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一个人睡左面西厢房吧。”秦瑶一锤定音,压根没看懂刘季都要抽搐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总之,身为一家之主,她独自一人住最好最大的右面东厢房,这很合理!
阁楼阁楼住不成,想和娘子贴贴也贴不成,刘季身上的怨气多得都快要溢出来。
可生活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某人一句老娘饿了,他立马就得挽起衣袖进厨房,给这一大家子收拾晚饭。
这活儿本该是阿旺的,奈何人已跑后院马棚喂马去了,刘季只好自己上。
找来永通房的路上,见路边有人卖菜阿旺买了不少,这会儿便宜了刘季,食材有了,柴房里也囤有柴火,生火开灶,快速弄出五菜一汤外加米饭一锅,一家八口在空旷但已被殷乐擦得锃亮的大厅用了晚饭。
晚饭吃完,天色已黑透,周围邻居都已熄灯进入梦乡,四周一片寂静,只隐隐听见不远处的集贤坊传来一阵阵欢歌吼叫。
阿旺烧了两大锅水,众人各自简单洗漱一遍就回屋睡下了。
想洗澡也没条件,秦封这宅子里根本没有浴室,沐浴还是原始的方式,用浴桶装满水然后每隔半月焚香沐浴一次。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目的地,虽没有舒适的床单被褥,但精神一放松下来,一家子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秦瑶睡得很舒服,天亮自然醒,耳边传来几声犬吠和孩童调皮挨揍的斥骂。
熟悉的市井喧哗,让秦瑶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刘家村。
但很快,门外传来殷乐的声音,将秦瑶思绪拉回现实。
“师父!我和阿旺买菜回来了,给大家伙带了早点,你们快些起来吃,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驴肉包子呢,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殷乐把打包回来的几笼包子放在厅里,转身挨个房门敲开,又回房间把还睡不醒的四娘扒拉起来。
小姑娘还蒙着,不记得这里是哪里,打着哈欠一边配合穿衣穿鞋一边问:“乐师姐,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殷乐哈哈一笑,点点她的鼻子,“已经到京城了,昨夜到了你这就忘了?”
四娘歪头一想,对哦,昨天傍晚就到京城了呢。
“快起来洗漱,吃肉包了,阿旺推荐的那家肉包子特别好吃。”殷乐端盆出去打水,提醒四娘穿衣动作快一点,不然就吃不到热乎的包子咯。
秦封这宅子里很多生活用品都不齐全,刘季翻遍前后两个院子也只找出来三只盆。
一只留着放厨房洗菜洗碗,一只洗脚,余下一只洗脸的,全家共用。
殷乐打好水,四个孩子轮流洗漱。
刘季向来精致,不似秦瑶那般,对着水桶把脸一埋,过一遍水再一甩头,主打一个潇洒。
永通坊不远处有一口井,坊市内的百姓早上都要去井边打水,但秦封家里打了一口井,省了这个麻烦。
刘季等着几个小的洗完脸,自己重新打一盆水,先用清水过一遍脸,再用干爽的帕子把脸上水渍轻轻擦干,用盐细细把牙刷过一遍,拿刀片把长出来的胡茬刮干净,清清爽爽,完美!
洗漱完毕,一家六口尝了尝殷乐和阿旺极力推荐的驴肉包子,果然鲜香,秦瑶一个人就吃了五个,一家子把殷乐带回的包子全部扫空。
肚子填饱,太阳才刚冒出一个头来,院里缺东少西,秦瑶召集家里人,准备一起出门采购熟悉一下新环境,再做打算。
刘季心里惦记着老师,也迫不及待想出门去。
一家子稍作收拾,秦瑶刘季打头,大郎二郎走中间,两个小的由阿旺殷乐各牵一个跟在后面,一家人锁上大门,兴奋发朝着最热闹的南市行去。
都城很大,跨区出行不是乘轿就是乘车,只靠两条人腿走,从永通坊到南市,得走上半个时辰。
城中主干道上不许奔马,所以路上多是马车和轿子,行人得靠边走。
一路往南市去,人越来越多。
突然几辆马车飞驰过来,为了躲避马车,人们纷纷向两侧避让。
为了不伤到孩子,阿旺和刘季赶紧把三郎四娘架到脖子上,这才没被突然涌动的人流挤出去。
马车过后,又冲出一队骑马的人,身着统一的玄色官服,呼啦啦一群人,迅速将前方那栋府邸围了起来。
严肃的气氛,引起周围百姓议论,也吸引了秦瑶一家八口的注意。
刘季拍拍身旁的大哥,小小声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那大哥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啧啧两声道:“皇城司的人,这架势八成是抄家的。”
抄家?
一家八口对视一眼,入京第一天就看人抄家,这么刺激的吗!
第643章 来人,叉走
百姓们都不走了,街道拥堵起来,全是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
毕竟就算身处京都,抄家这种事也不会经常遇到,自然要看个热闹再走。
秦瑶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可人群拥堵,她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被迫留下看一场抄家。
只见那打头的两辆马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皇城司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道像是圣旨一样的东西,大步走到被包围的府门前,直接派人上前将大门撞开。
府内中人毫无预料,被吓了一大跳,待到看见那一身皇城司的官服时,脸色齐刷刷一白。
没有一句废话,领头那黑面男人一面挥手命人开始查抄,一面宣读出冷酷的圣旨。
黑面男人声音不大,秦瑶众人隔得有些远,只隐约听见几句结党营私,教唆皇室子女忤逆,冒犯圣颜之类的话。
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清楚,只听那黑面煞神高声厉呵一句:
“圣上开恩,朱氏一门全族老少男女流放三千里,家产全部罚没充公,即刻执行!”
话音一落,府内立马传来妇孺的嚎啕声,不消一会儿,朱氏一门女眷全部被赶出大门来,速度之快,连给朱氏一门妇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当场抓了赶出来,连带着身上华服珠钗全部收没,围观百姓们都惊呆了。
“从未见过这般快的抄家,这朱家父子三人只是立书编纂的闲职,怎么突然就这么被抄了呢?”
往日看见的抄家流放,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见人出来呢,好歹也给人喘口气收拾些细软的时间不是。
毕竟不似满门抄斩那般严重,这京城里起起落落的事情谁也意料不到。
只要人还活着,或多或少都还有一点回转余地。
这两年京都朝堂不太平,百姓们也大多见怪不怪了,今日这般稀奇的,倒是少见。
有一位自称知情人士的老大爷小小声啧道:
“如今上头那两位斗得有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得国师相助,东宫才险险压过公主府一头,这好不容易东宫抓到一个公主府的把柄,你当东宫那位傻吗,自然是要速战速决,省得半路杀出个什么人来......”
这话音还没落,突然传来一道女子怒喝声:
“刘千!堂堂皇城司长,欺负一群妇孺你难道就觉得光彩吗?!”
众人闻声齐刷刷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穿蓝色劲装常服的高大女子策马奔来。
一马鞭甩到皇城司司长刘千身前,企图将他拿着木枷的手打开。
变故来得突然,那黑脸的皇城司司长刘千却迅速后退躲开了这一鞭子。
两条因疤痕而被截断的眉毛紧紧皱起,冷冷盯着那蓝装女子。
刚刚话说到一半的知情人士老大爷见此场景,立马又啧了一声,“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公主府的人这不就来了。”
吃瓜群众们瞬间来了精神,看来今天这场抄家不简单呐。
不过有人好奇的问:“这女子是谁,好凶横,竟连皇城司这帮活阎王都敢惹?”
老大爷又说话了,“还能是谁,公主府近卫队的呗!”
围观群众们顿时激动了,近卫队啊,那皇城司这帮活阎王惨了。
默默在人群后吃瓜的秦瑶和刘季夫妇两对视了一眼。
刘季小小声问:“娘子你觉得那蓝衣女子眼熟吗?”
秦瑶嗯的点了下头,直接道出了那人姓名,一个她熟悉得不得了的名字:“木翎将军。”
刘季激动的一拍肩上闺女儿小腿,“就是她就是她!”
四娘嗷的叫了一声,不忿低头质问:“阿爹你打我干什么?”
刘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得过了头,连声谄笑着哄道:“失误失误,阿爹就是想挠挠肩膀来着,回头给你买糖葫芦吃阿~”
四娘哼一声,“要两根!”
刘季抬起大掌,小姑娘立马伸出自己的小手掌,父女两击掌和解。
安抚好生气的女儿,刘季再抬眼看过去时,朱府门前的女眷们已经重新穿上了她们原本的华服。
那刘千在木翎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谁敢得罪了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呢?
不过公主这样明显的偏袒手下人,就不怕把她自己也牵扯进去吗?
结党营私,是眼下圣上最忌讳的事!
木翎喝住那些要往外搬东西的皇城司人,让朱家女眷进去收拾细软。
又抱歉的对朱家老夫人低声道:“流放之事已无回转余地,但殿下绝不会让效忠自己的下臣们寒了心,朱大人父子三人那边已打点好了,会有人照顾他们的,你们也不要就此放弃,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木翎着重咬了希望两个字,朱老夫人原本灰败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光彩。
五六十岁的人了,当即就要跪谢公主大恩。
木翎忙将人扶住,又晦暗的扫了刘千等人一眼,朱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可张扬。
得到这片刻的喘息时间,朱家人就有机会多藏一些可以带走的金银细软,三千里流放路上也多了一份希望。
思及此,朱家女眷们对长公主更是感激涕零。
木翎站在朱家大门口,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皇城司众人面面相觑,又齐刷刷看向自家头头。
刘千脸比锅底还黑,但还算镇定,上前试图与木翎交涉。
哪知对方强硬得很,直接伸手挡住大门,冷喝道:
“不过是一刻钟,刘千你就这么等不及?难道非要殿下亲自过来?”
刘千深吸了一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那就得罪了!”
当即出手,朝木翎手臂抓了过来,准备将她拉走。
可木翎也不是吃素的,一躲一退,两人就又僵持住了。
眼看局势无法突破,刘千刚刚暗暗派人去叫的救兵终于到来。
“让开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