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探出的手僵在空中,再看赵鲤,下巴咔哒一声脱了臼。
是他小顺子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
他嘴巴合不上,正迎上巨虫砸倒在地带起的一阵灰。
殿中照明的火焰,被风带动摇晃数下。
待到地上那只蜡烛火焰重新稳住。
殿中横躺一只巨大的蠕虫。
刺啦刺啦——
赵鲤半边脸藏在黑暗中,缓步行来。
金瓜锤的瓜棱锤头倒拖在地,摩擦于地板上发出刺耳声音。
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可小顺子却是一怂,赤着一只脚溜到了金柱之后。
只探出一双眼睛看。
赵鲤走近,横躺地面的巨虫蠕动着发出一声怪叫,不知是怒是怕。
它半边脑袋都塌下,晃晃悠悠支起身子。
却听赵鲤笑道:“气运庇护又如何?”
“金瓜锤为金殿仪仗,可锤杀乱国贼子,为正国之器。”
“能被锤,你当觉得荣幸。”
话音未落,赵鲤再挥锤,手中比她还高的金瓜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将这仰天怪叫的巨蚕锤倒在地。
锤头擂在这巨蚕厚实的皮肉上,胖软虫躯霎时间荡起一圈圈肉波。
便有厚皮遮挡,也将一截虫体内部砸成了一团烂泥。
巨型蠕虫疼得在殿中翻滚。
赵鲤左手割开的伤口,鲜血潺潺,顺着锤身淌下。
但她无暇顾及。
众所周知,虫类生命力都很顽强。
赵鲤连续挥动金瓜锤,每一次都锤在这巨蚕的身上。
她的血滴落在蚕躯上。
巨蚕忽而停住了嘶吼,被赵鲤砸烂的半边脸上,断颚动了动。
位于头上最顶端的那双眼睛,深处红光黯淡了一些。
它拖着半成烂泥的身子,蠕动腹足,喉中发出一阵呛咳之声。
接着嘴一张,水龙头一般吐出大量黑色粘液——都是它先前吃下去的诡物。
一时间,殿内臭气熏天。
赵鲤后撤一步,暂避让这些不明液体。
待巨虫吐了个干净,这正殿已经站不住人。
它颓然歪倒在地,发出一阵阵急促喘息。
地面裹着金粉的蚕茧已经烧尽。
它口器蠕动,侧首看向赵鲤时,几对复眼竟齐齐流出清透泪水。
赵鲤放下掩鼻的手,平静解释道,“你已被污染,再回不去,害你之人何其歹毒。”
这蚕本是大景气运象征物之一,可在这泰昌殿中享供奉香火。
大景气运一日不绝,它便在这一日。
万千蚕虫中,能被选为镇物,它何其幸运。
可这运气,却被人从中作梗。
这虫可怜,但它已吸取了讨债诡物怨晦,再做不成镇物。
赵鲤也不能让它活,害了沈之行和沈晏。
巨蚕还懵懂,并不太能听懂赵鲤的话。
它只想活。
蠕动着倒退之际,竟强行蜕皮。
呲啦的响声,如撕碎牛皮。
还未完全长成的虫躯,外皮接触空气立时发黑,生了一层焦黑的壳。
这虫回光返照一般,任由赵鲤金瓜锤再至,竟强撑着腹足蠕动,攀着金柱向上爬动。
赵鲤见状,探手攀住它甲壳的边缘,骑在它身上。
手倒握金瓜锤,将锤柄深深刺入甲壳的缝隙中。
淋漓汁水四溅。
蜕过皮的巨蚕身躯又涨大了大半,吃痛之下,腹足连动,竟就这般驮着赵鲤往柱子上窜。
它速度极快,赵鲤只得双腿夹紧,手中握着金瓜锤的锤柄固定身体。
眼见殿顶迫近,赵鲤垂头躲避撞击。
轰隆一声巨响,黑甲巨虫竟驮着赵鲤,攀着金柱向上冲破了殿顶琉璃瓦。
它伏在屋脊之上,发出凄厉嚎叫。
随后,步足蠕动,便想朝大高玄殿冲去。
在它背上的赵鲤扑了满头的灰。
见它想往大高玄殿去便知,这虫被污染得太严重,还是想去寻沈之行讨债。
不由骂出声:“蠢货!”
她方才存着唆使巨虫去寻仇的心,不料这玩意这般不争气。
没得奈何,赵鲤握住插在巨虫甲缝间的金瓜锤锤柄,强行手动扭转方向。
“你不去复仇,我就带你去!”
赵鲤骑在巨虫背上,抠着它碎了一半的脑袋,将它强行调转了一个方向。
“你的仇敌,在那边。”
赵鲤掰着虫脑袋,朝向小顺子曾给她指示过的方向。
第769章 幕后
黑漆漆的大景皇城,巨虫伏在殿顶屋脊。
吃痛的惨叫声传出很远。
赵鲤双手抠着巨虫碎掉的半个脑袋。
十指在一团绵软浆液中,死死抓住虫甲。
强行将它的头,从大高玄殿方向强行扭转向西。
能让简单虫脑袋忘记讨债的,只有剧痛。
扭转方向后,赵鲤腾出一只手,握住金瓜锤锤柄,猛向下压。
杯口粗的锤柄,钉子一般嵌入巨虫身体,如婴孩的啼哭,响彻黑夜。
剧痛之下,这虫拔足狂奔。
借着虫类的特性,腹足踩着殿顶碎瓦,一路朝着赵鲤想要它去的方向狂奔。
能爬的爬,实在痛极了便撞开。
一路烟尘滚滚,像是一台横冲直撞的泥头车,在皇城之中奔驰起来。
声音渐远,小顺子下巴脱臼看着殿顶撞开的大洞。
他心中着急,连蹦带跳出了门去。
泰昌殿前广场,雾气已散。
原本捂脸悲哭的重重黑影,都已不见。
小顺子极目望去,只见一团雾气翻滚着,如水一般朝着大高玄殿方向流淌。
小顺子不知是去大高玄殿,还是追着赵鲤去。
赤着一只脚站立在原地,下巴颏还脱臼着,口水滴答。
他脑袋左右转了一阵,忽然发现这处黑漆漆只剩他一个。
心中狂跳不已,一跺脚两边都不追,狂奔出了泰昌殿,朝着华光门去。
……
赵鲤半跪在狂奔的巨虫背上,手握金瓜锤锤柄稳住身体。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赵鲤两只袖子都湿透,嫌弃身上大氅累赘,腾出手解了系带。
大氅逆风飞走,不知落在何处。
赵鲤又抽空,勉强包扎了一下左手伤口。
用牙咬紧随意撕下的布条。
在这过程中,巨虫连闯数道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