。”
那小丫鬟闻言抬起头,头上已经嗑出了大片的淤青:”最后一次,张妈妈,最后一次。“
她说着,眼泪伴着鼻涕流了下来。
张妈妈看模样本不想再管,可又想起些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就最后一次。”
说完她长声唤来一个官奴,吩咐道:“你再去教坊司衙门,告诉王大人,请他批了条子,再请百安堂的大夫来一趟。”
然后转头看向那个丫鬟:“你也别跪了,妈妈不是那样狠心的人,起吧!”
小丫鬟一边哭一边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将面上鼻涕抹了老长。
张妈妈叹气,处理了这一小桩插曲,重新回去,便看见赵鲤换上了一身颜色鲜嫩的裙子。
她这样乖,张妈妈眼睛一亮。
正想说些什么,赵鲤回头看她:“我不会屈服的!”
张妈妈面上笑容顿时一僵硬。
第119章 祖师爷的怒容
南斋先生盯上了富乐楼中的某个姑娘,而赵鲤需要做的是找到这个姑娘,找到南斋。
富乐楼中环境特殊且复杂,赵鲤不能像往常一样,依仗靖宁卫的身份随意便利行事。
因此赵鲤才想法子将自己送进了富乐楼中。
洗涮干净的赵鲤和张妈妈相视无言。
许久,张妈妈才没好气道:“走吧!去拜祖师爷!”
祖师爷?管仲吗?
赵鲤跟着张妈妈走出去。
她有些好奇的观察着富乐楼中。
她的观察,让张妈妈生出些误会。
张妈妈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冷哼一声:“别说张妈妈我没先提醒你,千万别想逃。”
她好似冷一般,将双手拢在袖中,视线落在远处高高的墙垣和望楼:“进了富乐院这一生都出不去。”
“你只瞧见楼中姑娘倚门卖笑,你只知道这处是将人尊严践踏进泥里的魔窟,但姑娘可知外头的河底下沉着多少女子冤魂?”
张妈妈看了一眼赵鲤:“在这富乐院中,不要想逃,安安分分才能保全性命。”
“莫说高墙重重根本逃不出去,便是侥幸逃出去了……”
她想到些什么,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冷笑:“便是逃出去了,外边世界的险恶,比这富乐楼又能少多少?
“在这世界上,要想过得好别相信任何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晨光之中,女人风韵犹存的脸上瞧着分外冷厉。
赵鲤这才注意到她眼尾的淡淡纹路。
赵鲤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
张妈妈将赵鲤安置的这个院子,十分接近中心位置,相对清静很多。
能进来这处,并不是只需要钱,还需要足够高的地位。
被祭拜的祖师爷像在最中心的高塔。
赵鲤升级为靖宁卫鹰犬时获得的技能,让她对他人的视线和敌意更加敏感。
沿路她能察觉到无数戒备的审视。
想来都是富乐楼中的看守。
又经过了一处极隐蔽的暗哨,赵鲤眉头紧蹙。
果然像沈大人所说,富乐楼中看守极严格。
这样严格的看守下,姑娘们想要外逃确实有难度,然南斋想要轻松的取走他看中的眼睛也是难度翻倍。
思忖之间,赵鲤已经跟着张妈妈来到了一处香火极盛的小庙前。
这庙宇虽小,但样样精细。
前院一棵大树上,挂满了尾端系着红布的木牌子。
风吹过,这些挂在树枝间的牌子相互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
前院,除了祈福的树,还有一个巨大的方鼎。
鼎中盛满了香灰。
在鼎后,端坐着一个巨大的泥塑神像。
神像所在袅袅香烟后,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嘴角下垂似乎在发怒。
供奉的香案上,一尘不染,上面堆满了富乐楼中姑娘们供奉的供果吃食。
在这样毫无自由,毫无尊严的环境里,这些可怜女子将精力转向了传说中能庇佑她们的祖师爷。
每日诚心祭拜,在神像前诉说着内心的苦痛。
赵鲤看见这样的祭祀规模,心里一跳。
灵气复苏环境下,受了这样规模的香火祭祀,只怕台上神像已经启了神智。
赵鲤心中猜测,但她不敢开心眼去看,免得无礼直视到一些自己招惹不起的东西。
“快去拜祖师爷。”张妈妈取了一炷香递给赵鲤,“拜了祖师爷,便脱离了从前,以后虽再无爹娘看顾,却能得祖师爷庇护。”
张妈妈说着安慰的说辞。
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刚来的姑娘甘心拜。
她转头,还想用上自己以往的经验,去说服劝解一通。
未曾料到,赵鲤接了她手里的香,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扎扎实实三跪九叩。
神情虔诚得叫张妈妈目瞪口呆。
“祖师爷在上,请受我一拜。”赵鲤额上沾着一些香灰。
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在张妈妈错愕的注视下,将点起的清香插进方鼎。
然后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在内心默念:祖师爷,我虽是混进来的,可也情有可原,绝不是心存恶意。
她在脑海将来龙去脉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最后才在心中道:我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可怜的女子,您若有线索一定提示一二,也要记得保佑我。
灵气复苏,无论是骗鬼还是欺神都是自寻死路。
她老实交代了一番后,一抬头,就注意到袅袅香烟后,祖师爷的神像有了一些变化。
泥塑的神像方才的怒像收敛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赵鲤这才心中一松。
“你……”
赵鲤这嘴不服,身体很服的状态把张妈妈搞得有些懵。
心里嘀咕,张妈妈命人取来一个匣子,从中抽出一根红线,叫赵鲤伸出右手来:“这根红绳,这就是姑娘们最后的尊严。”
张妈妈亲手将红绳给赵鲤系上:“再做婊子,也不会一丝不挂。”
赵鲤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腕子上的红绳。
张妈妈收回手,细细看赵鲤的神色,忍不住问:“你不反抗?”
赵鲤这才回神,自己配合度有些过高,立即一板小脸:“我不会屈服的!”
不服你磕头嗑得那么虔诚?
要不是不敢,张妈妈很想扬手给她一个嘴巴子。
往常不服的姑娘,张妈妈有的是办法叫她服。
但眼前这个……
张妈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笑道:“你以后会服的,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