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让我自己走。”沈晏试图挣扎着下来。
“别闹了沈大人。”赵鲤有些不满的看着他,“当心我失手把你摔下去。”
他宁愿被失手摔下去!
处理好眼珠的李庆,手里还捧着一只匣子。
见状识趣的转身面向墙壁,他什么也没看见。
沈晏最终叹了口气,一手挡住脸,将头埋在了赵鲤的肩膀上。
南监值夜的门房里,只有简单两张椅子,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在墙角还有一张卷起的破草席,在夜间铺开来睡觉。
赵鲤将沈晏放在椅子上,她没有注意到沈晏屁股一挨凳子,就换了一个极端正的乖巧坐姿,垂着头,耳朵和一张脸涨得通红。
赵鲤走到墙边那张草席边,本想将草席铺开,让沈晏将就躺一会。
但席子还没展开,就闻到了一阵汗臭。
也不知用了多久没洗过,整个席子面都被臭汗沤成了黑色。
别说是一天擦两百次手的帕子精沈晏,就是不讲究的她也感觉睡不下去。
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正想要不要将两张椅子凑一起,搭个位置,院子里传来一阵骚乱。
赵鲤从窗户探头去看,原是先前准备的烈酒送来了。
鲁建兴在外,李庆在内,还有一些来帮忙的人手在前院忙碌。
鲁建兴到底老油条,很清楚自家指挥使那爱干净的脾性,不知从哪寻来两只浴桶并着干净衣裳,由李庆领人送来。
浴桶一只给沈晏,一只自然是给赵鲤的。
听李庆在外禀报,坐在凳子上,缓了许久的沈晏才忽的松了口气。
待要说些什么,便看见赵鲤回首看来。
“不必,我自己可以洗!”沈晏再不敢装,镇定的抬手打断赵鲤要说出口的话。
赵鲤不开心的闭上嘴。
第204章 诡狱
夜幕降临,往常早该沉寂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却灯火通明。
上一次的女蛾事件,仅是善后和抚恤,就让沈晏加班一个月暴肝处理。
因不能将内情公之于众引起恐慌,在女蛾事件中伤亡那两百来口人的黑锅由靖宁卫默默扛过。
传出后变成了,靖宁卫抓捕行动时屠了半个坊的平民。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沈晏叔侄和靖宁卫的恶名再添耸人听闻的一笔。
现在这一次南监五通神事件,虽说是白鹿书院那几个蠢货引发,可现在这几个蠢货只有做盛物的一个还有全尸,其余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黑锅骂名,按照惯例又扣在了靖宁卫上。
所幸沈晏看得通透,权势和善名都想要的,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他并不介意自污声名叫陛下放心。
赵鲤和他换洗后,聚在一处。
鲁建兴命人送来了五城兵马司厨中做的简单饭菜。
窗户开着透气,从窗户望去,可以看见院中搭起的棚子,嗅到烈酒的味道。
卢照领着也一身糟污的刑捕头,贼眉鼠眼的各提了一只满当当的木桶。
卢照扭头,冲房中的赵鲤使了个眼色。
赵鲤本想回应,却注意到狴犴远远的走来,忙收敛表情。
“狴犴大人!”
狴犴虽闭着眼睛,却丝毫不受影响,径直走了过来。
赵鲤留意到,肉傀儡身上的蟒袍一样被暗绿液体浸湿,在双手唇畔还能看见干涸的绿痕。
显然这位爷到了兴头上,不但用上了手,还用上了牙。
赵鲤小心的看,肉傀儡身上果然有些用力过度的撕裂痕迹。裂痕之间淌出一些黑色防腐液体。
狴犴踏进房中便自顾自坐下:“此间事了,老夫先回去了。”
祂像是十分满足惬意一般,打了个哈欠。
言罢,肉身傀儡的手猛然垂下,周身灵气溢散。
“恭送狴犴大人。”
尽管知道祂已经归位,赵鲤还是恭敬的对着肉身傀儡行了一礼。
抬起头,松了口气。
请神降之事,即便是狴犴这样的可称善神的,也天然带有失控的风险。
只是有高有低而已。
这尊大神办完事就走,比起某些赖在人世不肯离开的要好太多。
赵鲤松了口气,扭头去看沈晏。
却见沈晏穿着常服,坐在方桌边,满桌的菜只青菜动了一些。
他右手撑着额头,已是睡了过去。
赵鲤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稍微退远一步,就听一阵叩门声。
卢照站在门前,也不进来,只是曲指敲了敲门框。
赵鲤在唇前竖起手指,冲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后,放轻脚步,退到门边。
等赵鲤出到门外,合上门扉,卢照才低声道:“从二层找到了三个……人。”
说到三个人时,他有些不太确定。
赵鲤却很清楚他在说什么:“还活着?”
卢照点头道:“都挤在二层最靠近狴犴神龛的一间囚室,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卢照面上有些犹豫,“现在变成那样,要不要?”
他在喉前比划了一个姿势。
像那三人目前的样子,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灭口遮掩绝对是较好的一个选择。
赵鲤又一次深深看他一眼,心说这就自食其言,靖宁卫这反派人设倒也不需要立得那么稳的。
赵鲤叹了口气:“先去看看。”
一路走一路想。
远远的,赵鲤便看见三个木头囚笼。
囚笼被铁索团团捆住。
数个靖宁卫力士持刀守备。
每一个囚笼中,捆着一个黑影。
赵鲤按住眉心,打开心眼仔细观察。
三人都已经被污染,正朝着猖神眷属转化。
只是转化程度不同。
赵鲤走到囚笼之前,仔细打量。
关押在最右边的蒋进借着火光看见赵鲤,顿时一喜。
周身铁链哗啦作响。
“赵千户,救救小人。”
他一激动,满脸的须子便跟着蠕动。
一旁看守的力士,顿时紧张上前护卫赵鲤。
“没事。”赵鲤摆手让力士退下。
走到蒋进的面前。
蒋进面上的须子,与赵鲤离开前最后一次看见无异,好像挂了一个章鱼头。
赵鲤想了想,坦白告诉他:“你现在这番模样,已经无法正常生活。”
靖宁卫作为风险把控机构,也不会任由他这样行走在外。
在蒋进面露绝望之前,赵鲤及时补充道:“不过,我们会寻找医士将你脸上的触须切除。”
蒋进本暗淡下去的眼睛重新亮起,连带着一边的姚列都激动的看了过来。
只有最后一个囚笼里的王青,依旧安静。
他很清楚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蒋进可以切触须,姚列大不了锯了腿当个瘸子,可他怎么办?连切都没个切处。
赵鲤看了一眼他们道:“但切除手术并不是能保证你们一定能活。”
蒋进的看起来情况最轻,可也有死亡的风险,赵鲤不能确定这些触须是不是连着他的脑部。
蒋进却很看得开:“生死有命,小人愿意的!”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回到亲娘女儿的身边,他愿意接受这样的风险。
姚列也在旁边猛点头:“瘸子就瘸子。”
当事人都能接受,赵鲤也不再说什么:“那好,我会送二位会镇抚司,之后安排医士,在此之前,还需观察二位有没有异常,确定之前,还得委屈两位待在囚笼里接受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