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对赵鲤道:“多谢姑娘宽慰。”
说上了话,气氛缓解了些。
赵鲤道:“你将脚放入江水之中。”
“可暂时遏制涨势。”
懒妇鱼在陆上如山猪,在水中化大鱼。
要恢复吴老四初见她时那般,须得水中游一遭。
就像重启机器。
阿润闻言,在赵鲤的帮助下艰难移动。
她压在竹筏上,若坐到一边,竹筏恐翘起沉没。
赵鲤扶着她,让她尽力将脚探出,身子躺平。
如此虽一边吃水重,但竹筏也不至倾覆。
阿润脚入江水中,寒凉的江水却让她舒服喟叹一声。
赵鲤取了被子给她盖上。
这才坐在她身边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亮了一下巴掌大的狴犴腰牌,道:“告诉我,若有冤屈我替你讨公道。”
赵鲤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手上的小腰牌也叫阿润生出了些勇气。
她微微侧身,依偎在赵鲤旁将故事道出。
阿润是吴老四后来帮她取的名字。
她本姓于名清,盛京京郊德化乡人。
于家原来是专门的造镜官匠。
官匠每月由户部支米,日给柴米盐菜。
隆庆初年时翻修宫殿,一个工匠在干活时倒下暴毙。
经查证,竟是生生饿死。
这些官匠在轮班输作时得来服役,该拨付给他们的米粮却是没见着。
官匠世代承袭地位低微,饥寒窘迫,时有隐冒逃亡。
从此事开始,由沈之行上奏,请将半数官匠放归民籍,隆庆帝允之。
于家就是那时归民籍,定居德化县。
当时同放归民籍的还有妆奁匠户杨家。
镜匠于家和妆奁匠杨家,作官匠常有合作机会,两家交好,约定于家女阿清和杨家子杨遂在成年后完婚。
放归民籍后,于家依旧制镜为生。
但杨家却不一样,杨家子杨遂五六岁展现出些读书的才华。
科举考试换门庭,是每一个大景百姓的梦想。
杨家倾尽全力要养出一个读书人,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遂也算争气,十六岁考中了个秀才。
照理说和于家的婚事,因门第要生出些波折。
但杨家老爷子是个守诺的。
即便病重也盯着杨遂将于清娶过门,方才安心咽气。
于清生得貌美,刚嫁入杨家时也跟杨遂蜜里调油好过一段时日。
但美貌,是会带来灾难的。
在杨遂的亲娘眼中,秀才儿子比太子还金贵宝贝。
就是未来状元公,要娶官家小姐,飞黄腾达给她挣个诰命老夫人当当的。
现在美梦破碎,娶了于清进门,她将一切不顺都怪在于清头上。
成天砸锅摔碗,指桑骂槐。
于清织布补贴家用,奴才一样伺候小姑。
杨遂夜里死命折腾,常摸着于清的后背说妻子一身娇皮艳骨,让他欲罢不能,却抱怨于清干活手粗糙。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让于清落胎大病一场。
流了个三月大的婴孩,下身淅淅沥沥落红,将养近半年。
就这一病,她失去了价值。
婆母小姑嫌弃她,丈夫也嫌弃她开始流连花丛。
她婆婆常年向人抱怨于清不干活,只会花钱。
小姑子尖酸说着小话,道是嫂子馋懒。
村中人好似失忆一般,忘记了于清从前的努力,只记得她不干活。
没多久,于清成了村中馋懒妇人的代名词。
等到于清好些能下床时,她已经被人们称为杨家懒妇。
去年阳春三月,杨遂娘亲说她想吃艾草饼,叫于清上山采嫩艾。
于清想和家中缓和关系,拖着还虚弱的身体上了山。
她病后更消瘦肤白,村中妇人不待见她,没人愿与她同路。
于清只好远远吊在队伍后边。
勉强挖了小半篮嫩艾,坐在大石上歇息。
汗巾子抹过颈子上的汗水。
却听什么踩断树枝的声音。
扭头一看,一个青年公子立在林边,直勾勾盯着于清。
眼神叫于清浑身发寒,直觉大祸临头。
她提着篮子欲走,却听另一人喊道:“郭兄,你看什么呢?”
说话这人,正是于清的丈夫杨遂。
于清松了口气以为安全,却不知,她将面临什么。
第801章 无悔
那个死盯着于清看的,是杨遂的同窗。
也是巴结对象。
此人姓郭,是光禄少卿的侄儿。
本人并无什么本事,但有个当官的伯父。
扯着伯父的虎皮,干了不少荒唐事
在杨遂这样的人面前高高在上。
那日,一群人正好去登高踏青。
郭浩尿急去林中小解,撒了尿却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于清。
便是布衣也难掩于清丽色。
美人双颊微红,清汗淋淋,让登徒子看进了眼里。
露出色相,向杨遂打听是谁家娘子。
都是王八蛋,谁还不了解谁。
杨遂知道这人看中他妻子,气得脸通红,但不敢发作。
待郭浩再追问时,杨遂心里却起了别的心思。
于清落胎时,医生曾说需好生调理,免影响日后生育。
但在杨遂这,回想那句话,却一下料定于清已是不能生育。
畜生一旦想使坏,便总给自己寻一个理由,好假装自己没那么无耻。
杨遂回家,挣扎几日,终是愿当绿毛龟出卖妻子,奔个前程。
那几日,他对于清格外的好。
买胭脂,买补药。
到了六月二十,他给于清饮了一碗加料的补汤。
说到这时,于清颤抖起来,眼泪顺着颊便滑落。
等她醒来时,她已被搬运到了游船上。
穿着一层红纱,等着姓郭的公子哥吃饱喝足来玩弄。
于清初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凭那喝醉的死色鬼自爆。
她这才知道,迷晕自己的是丈夫,将她扒干净了换纱衣,胭脂点唇的是她婆婆和小姑。
于清听见这事,如五雷轰顶。
郭浩这坏胚子,就喜欢这样折腾。
见于清模样,一身酒臭倾身上来。
却不料,他喝得太醉被于清一把推开,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