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洵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赵鲤暖和的手,没有说话。
“真暖和啊,真暖啊……”
她的呢喃越来越大声。
赵鲤顿时牙疼,将缩回袖子的手又摆在了桌面上。
看见赵鲤的手,云洵又迅速稳定下来,高兴的探出两只手来拿。
但赵鲤就像是pua的人渣一般,将手往后缩了一节:“阿洵,要回答我的问题。”
云洵涣散的注意力总算集中,她飞快的点了点头。
“冯……”
赵鲤本想说出冯全的名字,但顾忌现场还有鱼娘以及骷髅灯里的书生两个受害者。
若是说出凶手名字,他们只怕会突然暴走,那时便不好收拾了。
赵鲤换了个别的说法:“阿洵的灯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外乡的书生?”
“他的尸身为什么能从清泉村离开?”
云洵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书生想要回家,我就将他的尸骨,从泉眼联通的暗河送走了。”
闻言,赵鲤松了口气。
那口腌着书生的腌菜缸,果然是被云洵弄走的。
她通过联通外水的底下暗河,想要达成书生的愿望,送书生尸骨还乡。
云洵作为泉下那东西的灵媒,自然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如果当时没有被楼船上的水手当成腌菜捞起来,书生的尸身应该会一路飘回家乡。
这一切串联起来,诡异的腌尸案自然有了答案。
赵鲤松了口气,见云洵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手,于是小气吧啦的伸出右手食指,递了过去。
第262章 什么妖怪?
云洵再次将赵鲤暖和的手捏住,她显得高兴极了。
碎碎念着真暖和。
赵鲤又问道:“那么泉下的那位大人,允许阿洵放走尸身吗?”
赵鲤进一步试探着。
只是云洵就像是熊孩子,得了玩具,就全副身心都在玩具上,赵鲤的问话她根本没在听。
赵鲤只得又收回了手,缩在袖中搓了两下,缓解针扎似的冰痛。
云洵很委屈,抬眼看赵鲤。
“泉下的大人,允许书生的尸身还乡吗?祂会不会怪罪于你?”赵鲤又问了一遍。
云洵抬了一下头,变形的眼睛认真看着赵鲤:“泉下那位大人一直都在睡觉,不会怪罪我的。”
睡觉?
泉眼下,那可以称呼为水神的东西,又一项符合赵鲤对祂身份认知的特征浮现。
赵鲤心中高兴,继续问道:“那位大人一直睡觉,一定不喜欢吵闹吧?”
赵鲤连续问了两个问题,云洵有些不开心的伸出手。
赵鲤嘴角抽搐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抱住赵鲤的手,云洵这才满意回答道:“水神大人确是喜静。”
水神两个字传入赵鲤耳朵,她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踏实感。
果然,就是那个东西!
她看向没个人形的云洵,此时看习惯了,到也不觉得她多么恐怖。
关键是,她交了一个很值的朋友。
赵鲤想着勾起唇角:“阿洵,最后一个问题。”
她反手握住云洵的手,入手冰凉好像捏住了一块冻过的橡胶制品。
赵鲤认真地看着云洵问道:“水神大人喜静,并不会责怪你没有保管好尸体。”
“那么,你是否可以将多年来沉下泉中的尸身悉数交还?”
“让那些可怜的魂灵可以得到解脱?”
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饥饿之人的悲哭和哀鸣惊扰了泉下的水神。
于是泉下的水神便想了一个不那么聪明的偷懒法子。
既然叫饿,就给人类吃的。
相应的,祂需要一个看守住这些亡魂的狱卒。
这个狱卒担负着看守职责,并且需要负责倾听和镇压。
不让任何嘈杂的声音,打扰到祂的沉睡。
这在当时来说,或许算是一个好法子。
可饥荒一过,就出现了明显的纰漏。
人们不再需要充饥的黄鳝,却依然执行着约定的仪轨,改土葬为水葬,一直将死者往泉眼里塞。
这也导致,云洵这个狱卒工作量超标。
长此以往,云洵定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届时将出现一个疯掉的狱卒,带着一群疯掉的囚犯。
赵鲤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洵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赵鲤的手暖和,还是因为她的问话。
这一次她没有再走神。
只是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真的,可以吗?”
“大家都不再需要黄鳝,不再挨饿了吗?”
赵鲤心中猛地一颤。
“嗯。”赵鲤第一次没有带任何旁的心思,伸手摸了摸云洵的湿漉漉的头,“已经可以了,你不必再那么辛苦了。”
云家阿洵,四年前沉入泉眼时,也不过十四岁。
明明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
云洵的头蹭了一下赵鲤的手掌。
赵鲤继续道:“我还可以命人在泉眼旁,为你修筑一间小小的神龛。”
“这样,你可以以水神灵媒的身份,有香火供奉。”
有了人间信仰香火,便能冲去身上的阴煞,让云洵不必再日夜受寒泉冲刷之苦。
当然水神像是不敢立的,否则人们祈祷的声音说不得会惹毛泉下贪睡的懒水神。
至于云洵,生前献身,死后依然守护一方,这样的品质,她配得上一个小小的神龛。
云洵并不知道赵鲤的打算,她也不知道现在一方小小的神龛,对她意味着什么。
她的思绪依旧沉浸在赵鲤说的第一句话里,将那些浮在水中的尸身交还。
她沉入泉眼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已经够了,可以解脱一些了。
赵鲤没有催促她,静静等候她的回复。
许久,云洵才动了一下。
这样双赢的决定,对云洵来说并不难决断。
赵鲤抬手,从她的发间摘下一根水草。
“好。”
云洵的回应响起,赵鲤面上露出笑来。
她正想和云洵约定时间和细节,让云洵释放尸身和骷髅灯中的魂灵。
屋中突然温度骤降。
云洵猛的松开了赵鲤的手,支起身子,向泉眼方向看去。
她湿漉漉的发束如蛇,灵活的蠕动起来。
赵鲤不知什么情况,身体已经立刻跃到了一边。
赵鲤以为云洵要翻脸,正要去摸刀时,却听云洵道:“大人在呼唤我,有人惊扰了大人的沉睡。”
说完,她整个滑下桌子,四脚蛇一样趴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鱼娘。
赵鲤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冷冽的泉水漫进了屋里。
哗啦——
抱着冯宝的鱼娘也站了起来。
只是她并没有动,反而站在原地并不想去。
云洵黑发覆面,看不清神情,但蠕动的发束却像鞭子一样抽来。
鞭在鱼娘身上。
鱼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化作黑烟被卷入云洵的头骨提灯中。
冯宝掉进水里,襁褓浸湿大半,哇的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