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猛打了个寒战,她道:“我嫁给你爹多年,从未,从未梦见过你奶奶。”
可从月初开始,林老夫人频繁梦见婆母。
梦中婆母立在窗外,一声声喊着冷。
道是家中恶客临门,刨坏了屋顶。
梦中婆母哭泣不停,可见身上覆满寒霜。
一个劲嘱咐林老夫人,要亲自来看她。
林著还未归京,林老夫人这梦接连做了好几日。
每一日,婆母都有变化。
初时身上覆了霜,后来竟结了冰。
脸色也……越来越不像活人。
更是一步步,从窗边挪到了林老夫人的床边。
昨天夜里,林老夫人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婆母眼泪都冻成了霜,面膛青紫。
也不再哭,而是趴在林老夫人的床沿。
用一种十分可怕的眼神,盯着林老夫人瞧。
回想梦中场景,林老夫人再感觉不到半点床褥的热乎气。
一种直觉告诉她,婆母越来越靠近她了,这绝不是好事。
这梦,林老夫人谁也没敢说。
担心旁人嚼舌根,道她是不敬婆母,哪里做得不好。
悉数将恐惧憋在了心里,就是对女儿林娇娘也没露半点口风。
林老夫人紧了紧被子,略止住心中惧意,拉着林娇娘的手:“今夜还和我睡吧。”
林娇娘正要回答,外边传来一阵争吵。
她听出其中最响的一个声音——女儿身边贴身丫鬟环儿。
在一切事情都还没变那么坏之前,赵瑶光是林、赵两家最受宠的女郎。
连带着她的丫鬟环儿也大胆放肆了些。
往日,环儿跋扈倒也罢了。
如今听得她在外也这样,林娇娘顿觉心烦。
出门去看,想让赵瑶光管束丫鬟。
不料,刚一打开门,便听一声脆响。
片刻后,环儿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你,你打我?”
话还没说完,又一声脆响。
这一次响声更大。
一个女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打就打了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念在你没犯大错,这才没把你脑袋拧下来!”
说到后边,这莫名熟悉的声音中,已满是戾气。
这声音入耳,林娇娘还没回忆起是谁,只觉得心怦怦直跳。
待站在栏杆边,朝堂下望去,便见一个穿着黑虎大氅的娇小背影,正与环儿和赵瑶光对峙。
那背影林娇娘极眼熟,心跳越发的快。
她握着栏杆的手缓缓收紧,用力到指节发白。
还不待她细想,那披着着黑虎大氅的人转过头来。
“绢娘,下次遇上这样的便抽回去!”
堂下娇小貌美,但莫名气势压人的少女如是说道。
言罢,忽地侧身,反手又给了环儿一耳光。
“就像这样抽!”那少女扬着下巴这样说道。
林娇娘浑身一震,再看不下去,竟抬手捂着脸颊,转身回屋紧紧关上了门。
赵鲤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她这不合格亲娘一时没认出。
但她认出了抽在环儿脸上的巴掌。
林娇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都在哆嗦。
堂下,赵鲤好整以暇收回手。
赵鲤的队伍中,除了多人受寒伤风,还有孙元这个病号。
裹成木乃伊的他,每日药膏药汤双管齐下。
进了驿馆,绢娘便去厨中为众人熬制姜汤,为孙元熬药。
不料,风风火火进来一个跋扈死丫头。
见绢娘在忙碌,不问三四便使唤绢娘熬热汤。
绢娘心善,知道是一个老人家受寒了,也不同她计较,默默去煮汤。
不料,就是有人没事寻死。
绢娘正熬着汤,这死丫头又闯来甩脸子,道是绢娘误了大事。
小题大做,拉扯绢娘要让驿丞处罚。
第666章 柴珣
窗外大雪纷飞,驿馆内一片寂静。
宫战许久未回北地,一直念着北边的羊肉暖锅。
红泥小炭炉,箍着铜圈的砂锅坐在火上。
里边奶白色的羊汤翻滚。
桌边围坐着郑连、魏世等人,床上躺着木乃伊般的孙元。
宫战郑连还好,魏世几个第一次遭遇这般冷的天气。
几个哪还有看见大雪时的兴奋,纷纷手揣袖筒里吸溜鼻涕。
听闻有暖锅吃,全都溜达来了。
现在这些人都学精了,知道不要跟赵鲤吃饭,单独在这吃小灶。
喝了一路金银花露的魏世,体湿胃寒,最近对北地的羊肉上瘾。
正嗦着郑连夹给他的羊蹄。
孙元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生无可恋:“你们能去别地吃吗?”
宫战不搭理孙元,对玄泽道:“来,玄泽,就点韭花酱。”
玄泽裹得像粽子一般,倒霉孩子进了北地伤风就反反复复没好过。
“多谢宫百户。”
玄泽有礼貌的双手捧着小味碟。
就在此时,外边突然传来争吵之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啪的一声。
紧接着,赵鲤的呵斥声响起:“你算什么东西?”
赵鲤这一声呵斥,就像是一个开关。
郑连和马全放下筷子,魏世呸地吐出嘴里的骨头。
随着凳子吱嘎作响的声音,几人全站了起来。
魏世抬袖擦嘴,还听玄泽这小子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什么。
孙元挣扎着半坐起来。
宫战掷了筷子,道:“走,去瞧瞧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玩意,敢招惹赵千户。”
他以舌尖剔去牙缝间的肉丝,率先打开房门。
刚一开门,他们又听啪的一声。
丫头环儿脑袋晕晕乎乎,跌坐在地上。
赵鲤极力控制了力道,但三记耳光也险些将她脑浆子扇匀。
她趴在地上,淌出两管鼻血。
忽而一阵狂风,从半掩的馆驿大门卷入。
卷起赵瑶光的衣角。
她的眼瞳倒印着赵鲤的模样,脸色煞白。
库房两场大火,连带着烧了赵家大半家财。
加上铺子莫名被挤兑,今年赵家整体过得紧紧巴巴。
赵瑶光这一季未制新衣,还穿着去岁的旧衣裳,缎地绣花斗篷颜色发白。
这时见了赵鲤,她脸上狼狈一闪即逝,向后退了小半步。
咬住下唇,一时竟没有与赵鲤对视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