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秦瑶又添了七碗甜汤解渴,一家子便满怀期待的等着上菜。
周蒙很有边界感,自己独自退到了客栈门边,既可以随时听见客人的传唤,不打扰人家一家用饭,也方便他继续在这客栈里寻找下一个雇主。
这平安客栈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六菜一汤一刻钟便都上齐了。
菜摆盘精致,色泽亮丽,闻起来就觉可口,妥妥的色香味俱全。
三郎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拿起筷子,“阿娘~”
秦瑶颔首,三郎迅速提起筷子向那到周蒙极力推荐的鱼脍下手,夹了一块鱼腹嫩肉。
余下刘季众人也先后落下筷子,满含期待的将这鱼肉送入口中......
等等!
最后出动,准备去夹鱼肉的秦瑶手上动作一停,警惕看着已经将鱼肉吃到口中,表情却十分古怪的两大四小。
“什么情况?”秦瑶狐疑问。
话音刚落,就见刘季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端起空碗,低头优雅的把口中咀嚼过的鱼肉尽数吐了出来。
有一就有二,余下大郎兄妹四个外加一个殷乐,有样学样,纷纷将口中鱼肉吐到空碗里。
紧接着齐齐吸了一大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感恩神情。
感谢老天,他们还能呼吸。
六人都不说话,拿眼睛盯着秦瑶即将戳到鱼肉身上的筷子,不像是要劝她别下筷子,反倒是期待看到她吃下这鱼脍的反应。
“有那么难吃吗?”看起来很新鲜啊,不就是生鱼片,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
秦瑶不信邪,夹了一筷子,在刘季几人兴奋的目光下,将鱼肉放入口中。
很快啊,进入口中的鱼肉没有了调味料的遮掩,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一股浓浓的泥土腥味儿伴随着一股滑溜溜的烂肉口感,让秦瑶脸色大变,立马反胃不适打起了干呕,将那软烂的鱼肉尽数吐了出来。
她应该信邪的!
见她如此,对面六人立马露出了放心的微笑,七人心照不宣的端起甜汤准备漱口,毕竟这么多菜,总不可能都那么难吃,还是可以继续尝试一下的。
一家七口心态非常乐观,一起举起了甜汤,还有模有样互相敬了对方一下,这才端起准备一饮而尽——噢不!!!
一股醋酿坛子的酸丑味儿直冲天灵盖,平安客栈你管这叫甜汤?!
七人期待神情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将口中甜汤全部又吐了出来。
“水、水!”刘季大喊。
殷乐手忙脚乱将水囊取下递过去,眼看刘季举起来就猛灌,大郎兄妹四人惊呼:“阿爹您给我们留一点!”
老父亲还是有点良心的,并没有将水全部喝完,留下一大半递给娘子。
秦瑶也不客气,先来一口漱口,将剩余的传给大郎,兄妹四人依此得到了救命的一口清甜山泉水,总算是活了过来。
面对剩下的几道菜,兄妹四人面露菜色,身体诚实的往后仰。
三郎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委屈得都要哭了,他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可怕的食物。
殷乐试探看向师父师公:“再试试其他的?”
秦瑶理智拒绝。
刘季看那摆盘精致的翡翠豆腐羹,不太确定的说:“阿乐你试试?”
“不不不,还是师公你先试吧。”殷乐讪讪道。
刘季:“别别别,尊老爱幼是美德,你小你先吃。”
殷乐:“那、那我试试?”
秦瑶一家六口狂点头,给她投去鼓励的眼神,你是我们全家惟一的希望!
殷乐咽了咽嗓子,深呼吸,拿起筷子伸向那碗被寄予厚望的翡翠豆腐羹。
三郎:“乐师姐,难吃吗?”
刘季:“要是不好吃你就吐出来吧,师公不会怪你的。”
秦瑶:“要不你还是吐出来吧。”
殷乐没吐,咽下去了,在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心情复杂的说:“也不难吃,也不好吃,能吃。”
这豆腐羹给了殷乐更多尝试的勇气,秉承着自己就算被毒死了也不能让师父吃吐的念头,一口气把剩下四个菜都试了一遍。
“除了特色的鱼脍和甜汤,其他都是正常的。”殷乐重重一点头,“能吃,放心吃吧!”
秦瑶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全部翻车就好。
只是被甜汤和鱼脍害了两次,此刻就算重新拿起筷子来,也没有了胃口。
大郎二郎戳着白米饭,勉强还能吃两口。
三郎已经委屈的默默噘嘴,嘴里嘟囔:“我想阿旺叔、我想李姨、我想大伯娘二伯娘......”
都是做菜做得好吃的,譬如大伯二伯之类,就很难想起他们。
殷乐哀叹一声,摸摸四娘可怜巴巴的小脸,起身道:“还剩下些干粮,我去拿来。”
孩子们恹恹点头,黯淡的眼睛总算亮了一点点。
其实从离家第一天傍晚起,一家七口就开始怀念家中美味的饭菜了。
特别是阿旺的手艺,在家时不觉得多么稀罕,出了趟远门才发现,原来他们平常在家吃得那么好!
这几日,每每在外用餐,多亏了李氏临行前准备的那点干粮撑着,才勉强有些胃口。
在紫荆府地界上时,还能买到一两餐合口的面食。
但自从踏上这渝州地界,两地口味差异巨大,一家七口肉眼可见的瘦了小半圈。
第609章 一日游
嚼着李氏做的最后一点干粮,看着这满桌中看不中用还贼贵的渝州菜,秦瑶和刘季难得默契的叹了一口气。
吃不饱就没力气。
没力气就没精神。
没精神便哪儿也不想去。
一家七口毅然决然拒绝了周蒙的各种游玩建议,将他打发走后,男女分成两拨,跟秦瑶和刘季回到各自客房,躺下便不动了。
那整齐划一的有气无力模样,活像是集体得了抑郁之症。
分明......这才出来三天呐!
犹记三天前出发时一家欢欢喜喜、满怀憧憬的模样,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充满朝气。
“不能再这样了!”
刘季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把身旁大郎三兄弟吓得一抖,紧张看向阿爹,不会是被这难吃的食物给刺激疯了吧?
大郎满眼担忧,“阿爹?”
刘季招招手,“起了正好,走,跟爹上街买菜去,这几日你阿娘没胃口,看着都饿瘦了。”
重点是,他自己的胃也受不了了,再不吃顿像样的饭,接下来还怎么有力气进京?
他还想见老师最后一面呢!
说着话,刘季也不管三个孩子什么反应,直接把人从床上赶下来,“把鞋穿上,咱们抓紧点,兴许今日还能吃上一顿饱饱的晚饭。”
大郎二郎三郎懵懵点头,赶忙下床穿鞋,跟着风风火火的阿爹出了客栈。
等到了大街上,兄弟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二郎惊讶看向自家正在与农妇砍价,把人家砍得欲哭无泪的亲爹,“阿娘饿瘦了?”
刘季挑着野菜,头也不回,“几日没吃好了,可不是饿瘦了嘛,脸都小了一圈。”
大郎嘴角微抽,“是晒黑了,看着显小吧。”
他可记得,阿娘刚刚挽起衣袖用午饭时,那手臂上全是腱子肉,一拳头能打死老虎呢,哪里瘦了?
刘季没好气的回头瞪了这三个小子一眼,“就你们话多,把菜拿着,去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肉。”
最好能买到排骨,家里这恶妇和别人胃口都不同,人家偏爱肥肉,就她爱吃这瘦巴巴的骨头。
农妇把野菜递过来,兄弟一人一把,正正好。
拿着阿爹花十文钱买来的三捆野菜,三兄弟跟在身后,看着积极搜寻排骨的刘季,被他那精神头感染,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这渝州主城真大啊,光是卖菜的都有一大条长街,能逛上大半个时辰呢。
父子四人买了排骨,还去杂货铺买了不少香料,这地方商贾云集,物品齐全不说,价格还比紫荆府那边便宜不少。
刘季左手抓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两条精瘦排骨,回头瞅一眼三个儿子怀里抱着的野菜香料,脑子里计算着这其中的差价,小吃一惊。
就他刚刚买的这些东西,比在开阳县那边少花了一百二十八文钱。
老父亲当即露出一抹奸笑,回头跟三个儿子打商量,“要是你们阿娘问起来,就说这些东西花了二两银子,知道吗?”
二郎脑子活泛,瞬间反应过来阿爹心里的小九九,挤出父子同款奸笑,“封口费十文。”
刘季爽快应下:“成交!”
三郎嘿嘿一笑,十文哎,可以买两串大糖葫芦了。
大郎无奈的瞪了两个弟弟一眼,严肃提醒:“阿娘又不笨,只需找本地人一问便知这其中差价,阿爹,还是别冒险了吧,为了一百二十八文钱不太值当。”
刘季惊讶,“你怎么知道是一百二十八文?”
三个小子异口同声说:“算的啊,这么明显,很难算吗阿爹?”
刘季噎了一下,孩子都像他,太聪明了也不好啊。
不过他辛辛苦苦出来采买,还要亲自下厨做出一顿美味饭食,少少收恶妇个一百二十八文钱也不过份吧?
丰盛的晚饭端上桌,一家七口终于吃到了一顿舒服的热汤饭,秦瑶连干五碗饭,满足的靠在椅子上眯眼消食。
她没问菜钱多少,刘季也没主动交代,夫妇俩心知肚明,算是默许了这种做法。
毕竟对现在的秦瑶来说,刘季今晚提供的这顿饭,光是情绪价值就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八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