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六七分真相的两个护院好奇的打量着他,啧啧惊奇,居然还能从东宫黑骑手下逃出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武生苦笑,换做任何人,只要不想死,都会挣扎得如他这般剧烈。
众人随后跟了过去。
齐家打开大门,人群涌入院中,都是傍晚在秦瑶家吃席见过的熟面孔。
坊主下午没来赴宴,但派了人过来祝贺,不过先前买房的时候秦瑶和坊主也见过面,大家伙见她在齐家院里,都很好奇。
齐御史抬手示意大家伙安静,开口解释:“这贼人偷了东西准备翻墙逃走,不慎摔倒在我们几家后巷,秦娘子武艺高强,几下子就抓到了贼人。”
坊主觉得这个说辞有点奇怪,而且看那被架在护院手上的武生并不像偷东西被抓后的恐慌害怕,也不见求饶,心下生疑。
但眼下情况不是细究的时候,与齐御史对了个眼神,见他颔首没做多余解释,也只好压下心中疑惑。
其余众人却没想那么多,钱财总是能动人心,就算知道自家没少东西的,也想凑个热闹,看看到底能搜出多少金银财宝,说不准还能分一杯回去呢。
于是乎,在万众瞩目下,坊主带人亲自搜身,“噼里啪啦”抖落出十几个铜板。
混迹在人群中的刘季肉疼得轻轻嘶了一声,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私房里的一小部分呐!
“怎么才这么点?”
“不是说搜出来许多金银财宝吗?”
“刚刚是谁说的来着?”
“好像是......”哎?是谁喊的来着?
应着是个不太熟悉的生面孔,夜里又黑,众人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通风报信的人长什么模样。
在人们的抱怨声中,刘季深藏功与名,默默撤退。
秦瑶同坊主说了一下抓捕过程后,等着齐御史做主,让坊主明日将贼送到府衙去,这才离开。
毕竟也是个贼呢,抓到也算有功,还有那好热闹的,主动报名说要帮忙一起将贼人扭送官府。
有一就有二,坊主还没开口,就已经有十来人报名要同去。
往常这种事,人少麻烦事也少,一两个人押着贼人去就行了。坊主正想拒绝,齐御史却暗暗阻止了他。
坊主本来就心存疑惑,此刻再也忍不住,把人请到一旁,小声询问:
“齐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贼人真的是贼?”
齐御史就知道瞒不住他,但也不敢把真相告诉他,隐晦的说:
“你别管他是不是贼,只管把人送到衙门去,就不关你们的事了。”
坊主还要再问,齐御史严肃的摇了摇他,“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坊主心下一惊,齐御史难得同他们这些邻居有什么来往,能得他一句提醒,可见事情是真的不简单。
他也不敢再问,反正带上十几个人,明日宵禁一解就把这武生送到衙门去。
武生被坊主带走,先把他关在他家柴房里,再喊了张桂芝家在衙门当差的男人守着人,事情暂告一段落。
然而,就在秦瑶一家觉得可以洗洗睡了的时候。
宵禁不许走动的坊外大街上,一队卫兵却突然进了宽正坊。
这边抓贼闹的动静可不小,相邻几间坊市里都有听到动静,追击武生的那些人,稍微注意一点就会有所察觉。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刚凑完抓贼这个热闹,困得睁不开眼的宽正坊百姓们,登时醒了一半的神。
阿旺从自家墙头上跳下来,敲开了秦瑶的房门,神情凝重道:“夫人,是太子府的黑骑。”
隔壁书房房门轻轻打开,刘季披着一件外袍鬼鬼祟祟凑上前来,担忧的望着大门方向: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武生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今晚这番折腾岂不是白费功夫?”
秦瑶摆手,“不算白费功夫,至少咱们不会被灭口了。”
刘季一想,也是哦,现在整个宽正坊的人都见过武生,他不信黑骑还敢在这皇城脚下屠杀一坊市的无辜百姓。
隔壁的大门被黑骑敲响,紧接着远远近近好几户人家的房门都被敲开。
刘季心头一紧,“这是要挨家挨户的搜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队人马停在了自家门口。
三人对视一眼,自有默契。
刘季往孩子们住的后院快步行去,阿旺立马藏进昏暗处,秦瑶深呼一口气,来到大门后。
第680章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就当秦瑶准备打开门闩时,隔壁齐府大门突然打开。
一道冷喝从隔壁传来。
“尔等是什么人?宵禁期间闯入坊间放肆扰民,简直渺视王法!无视国法!”
“叫你们领头的人出来,看明日上朝我不参他一本!”
秦瑶放在门闩上的手收了回来,回头冲角落里的阿旺点了点头,事情出现转机了。
停在秦瑶家门外的黑骑纷纷退开,转而移到齐家大门前。
秦瑶挪到东墙下,阿旺及时递来一把梯子,她悄悄踩上去,透过院墙,就能看到隔壁齐家大门前的情况。
年近四十,正属壮年的齐御史一人站在街道中央,把一群黑骑身前挡在身前,身后是提着灯笼战战兢兢,但强撑着的管家。
那架势,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很快,黑骑中有人上前质问他是何人,什么身份?连太子府的黑骑也敢拦。
那些黑骑秦瑶打过交道,包括他们老大白鹤在内,全都横得很,根本是不讲道理的。
想制衡他们,只能打服。
然而,今天却叫她开了眼。
原来不使用暴力也能对付这些横人。
只见齐御史独自一人立于长街中,面对那么多黑骑的威逼也半步不退,连连几道质问,反把一众黑骑问懵了。
“你等既宣称执太子令前来捉拿刺客,那我问你,太子府令何在?解禁令何在?既是捉拿刺客,那么通缉令何在?”
“尔等私闯民宅,又可有京兆尹搜查文书?”
“仅凭阁下一句奉命而来,文书手续样样没有却敢无视宵禁闯入坊市,此等行径实在嚣张,简直目无王法!”
“太子府竟然养了这样一批蔑视法度之徒,我等御史竟到今日才有察觉,早知如此,就该狠狠参上尔等几笔!为陛下以正国法!”
明明暗暗的火光中,齐御史怒骂狰狞的脸却被火光照得清清楚楚。
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飞到一众黑骑身上,竟把这帮横人逼得连退数步。
周围邻里或是暗中偷窥,或是如秦瑶一般爬墙观察,见此情况,俱都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那独立于长街中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啊,平日里这齐家对他们这些邻里竟还算温柔了。
至少比起这群黑骑,大家伙平日里受那管家几句冷言冷语算什么,到底是没说要把他们参到陛下面前,以正国法。
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扒在门缝往外看,低声感慨:
“原来齐家不是看不惯咱们,他只是平等的看不惯所有人,此等境界,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秦瑶和阿旺煞有其事的重重点头。
“阿旺,下次做蛋糕给隔壁送点去,别把人家孩子馋哭了。”秦瑶认真且严肃的嘱咐道。
今天打了一早上鸡蛋,手都发抖的阿旺,沉默低下头。
还有没有人性啊!
“记住了吗?”秦瑶又问。
阿旺:“是。”
再看门外,黑骑被拦住,想过去却也不敢真从齐御史身上踏过去。
要说这百官中最难缠的是哪一部,御史台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言官有谏言之责,自带一道免死金牌,但凡是被他们参上一本,那可真是麻烦缠身,挣脱不易。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言官一个个都是认死理,妄想同他们谈人情世故,绝无此种可能。
一众黑骑只能虚张声势让齐御史等着,他要的手续文书稍后就到,到时候看谁打脸。
“我劝大人还是先退为好,省得一会儿发现情况并非自己所以为那般,自打自脸!”为首的黑骑领队怒吼道。
齐御史淡定的用衣袖抹开脸上被他喷过来的唾沫星子,脸色彻底沉下来,“没有看到文书手续,便是不合法度!”
他也不是故意要这般执拗,而是一看到这些黑骑,他便知武生所言八成是真。
秦夫人说得没有错,身为御史言官,这本来就是他职责所在。
若连他们这些御史也畏惧皇权只图保全,这世间还怎敢言公道二字?
“本大人将话放在这,今日要是见不到搜查文书,尔等休想在宽正坊内行违法之事!”
“不但如此,本官还将上书陛下,将尔等此种蔑视法度之行尽数上报!”
黑骑领队勃然大怒,手中剑唰一下抽出,“你这小小的七品御史,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以你忤逆太子令之罪将你就地处决!”
齐御史往前迈过一大步,扬起脖子对上那把剑锋,怒喷道:
“好啊!尔等若敢当街杀人,那便是坐实了太子殿下纵容手下藐视法度,不尊国法,实乃叛国之死罪!”
叛国二字一出来,黑骑领队吓得立马把剑收了回来,看着闭目等死的齐御史,又气又烦,骑马原地绕着齐御史来回踱步,发现自己竟奈何他不得,更是呕血。
黑骑领队:“你、你!你等着!”
回头看向手下,询问去京兆尹拿文书手续的人回来了没有。
手下人暗暗摇头,这是半夜,还得把京兆尹从床上拉到衙门,方才能出具手续,一时半会真来不了这么快。
黑骑领队简直要气死了,怎么今日就这么倒霉,碰到了这么个顽固御史。
看着这座处在昏暗中并不算大的宽正坊,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