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小师兄说,现如今京中官员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傅为主的老派文臣,还有一派拥护公主府的新晋武官,余下二三子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
“走文官一途想要调任京城,除非宋章做出大政绩才有可能,但要是走武职的路子,军中又是另外一套升迁章程,听说会容易许多。”
不过说来说去,如今朝廷无战事,武将已经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
公良缭很避讳谈到京城的明争暗斗、储位风波,刘季知道的这些,还是从齐仙官那套来的。
齐相爷对这位重孙子寄与厚望,祖孙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齐仙官人不在京城,但京城的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不过我一个举人,京城里的明争暗斗与我也没有关系。”
刘季十分乐天派的说:“我现在只想再考个进士,混个像宋大人那样的县令当当,此生便无憾了!”
秦瑶幽幽一瞥,“我记得你先前还说,待到日后你得了权,定要将王瑾这无耻匹夫的脑袋砍下来给我当球踢。”
刘季猛的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糟糕糟糕,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当然,他先前说的也是真心话。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已经知道仕途艰难并不好走,也就很自然的接受现实了。
不过真心话可不能说出来。
刘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忙扯出一个笑脸,辩解道:“我不过是谦虚谦虚,这是说给外人听的,一个小小县令怎能配得上我的才华!”
“况且我还没把王瑾的脑袋砍下来了呢,岂会满足于一个小小县令?有仇不报非君子,娘子你且等着吧,定叫那无耻匹夫悔不当初!”
说完,看不出秦瑶的喜怒,又给她添了一杯香茶,亲手奉上,并贴心询问:“娘子今日烧烤辛苦了,可要捏捏肩?”
秦瑶嗤笑一声,勉强点了点头,“来吧,正好也酸了。”
刘季:“好嘞!”
肩膀上的手力道正好,秦瑶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指望刘季能够在仕途上步步高升,也没想过他真能把王瑾脑袋砍下来。
故意提醒他一句,不过是想看看这容易满足的家伙是什么反应。
事实证明,刘季的反应成功让她心情变好了。
既然宋章要走,开阳县县令的空缺就会有新人过来顶替,秦瑶只能祈祷下一个县令能保持宋章这样的水准。
就算不能,也希望不要差得太远,要不然她这小日子就不好过了。
秦瑶发现,自己尝过了人脉带来的便利之后,竟对新县令的到来有些抗拒。
不过幸运的是,在村里小住五日后,宋章一家回城时,给她送来了新县令的消息。
一听新县令与宋章是同一届的进士,且对方拥有君子品性之后,秦瑶当即松了一口气。
与之相反,刘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子品性......这就断绝了他想要攀附贿赂的可能啊!
老师说他现在这半吊子水平,必须再安心修行两年,才有通过会试的可能。
那这两年,他总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读书吧?
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些自己的应酬,不说混个县丞,能混上个主簿师爷什么的当当,那也不错呐。
就连老师都鼓励他要多发挥自己的专长,说他根基薄弱,出身平民,不似小师兄那般有长辈帮忙铺路,要是自己不努力积攒人脉,日后仕途难走。
对此,公良缭有话要说。
“老夫让你多多结交人脉,不是让你去跟那些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称兄道弟!”
刘季啊了一声,“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公良缭强忍住想给他一爆栗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低喝道:
“老夫的意思是让你多去与那些学识在你之上的前人请教学习,懂?”
刘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弟子受教了。”
一本正经行了一礼,虚心认错后,拔腿就跑。
果不然,下一秒一只靴子就从他背后飞了过来。
刘季侧身躲开,拍拍胸脯,幸好老子跑得快。
不过......老头没脚,哪里来的鞋子?
好奇心促使刘季回头看,公良缭蔑笑一声,另外一只靴子成功脱手而出,砸到刘季胸前。
倒是不疼,比起娘子的铁锤,这点力道跟猫挠似的。刘季笑嘻嘻把胸前靴子接住拎到眼前看。
哦,原来是小师兄的呀。
乖乖巧巧跪坐在案几前临摹古迹的齐仙官,眼睛看着自家小师弟,盖在棉被下面的脚,尴尬的蜷了蜷。
刘季把两只靴子捡起,一并放回小师兄案几旁,道了声:“辛苦。”
这才冲气呼呼的公良缭一抱拳,溜了溜了。
第569章 年礼
一夜北风来,气温又往下降了一截。
清晨殷乐起来劈柴,发现柴垛上覆上一层厚厚白霜。
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天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了。
已经步入十一月,按照往年来看,下雪的概率更大。
殷乐缩了缩脖子,寻常百姓家最怕下雪了,如果没有充足的炭火和厚实的衣物被褥,以及过冬食物,冬天对百姓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她庆幸自己今年可以在温暖的屋子里穿着厚实的衣物渡过冬天。
想到这,殷乐对师父的感激又多几分,劈柴劈得更卖力,恨不得把阿旺从山上打来的这些柴火一天给它劈完。
早膳刚吃过,秦瑶就接到宋瑜统计出来的年礼礼单。
往年没有这个环节,顶多就是往丁家和府城贺家齐姑母那备上一份。
但今年刘季成了举人,家里也多了好几家要走动的人情。
算上采购和路上往返时间,十一月就得把年礼单子准备出来。
有些路程远的,怕途中遇到大雪行路艰难,十一月月初就已经出发了。
宋瑜送来的礼单有两份。
一份是与文具厂相关的生意伙伴。
由厂里拨款,集中采购,送的是一些滋补药材和当地特产。
给福隆商行那边,多送一只新款仕女匣。
一份是秦瑶单独叮嘱,要送给齐家、公良缭、丁家,还有刚和刘季拜了把子的钱、沈、邓三家。
给齐家和公良缭那边,在去年的布匹、酒肉、茶叶基础上,又新加了两套价值二十两的笔墨,共需银七十五两。
钱、沈、邓三家,每家一头猪、上等品质茶叶两罐,棉布两匹,酒两坛。共需银五十两
还有丁家,孩子们的夫子得一人一份,就算只是一些肉菜每人也要花去二两。
丁湘一家远在京城,秦瑶一开始犹豫过要不要送,但想到刘肥还在京城,日后专柜店铺开起来,自然少不了要联系,这就少不了要准备一份年礼。
家乡特产,对远在外乡的人们来说是一份专属回忆,份量很重。
所以送到京城去的年礼,秦瑶花费了不少心思,把开阳县内一切方便存放的吃食全部准备了一份。
银钱花费不算多,七八两就够了,但为了保证食物新鲜,路费却花了二十两银子,礼轻情意重。
丁家庄丁老太太那也要去一趟,年礼准备得就没那么用心了,拿齐六件礼就成,预算是十两银子。
秦瑶把刘季叫过来,问他哪天有空,亲自带家里四个孩子一起过去一趟,把三郎四娘明年到丁家本部族学的事情敲定下来。
如今刘季有了举人的身份,再去谈孩子们入学的事,十拿九稳。
“老太太看我不爽,我就不去了。”秦瑶自嘲笑道。
刘季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应是,暗戳戳瞅一眼秦瑶身前的礼单。
他的算术得了公良缭真传,一眼看过,算盘自己就在脑子里开始计算,很快就得出一个具体数字。
一百七十两!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指着单子问:“娘子,这不会都是咱们家今年要送的年礼吧?”
秦瑶“嗯”了一声,低头计算开支。
她知道刘季肉疼,其实她自己也肝疼,一百七十两,都够一个普通四口四家舒舒服服过七八年了。
但和开阳县其他举人老爷们比,她们家在年礼上的花费,只不过是人家日常节日的一次花费而已。
要是还有差事在身的,同僚之间互相送礼,开支只会更大。
刘季可不知道秦瑶肝疼,他只看见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正在计算开支,心里除了佩服,就是佩服。
“娘子,我能弱弱问一下,咱们家今年赚了多少银子吗?”
按照年礼这个花费,他很担心家里破产啊!
秦瑶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不便告知。”
这个回答,刘季一点都不觉得失望,意料之中了属于是。
恶妇要是真告诉他家中有多少银子,那才不正常呢。
看样子暂时家里不会破产,恶妇手里银子多着呢。
不过他得告诉她,今年他也是为这个家做了大贡献的。
刘季干脆在秦瑶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自豪道:
“那这一百七十两里,也有一百五十多两是我赚回来的吧?还有家里现在那些田宅,明年要是收上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呢。”
秦瑶:“嗯,我知道,给你记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