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时手下几名心腹都知道,天亮前若是看不到我从这院里走出去,自会有人为我报仇。”白鹤笃定道。
秦瑶嘁了一声,视线忽然转到厅内小桌上那盘没吃完的西瓜上,她突然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鹤困惑的瞅她一眼,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但秦瑶还是走过去,把一盘切好的西瓜端给他,“吃两口?”
白鹤下意识要拒绝,秦瑶嗤笑说:“放心,我没下毒,只是这瓜隔夜了就酸了。”
所以她秉承着不浪费的优良传统,大方将剩下的瓜送给他吃。
鲜红的西瓜被切成四方块,堆叠在白色的瓷盘中,烛光一照,显得晶莹剔透,甜美多汁。
从傍晚就在秦瑶家墙根底下蹲着的白鹤艰难的咽了咽嗓子,还是摘下脸上黑巾,拿走了秦瑶手上的西瓜,拿着银叉,速度极快的吃完了盘里的瓜,还她一个空盘。
秦瑶手一扬,盘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厅内桌面上,力道控制到了极致,甚至没发出声响来。
饶是知道她厉害,白鹤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你走吧。”
东西吃完,秦瑶立马抬手送客。
白鹤一愣,“你!”
秦瑶抬手示意他别说话,抱臂道:“都是打工人,我理解你的立场,但眼前这局势清晰明了,我不帮必败之师。”
“对了,国师跟你们殿下不是一伙儿的吗,你怎么不去找他?难道你们闹掰了?有间隙了?”秦瑶还不忘上眼药,半是调侃半是试探。
白鹤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并没有搭理她的挑拨离间。
但她那句必败之师,却精准踩雷。
“你说必败之师?”白鹤的声音从嗓子里低吼出来,怒目圆睁,一副要锤死秦瑶的架势。
他们殿下才是正统!
如今圣上只剩下太子这一个儿子了,即便在丰王这件事上殿下一时犯了糊涂,却也不至于失去圣宠,怎么会败!
他不用开口,光是看那丰富变幻的表情秦瑶就猜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还是那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今天心情不错,好心提醒一句:
“不败你慌什么?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你不是想找我刺杀丰王或是刺杀王瑾?”
秦瑶一连串的提问,问得白鹤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想来找她杀王瑾,毕竟丰王现在还算盟友,双方并没有明确撕破脸。
只是王瑾背后突然多了一名不知来历的神秘高手,昨日之前他派出去的所有杀手都有去无回。
到了今日,手下探子来报,他们把人跟丢,彻底失去了王瑾的消息!
消息传到白鹤耳中时,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恐惧席卷的威力。
哪怕曾经在战场上孤军奋战,几次陷入死地,他也没有这么恐惧过。
因为从前要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的殿下。
秦瑶像是看不到白鹤隐隐的颤抖,继续说:
“丰王案且先不论,整个戏班枉死是事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罪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且证人就在京兆府天牢里。”
“你的殿下犯了这样的错,你以为圣上还能包庇他?这京都御史们能答应轻轻放下?武生愿意接受他的班主和伙伴们白白丢了性命?”
再说了,白鹤急到要来找她,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黑骑现在也找不到王瑾,王瑾现在很安全,且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就会回到京都,还武生一个公道。
“鹤大人,你手下那些心腹,恐怕已经做好了为他们主子替罪去死的准备了吧?”
秦瑶嘲讽一笑,“命令是主子下的,出了事站出去抵罪的却是手下人。今日是别人,明日可就是你了。”
“我如果是你,我现在就跑。”秦瑶耸耸肩,一副刀子没落到我身上,我可以随便乱说的潇洒模样。
白鹤气得牙痒痒,极认真的解释:“你对我家殿下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不要张口乱说,否则别怪我当真对你不客气!”
“我家殿下对待手下人向来和气有礼,你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等全是自愿为殿下效命,万死不辞!”
秦瑶微微一笑:“好好好,你们殿下有你,真是他的福气。”
可不是‘福气’嘛,若白鹤所说的仁慈殿下是真的仁慈,那么下令害死整个戏班子的人,就是白鹤!
是他把他的殿下害成了现在这样。
不对。
还有一个司空见呢。
一个国师一个黑骑将军,成功把他们要效忠的主子害到如今这般田地。
白鹤对太子的忠心秦瑶从不质疑,但司空见嘛......
“有内鬼啊鹤大人。”秦瑶幸灾乐祸的说道。
白鹤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手都握成了拳,鼻孔里呼出的怒气灼热,恨不得把秦瑶烧了。
但比起恨秦瑶,他更恨自己先前信了司空见那家伙!
“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白鹤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拉上面巾,纵身越过她家高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那匆忙的样子,生怕秦瑶再多嘲讽几句,他就要忍不住自杀谢罪。
秦瑶耸耸肩,看着天上的弯月,接下来还有谁会来找她呢?
第729章 洗发馆
“嘭嘭嘭!”
秦瑶家大门被人狂拍响。
天边刚露出一点微光,宵禁才解除,秦瑶还准备睡个回笼觉呢,这下是睡不成了。
她从床上坐起,听见前院晨练的殷乐和大郎开门的动静,心里还在狐疑的想:谁这样大清早光明正大的来找老娘去杀人?
一声惊讶的“小叔”从前院传来。
秦瑶楞了一下,原来不是来找老娘杀人的啊。
都怪公良缭那老头,让刘季给她传什么“丰王案未定之前,不要接触司空见或是黑骑的人”,害她以为还有第三方会来找自己。
秦瑶穿好衣裳刚下床,刘肥激动的声音就从她房门口传了进来。
“三嫂!我想好了,我要开一间洗发馆,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专门给人洗头洁面盘髻,我已经想好了,男女有别,分开两间,各自招男女伙计......”巴拉巴拉。
刘肥一口气不带喘气的说了一大堆,才猛吸一口气停下来,可见是真的兴奋。
秦瑶洗漱干净,打开房门,就对上了年轻人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瞧见他眼里的红血丝,诧异问:
“你不会一宿没睡,就等宵禁解除过来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刘肥眼睛唰的一亮,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嗯嗯点了点头。
又期待的问:“三嫂,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刘季一脸丧气的披着薄外袍,踏着布鞋闪现到刘肥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人拉退三米,危险警告:“男女有别。”
说话就说话,人都要凑到他家娘子脸上去了,成何体统!
刘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不妥,忙抱歉的冲秦瑶那拱拱手。
下一秒,继续期待的问:“三嫂,你觉得我开个洗发馆怎么样?”
秦瑶靠在门边问:“你考察过了吗?有市场吗?从前没有过这样的馆子,你确定人们可以接受这个改变吗?”
刘肥颔首,“只要男女分开,价格实惠,应当有不少人能够接受。”
其实那天三嫂同他说起洗发这事后,他回去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利可图。
这两日不来嫂子家蹭饭,就是为了在城中各处考察。
从前没注意,并未觉得洗发有什么特别。
反正人们都说沐浴沐浴,洗身子的时候顺带就把头发也洗了。
但这次他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许多人为了图方便,只洗头发不洗身子。
特别是现在夏日炎炎,动一动就能出一身汗,身上还能擦擦,但头发却不好清理。
盛国人不管男女都喜繁复华丽的高髻,贵族间盛行,平民百姓也争相效仿。
而做一次发髻费时费力,若只是因为出了点热汗就拆下梳洗,那就显得很不划算。
所以大多十天半月才会拆下繁复的发髻梳洗一次。
梳洗梳洗,既洗也要梳,坊间有不少专门给人盘发的女婆,家境稍好的,都会去找女婆盘发,顺带还会在女婆的摊子上买上一两件发饰品。
而且家里条件更好些的,还会专门把女婆请到家里去,一个月去两次,按月给钱,比买一个会做发髻的丫鬟婆子之类的,划算多了。
刘肥说,他这两日拿着本子将这城里有名的女婆都记录了下来,每日她们接多少客人,每个客人消费多少银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刘肥把藏在怀里的小本本掏出来,撇开他那个挡在身前也不去读书的三哥,来到秦瑶身前,指着本子难掩激动的说:
“三嫂你看,这是南市最有名的女婆,单独将家中后院开了铺子的,还挂有招牌,她每日能接待五六个客人,一人费时一个时辰左右,收费在一百文到二百文之间,还会送客人几根木簪......”
一天假定固定五人,一人一百五十文花费,那一日便是七百五十文,一个月便是二十二两五钱!
当然,这是生意最好,牌面最大的女婆。
还有各种名气不大,收费也便宜的。
这些女婆一日能接待十几人,每人收取二十文到五十文的费用,不送簪子,但会给客人免费贴花钿、染红唇之类,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生意也极好。
这样算下来,假定一天十名客人,一位客人平均花销三十文,一天就是三百文,一个月便是九两银子。
而成本,几乎是没有的,只需要备上一些胭脂水粉和发油,以及假发垫包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