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有着锯齿状伤疤的男人一甩手。
将手里的江老三甩了出去。
码头扛大包的力工,都有一把子力气,但面对这背靠漕帮的矮子,江老三根本不敢反抗。
在地上扑腾得满身泥污后,急忙爬起来,磕了几个头,溅得满脸臭水。
“求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
被人团团围住的可怜父亲,哀求着:“我们马上走!”
说完他上前去,想要救下大儿子。
提着江家大郎的那个漕帮汉子姓唐,他饭后找个消遣。
见江老三狼狈磕头,头上挂了一条鱼肠子,倒也撒了手。
将江家长子扔到泥地上,抬脚一脚踏碎了那本马粪纸的三字经。
“江老三,你一把年纪在码头忙弯了腰,倒不如好生教教儿子。”
“早点认清楚现实,莫再读什么狗屁的书。”
江老三扶住面色发白的长子,不迭声道:“是是是,唐爷说得对。”
“我回去便教训。”
姓唐的漕帮汉子摆了摆手:“在这盛茂坊,念书能有什么用?”
他讥笑道:“就那个妓子私塾,能教些什么?”
“叫婊子先生,教怎么接客?”
唐爷话音落下,旁人顿时再次大笑。
“那婊子白日领着一群孩子过家家,说是教念书。”
“晚上便张着腿接客。”
“张腿赚的钱,全弄了这些玩意。”
唐爷的脚尖,在已经不成样的马粪纸册子上碾了一脚。
“也不知道那婊子,到底图什么?”
一个捧臭脚的瘦皮猴笑道:“说不得,就是喜欢这调调呗。”
他哈哈大笑着:“下次,叫那婊子在她的牛棚私塾接客,她想必也是愿意的。”
瘦皮猴的话,又叫这些人笑了一遭。
却有一人正色道:“不行了,听说她害了花柳病,下边比咸鱼还臭。”
这些漕帮的打手,提及这个话题便眉飞色舞。
方才还安静搀扶着父亲的江家大郎,听着他们的哄笑声。
只恨不得咬碎后槽牙。
只是他到底记得师长曾教导过他的话,只垂头不说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不能再像上一次那么冲动,害累家里爹娘担心。
察觉到儿子的忍耐,满头泥污的江老三狠狠拽住他的衣襟。
父子俩都不反抗,这些打手也就失去了兴趣。
唐爷吆喝一声:“走了老幺。”
他叫着那个后背有锯齿状伤疤的矮个男人,笑道:“走,喝酒去。”
“我们还想继续听你做白日梦,睡了水宛什么大户人家夫人呢!”
第499章 乱战
漕帮的唐爷,脚下使劲,将薄薄的三字经碾进泥里,这才招呼矮小的同伴走。
江老三听见唐爷这样说,当下松了口气,扶着儿子便打算离开。
不料去路被人挡住。
名为老幺的矮个男人,人如其名,矮如三寸钉。
但他挡在路中时,却让江老三脸色大变。
漕帮多恶人。
这些行船跑江湖看场子的人,成日里刀头舔血,都是豺狼。
但这些豺狼之中,却又以眼前这像灰老鼠一样的矮子最阴毒可怕。
老幺只穿着一条单裤,双脚踩在泥地里。
黑泥从他的趾缝挤出。
他面部扁平,长眼大嘴,咧嘴一笑格外可憎。
“想走,可以。”
老幺说话时一字一顿,给人一种迟钝的感觉。
但他闪烁毒辣恶意的眼睛,却能让人透彻此人比豺狼还要卑劣的事实。
他立在道中,岔开腿解开了裤子。
“从下边过!”
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恬不知耻的暴露不堪之处。
受潮扫帚上,生出的灰蘑菇似的东西晃荡。
便是和他一边的唐爷,也觉得他恶心,骂道:“老幺,差不多得了!”
叉腿站着的老幺,却当做耳旁风。
指了指胯下:“来,朝这里过。”
场面僵持一瞬后,江老三赔笑上前:“好,好,我钻。”
他笑容僵硬,在长子的手腕上狠捏了一把后,便上前来屈膝欲跪。
江老三个子中上,即便是弓腰的谦卑之态,也高了老幺一截。
老幺脸上笑容不变,猛地伸手推了江老三一把:“让他钻,你好好,看着。”
他黑黢黢的手指指向江家老大。
恶意满溢。
“不可!”
江老三是个父亲,他可以跪,可以下贱如猪狗,儿子却不可以。
听他如此说,老幺扬起手掌便扇。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打人时却像是一条疯狗。
踹翻了江老三后,顺手抄起旁边挑货的棍子劈头盖脸便打。
砰——
就在棍子快要敲上江老三脑门时,却是江家大郎为父亲挡下一棍。
棍子砸在他的肩胛骨,发出沉闷的声音。
老幺看着比他还稍高一些的江家大郎,扯着嘴角笑,露出缺了两瓣的大黄牙。
他再一次抬起棍子,还欲挥下。
“老幺!”
一旁的漕帮人也再笑不出来,唐爷急声喝止。
然而棍子已然砸下。
江家大郎护住父亲,闭目承受。
下一瞬,却听一声嗤笑:“你们这帮狗日的,只知道欺负小孩?”
一只手斜刺里探来,抓住了棍子。
来人敞着衣衫,高壮的身子肌肉紧实发达,露出满背刺青。
惊艳鲜明的线条,在胸口勾勒出一副凶兽穷奇图。
穷奇脚踏尸山血海,双目赤红。
“张荷?”
漕帮的唐爷,惊呼出声。
一只大脚从后踹出,踹了他一个狗吃屎。
“张爷的名字,也是你这杂碎能叫的?”一个声音怒喝。
待唐爷从烂泥地里爬起身,便见自己和手下,全被一群牛高马大的汉子包围了起来。
唐爷的手下在这些人的映衬下,像是一群鸡仔。
人群之中,是名为张荷的刺青汉子与老幺对峙。
不,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被单方面的鄙视。
张荷轻轻松松一手捏着将打到江家大郎的棍子。
似笑非笑看着老幺:“你什么玩意,就那么点东西也好意思露?”
“骄傲得很?”
老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