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指点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还有那不知开阳县三恶的天真年轻人,茫然询问身旁摆摊老伯:
“怎还有这样的人,人家当铺开得好好的,他这般诬赖,岂不是耽误人家做生意嘛。”
老伯低头讥讽的笑了一声,懒得回答这蠢人的问题,趁着人多,吆喝起来,心里为那可怜书生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你得罪了他们做什么,这下只怕更要遭报复了。
眼看官差要来拿自己,刘季立马甩袖大喝一声:“你们别碰我,盛国律法我比你们熟,我一无杀人,二无放火,你们凭什么抓我?闪开,我自己走!”
反正就是气势上不能输,趁着官差们惊愕的空档,转身就走。
先是大步,随后小碎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迈步狂奔。
仇恨已经拉够,溜了溜了~
一路跑出城门,忽然被人一把扯入墙角,吓得刘季倒吸一口凉气。
“是我,你驾车往东岔路走,前面有间茶棚,坐下喝茶,我请你。”
怕刘季以没钱为借口,秦瑶直接把茶钱塞进他手里。
刘季低头看看手里的小银块儿,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有树、有停放的牛车马车、还有在城门口摆摊的菜贩子,愣是没瞧见秦瑶的踪影。
她是鬼吗?刘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狠狠打了个激灵。
但很快就嘻嘻一笑把银子塞进兜里,牵走自家牛车,上车一甩鞭子,驾车往城外行去。
没一会儿,刘季明显感觉得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不多,三个人而已。
他赶车,他们靠腿跑,这会儿知道秦瑶已经在周围,生命无忧的情况下,刘季有心放慢车速,不远不近的吊着那三个人。
茶棚很近,出城不用一刻钟就到了,此时车棚里没人,刘季把车停下,问店家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自己寻个宽敞位置坐了下来。
跟随而来的三人在茶棚三十米外停下,见他居然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在这茶棚饮茶,其中一个冲剩下两个挥挥手,他留下盯着人,让那两人去通知东家。
这般大闹他们当铺的家伙至今还没出现过,要是不给他一次狠狠的教训,下次人人都学这一套,道上的弟兄们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金蟾蜍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也鲜少亲自出面去解决手下人惹出来的麻烦。
但刘季今天那一通大闹,毫无根据就往他头上扣了几顶大黑锅。
什么杀人弃尸、压低价格到一百两、对几个孩子杀人灭口,简直胡说八道!
他分明大方给丁秀才开了二百两银子,也只是让手底下的吓唬一下那几个小崽子而已,谁想到,几个大汉还被人家一个奶娃娃给伤了,简直丢人现眼!
还有,杀人弃尸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精准埋尸!
金蟾蜍一想就火,开阳县安稳了这些年,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挑衅。
刘季是吧,很好!你小子成功引起了老子的注意!
手下来禀报,说:“刘季出了城并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去东边茶棚喝茶,悠哉悠哉的,压根就没把东家您放在眼里,这会儿他就一个人,他家娘子根本不在,东家,咱们现在过去把他给......”
手下人做了个剁手的动作,打算为自家那几个受伤弟兄报仇。
金蟾蜍眉心一跳,“他凭什么喝茶?他居然还敢喝茶?他到底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啊!”
金蟾蜍气得连拍五次桌案,越想越气,根本忍不了一点,他现在就要让刘季变成残废!
嚯的起身,拿上自己心爱的碎骨棍,招呼上十名人高马大的打手,三辆马车一齐发出,气势冲冲朝东郊茶棚杀去。
林二宝是车夫,今年他办事得力,被提拔上来做东家的车夫,见东家亲自出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大事。
忙小声向身旁的打手打听去东郊茶棚干什么,那家茶棚的老板这月的安保费已经给了啊,难道是茶不好喝,让东家难受了?
打手摇摇头,轻声答:“你刚不在不知道,买了丁秀才家地的刘季,因昨日几个孩子被咱们几个弟兄警告了几句,今日一大早就骂上门来,给咱们东家扣了好几顶屎帽子。”
“咱们东家放他一马,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往东郊茶棚里一坐,点了一壶茶,悠哉悠哉喝上了,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找死?东家给了他机会他没走,那就只好把他两只手留下来了!”
打手说得还有些兴奋,毕竟他们十个人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算是最轻松的活儿了。
打手放松的想,一会儿干完这趟,今天应该能收工了,到时候拿上东家给的赏钱,还能去赌坊耍两把,美滋滋。
却没看见,林二宝听见刘季两字时,突然变了脸色。
“东家。”林二宝试探着往车里唤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语气,金蟾蜍半晌才应了声“嗯”,示意他有屁快放。
林二宝忙道:“王老大前两日不是说了,刘季那人倒是没什么难对付的,难就难在他家娘子不简单,先前王老大还在她手上吃了大亏,死了个心腹弟兄,这一百亩地对东家来说也不算什么,您何必跟他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一般见识呢......”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东家我还对付不了一个乡下村妇?”金蟾蜍危险的质问道。
这语气一听,林二宝就知道劝不动了,忙谄笑说:“我东家在开阳县威名赫赫,区区一个村妇罢了,想她往东她还敢往西?刚刚是小的不会说话,东家您别介意。”
心里已经在想,到时候寻个机会溜走,万万不可掺和进去。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现在一想起秦瑶这个人,林二宝心都要猛缩两下。
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第358章 还治其人之身
刘季喝完一杯茶时,周遭气氛突然一变。
他猛的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双含着冷意的狼目。
店家已经被“请”出去了,林二宝喝了一声:“滚!”
本还不舍得走的店家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这速度,竟不差他多少。
等等!
眼前这个站在打手们身后,身穿着金线绸缎,头戴四方帽的难道就是目标人物金蟾蜍?
为了确认对方身份,刘季试探着问了声:“你就是开阳县三恶之一的金蟾蜍?”
见他被打手们包围还能镇定询问自己是谁,金蟾蜍眉头皱紧,很是不爽!
“你居然不怕老子?”
金蟾蜍阴森森的扫了刘季一眼,好好一男人,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我看今天也不用剁了他,剁了就不值钱了,直接捆了送到潘美人那去,没准还能给老子赚上一笔!”
见对方承认了身份,刘季那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刚要起身,两只铁掌摁住他肩膀,威胁问:“刘季,你想去哪儿啊?”
刘季心说老子可是有守护神的人,呸道:“你管老子去哪儿!”
两肩重重一甩,“别用你这脏手碰你爹!”
打手瞠目,居然还敢这么嚣张?果然是欠打!
两名打手抬起拳头就要给刘季那张俊脸上一拳,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刘季顶不住了,赶紧大喊一声:“娘子你说好不让我挨揍的!”
开口晚了一点点,两只大拳头从他脸颊擦了过去,刘季顿觉脸上火辣辣传来一股刺疼。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一句“不好意思”当先响起,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冲他笑出一口白牙,揪住他衣领,迅速将他从两名打手的钳制中解救出来。
刘季还没站稳呢,秦瑶手掌飞快的在他脸上火辣处摸了摸,以示安慰,和善一笑:“退下吧。”
刘季惊讶的摸着自己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百花盛开,花香四溢,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动作十分熟练地跑出茶棚三十米远,免得一会儿被血溅到。
找到最佳看戏位,刘季还不忘冲那个头戴斗笠的飒爽背影,紧紧握了握拳,兴奋低喃:“娘子,加油!”
送走了刘季,茶棚里再也没有能让秦瑶束缚手脚的东西,铁拳一抡,身前四个打手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如同被打碎的西瓜,一大口鲜血自口中不受控制喷出,“嘭嘭”倒地,身体邦邦硬。
没死,但再也别想爬起来。
金蟾蜍豆大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大,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脚边已经倒下四个壮汉的斗笠人。
他没见过秦瑶的模样,但此刻他却笃定,这就是王麻五口中那个恶毒村妇——秦瑶。
秦瑶从不废话,喊了声:“金蟾蜍!”
见对面那个混身金光灿灿的男人恐慌的眨了眨眼,身份鉴定完毕,袖中匕首滑落掌中,抬起一挥!
刀快如残光,余下六名打手忽然觉察到什么,猛的低头一看,指尖有血滴落,身体后知后觉,一股剧痛涌上来,六人狂叫着如同断线木偶瘫软下来,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浑身肌肉猛烈抽搐,手脚筋皆断。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金蟾蜍嗓子都尖得变了声调,可面上还强装镇定甩开手下身上飞溅过来的鲜血,黏糊糊的,烫得他心发颤,试图向后退,然后逃走。
他此刻才意识到,一向谨慎的自己今天自大得过了头,居然中了这样低劣的陷阱。
想也知道,刘季那样的柔弱书生,若没有点底气,怎么敢同他这个开阳县百姓闻风丧胆的三恶之一如此叫板。
秦瑶不屑于同他这种蠢货讲话,猫戏老鼠般缓缓向他靠近,留了一定距离让他感觉到逃走的希望,却又步步紧逼,拽着金蟾蜍绷紧的弦,看他崩溃。
直到一声不小心发出的撞击声响传来,这令金蟾蜍煎熬的距离,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秦瑶抬眸往发生处寻去时,金蟾蜍拔腿就跑,根本不敢回头,只一个劲往马车上跑,一边跑一边怒骂:“林二宝你死哪儿去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瑶意外的一挑眉,也终于找到躲在茶棚背后树林里,不小心发出声响,满眼惊骇的林二宝。
他见了她,浑身一颤,扭头就跑。
秦瑶只是轻笑一声,毫不犹豫拿下背上弓箭,瞄准林二宝后背,不好意思了,他认得她,只能死。
死亡的气息那么浓烈,林二宝像是有所感应,奔跑途中突然往前一倒,趴了下来,嘶吼一声:“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别杀我!”
话喊完,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林二宝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脚步声从他身旁走过,利箭插在金蟾蜍肥壮的大腿上,他疼得冷汗直流,却强忍着爬起朝马车上爬。
“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只要你放了我,以后当铺的股我直接给你一成......”见她神色一点没变,忙又加到两成,“不,五成!你就是当铺二掌柜,成不成?”
秦瑶头上的斗笠左右摇了摇,直接扔出麻布袋,套住了金蟾蜍。
金蟾蜍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浓烈古怪的味道将他包围,很快,他就在惊恐中失去了意识,烂泥一样倒在马车车轮下。
秦瑶抓起这只大麻袋,拖进茶棚,扔在了四方桌上,细细的桌脚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晃动了几下,堪堪稳住。
秦瑶环视一圈,捡起金蟾蜍掉在地上的碎骨棍。
蠢人果然是很蠢,拿着这么好的武器,居然都没用它来对抗她,哪怕挥动半下,她也觉得他算个狠人。
茶棚外,刘季看着秦瑶举起碎骨棍一棍子打到麻布袋上,本就摇摇欲裂的桌子不堪重负,瞬间坍塌,麻布袋重重落到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袋子里传来一道闷哼声,紧接着麻布袋肉眼可见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刘季弱弱询问:“你要把他怎样?”
“你还不回家?”茶棚里的人突然抬头看过来,目光森冷如冰,给刘季惊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