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被困住的日子,我的生活是绝望的,因为我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我就永远没法知道孩子的下落,我究竟要被困到何年何地啊——”
青青的声音很凄惨,白眠有些意外:“你……只是想打听孩子的转世?”
要消解她的怨气,竟然如此简单。
青青不甘地答道:“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五百年了,从没有一位仙人愿意听我说话,来过的每一个仙人,还有那些天兵天将,都是那般高高在上,鄙夷地看着我,仿佛我是这世间最肮脏的东西,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所以我恨,我不仅恨那些凡人,也恨你们这些冷漠无情的神仙!唯有杀人吃人,才能发泄我心中的恨啊!”
青青字字泣血,白眠听明白了,她不再多说,直接召唤出系统:
“灵谛,帮我查询她的孩子现在转世到哪了。”
【收到,正在为您查询……】
这一次,为了让青青也能听见,系统公放了声音。
【查询到以下内容:今世他转世为人,性别:男,姓名:姚星宇,出生地点:京城,命数:家境富足,生活安乐……】
青青刚感到欣慰,系统便话锋一转:
【他此生短寿,只能活到二十岁,他的死期,就是今天】
青青立刻紧张起来,白眠也打算行动,她要让姚星宇在死亡之前和青青见上一面:“他现在在哪?”
【他,就在你们身边,他的特征——有一头绿色的头发】
白眠沉默了,她紧紧地握着手中包裹,青青的怨气在金光符内横冲直撞:
“那个人是我的孩子?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全都是在骗我!我杀了我自己的孩子,我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全都是假的!”
白眠唯有一声叹息,看来姚星宇与青青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一面实在太过短暂,姚星宇刚进山不久,青青就吞噬了他。
“是我——杀了我自己的孩子?时隔这么多年,我竟然又一次看到他死在了我的面前,而且这一次竟然是我亲自动手的?天意弄人,连老天都在耍我啊!!!”
青青重复着这些话,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
“你昔日滥杀无辜,有今天也是因果报应,”白眠残忍地说,“你为复仇杀了那些人可以理解,但是后来的受害者都是无辜的,他们也是母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儿,却死于你手,与家人阴阳两隔,老天如此安排,恐怕正是想告诫你这一点。”
“是我滥杀无辜,老天罚我……所以我才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青青思索着,脑中的想法开始动摇。
白眠趁机说道:“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继续杀人,迟早有一天会灰飞烟灭,到那时你就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你现在悔悟,放下怨恨,我可以向天界申请,等你在炼狱里赎完罪后,让你的孩子和你投胎到同一个家庭里,到时候你们依旧是母子。”
“真的吗?”青青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希望。
白眠伸出手:“我以性命担保,倘若我骗你,就让我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神仙不比凡人,神仙立下的每一个誓言都是生效的,有天道作保,青青终于相信了白眠。
“唉——”
青青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的前身,虽然悲惨,但那都是五百年前的前尘往事了,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白眠感觉到手中包裹的重量在变轻,是青青的怨气在消散,那些积攒了五百年的怨恨,像尘埃一样被吹散了。
“大师,我知错了,我愿跟你回地府受罚。”
怨气散去,青青的魂魄出现在白眠眼前。
白眠的任务尚未完成,暂时还不能离开人间,她叫出了灵谛,让灵谛把青青的魂魄传送到地府,并且亲手写了一份神仙飞书为青青求情,恳请阎王能在青青转世时让她与孩子重新在一起。
在离开之前,青青从身上摘下了一片青色的鳞片,放入白眠手心里。
白眠摸着那冰凉的鳞片,不知她是何用意。
“这是给你的谢礼,”青青说道,“我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代表着一段记忆,也是我在凡尘俗世当中的一段经历,这一段记忆与你有关。”
说完,青青的魂魄便消失了。
白眠握着鳞片,那鳞片很快就融化了,在她的掌心中融化成一汪清水。
白眠看见了青青所说的回忆,那是关于她父母的回忆。
第186章
六百年前, 姬国,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一条稚嫩的青蛇破壳出世了。
虽然它日后会长成为祸一方的大妖, 但它现在还只是个蛇宝宝。
它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全身软弱无力, 于是只好慢吞吞地爬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企图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天气燥热,青蛇感觉肚子好饿, 它试着逮了几次飞虫,但是都没有逮住。
真是一条笨蛇啊, 它心里想。
虽然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是青蛇感觉这里相当安全, 它已经在这里待了半日,都没有人来打扰它。
青蛇刚感叹完, 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倒霉。
他心里嘀咕。
听脚步声, 好像只来了一个人, 这人从青蛇身边走过,完全没有发现它, 青蛇放心地打了个哈欠。
这人就在附近停下了,她把手中竹篮放在地上, 从竹篮里拿出一样样祭品恭敬地摆在桌上, 然后虔诚地跪了下来:
“碧元仙君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原来来的是个小女孩,青蛇探出脑袋,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这是我从田地里摘的瓜果, 都是新鲜的,我已经在井水里冰过了, 还有馒头也是我亲手蒸的,请碧元仙君品尝!”女孩说。
这附近原来有个神庙?青蛇偷偷吐槽,这一整天都只有一个人来祭拜,这位神仙混得也太差了吧?
“仙君,您的神像已经很破败了,我想为您重塑神像,但我现在还是个孩子,身无分文,若是来日我发达了,一定会回到这里为您重新立庙!”女孩说。
……看吧,我猜对了,青蛇有些洋洋得意,这个神仙果然混得不怎么样。
“虽然世人都已经遗忘了您,但我还信奉着您,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赐我一身神力,让我今天也能揍他们一顿!”女孩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听到这个愿望,青蛇瞪大眼睛,它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奇女子,这世上有人许愿发财,有人许愿做官,这女子的愿望竟然是揍人?
青蛇越发好奇,想看看这个奇女子长什么样子。
可它是一条蛇,天生视力就很差,看不清东西,此时它还不知道这一点,只顾探出头去,把脑袋伸得越来越长,只差伸到女孩脸上了。
女孩提起竹篮转过身,直接和青蛇打了个照面,双方都被吓了一跳。
“好啊,你这小蛇,你想故意吓唬我?”女孩一把把青蛇从树上扯下来,紧紧握在手里,“看我一脚踩死你!”
青蛇开始拼命挣扎,女孩把它放到草地上,它疯狂扭动着身躯,看它这模样,女孩又心软了:
“唉,我为什么要杀你呢?算了,反正你也没伤到我,我就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看在你和我一样长得这么丑的份上。”
青蛇内心满是不服,它丑?它可是刚出生的蛇宝宝,怎么可能丑,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听这女孩的意思,莫非是她长得很丑?
青蛇又开始好奇了,它想看看这女孩长得到底有多丑,它加速爬行,爬到了前方的一棵树上,然后等女孩经过的时候再跳下来,直接落到了她脸上。
女孩这次没有受到惊吓,她把青蛇从脸上扯下来,恶狠狠地说:“这次我非要教训你一顿!”
青蛇吐出了信子,这原本是攻击的信号,却被女孩当成了讨好。
“少春家有狗,平安家有一匹大黑马,我还没有自己的宠物呢,”女孩打量着青蛇,“虽然你丑,不过细看还是有点可爱的,如果我养你当宠物,一定能把那些混小子给吓死!”
“而且阿娘不让我养宠物,她说宠物浪费粮食,我看你身子细细,一定吃不了多少东西,如果养你的话,阿娘大概就会同意了,”女孩开始畅想未来,“再说了,你冰冰凉凉的,在夏天还可以给我降暑,多有用啊!”
就这样,女孩自己说服了自己,她把青蛇丢进了菜篮子里,直接拐回家当宠物了。
青蛇有点懵逼,它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给人类当宠物,不过它是一条佛系的青蛇,它决定随遇而安。
女孩挎着竹篮回家,一路上她抚摸着青蛇,对它越看越爱:“其实你也没那么丑,还挺好看的,你身上的颜色真绿啊,就像新冒出来的竹子一样,还有你的鳞片,还泛着光泽,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我来给你起一个名字——小青,以后你就叫小青了!”
青蛇想了想,佛系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在快要到家时,女孩悄悄把青蛇塞进了怀里,毕竟妈妈不让她养宠物,还是低调点好。
把蛇藏好之后,女孩信心十足地进了家,刚进家就听到一声怒吼:“白无盐,你今天滚到哪去了?”
女孩弱弱地说:“阿娘,我去河边捉鱼了,但是鱼都被少秋他们抢走了,所以我空着手回来了。”
“你还编谎话骗我?”阿娘又是一阵怒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王叔今天都告诉我了,他看见你提着一篮子吃的,鬼鬼祟祟走了那条小路,你是不是又去拜神了?”
女孩惭愧地低下了头:“……是。”
阿娘顿时把手里的菜刀摔在案板上:“你可真大方,那么好的瓜果,连我自己都没尝过一口,你就去给了神仙,白无盐,我问你,你拜那个神仙有什么用?人家别人都拜财神爷,拜孔夫子,拜些有用的东西,可是你拜的那个碧元仙君是什么?人们听都没听说过,他能管什么事?”
白无盐怯怯地说:“碧元仙君是个好神仙,他能保护我,我六岁那年……”
阿娘粗暴地打断了她:“够了,我真怀疑你是被人下了蛊了,六岁的事情,你一直说到现在,你都已经十二岁了!”
白无盐低头认错:“阿娘,是我不好,我不该浪费家里的粮食。”
阿娘痛心地说:“无盐,娘不是在乎这些吃食,是不忍心看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你十二岁了,年龄也不小了,该干些正经事了!”
白无盐鼓起勇气说:“什么叫正经事,读书识字吗?我也想像少秋、平安一样去学堂读书识字,可是阿娘你不肯送我去。”
阿娘又是一阵暴怒:“你瞧瞧你在说什么?读书识字,那是女子该干的事吗?就算我真的送你去了,学堂的夫子也不会收你的,那是男人该干的事情,你就干好女人该干的事情就行了!”
“那什么是女人该干的事?”白无盐追问道。
阿娘双手叉腰:“这还用我说吗?女红,厨艺,女德,哪一样不能学?你偏偏学着泼皮无赖的样子,每天和男孩子打架,你说这像什么话?”
白无盐很委屈:“不是我要和他们打架,是他们总欺负我,每次我一出门,平安和少秋都会领着朋友来嘲笑我,他们说我长得丑,是丑八怪,我难道不该打他们吗?”
阿娘红了眼圈:“他们是该打——可你不能动手,无盐,你是一个女孩子,你只能忍着,阿娘不是故意想叫你受委屈,阿娘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还有两年就该嫁人了,到时候婆家来村里一打听,知道你整日里和男孩子厮混,肯定会不要你的,你可怎么办呀?!”
白无盐一脸无所谓:“不要就不要呗,我还不稀罕被他们要呢,被他们看上难道是什么福气吗?每天就是洗衣做饭,阿娘,你难道盼着我去别人家洗衣做饭吗?”
阿娘被噎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说:“可是——可是女人就该如此,嫁人,服侍人,是女子一生的使命,你一介女子,难道还想考取功名不成?唯有嫁人才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是嫁不出去,就会沦为笑柄,若是你现在不习女德,婚后就会被夫家休弃,变得、变得像你娘我一样!”
白无盐不说话了,她知道这是娘的伤心事,虽然娘没有告诉她,但是她也从大人的风言风语里知道了一些,娘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但是娘天生貌丑,在洞房揭盖头之时就把那位公子吓坏了。
公子当时想要退婚,但是无奈于两家的势力,只好勉强与娘圆房,圆房后娘有了孩子,公子便再也不来娘的屋里,反而纳了好几房身娇貌美的小妾,每日都与她们恩恩爱爱,惹得娘独自伤心。
两人就这样貌合神离地过了几年,直到后来娘的家里出了变故,家族一夜之间衰败,公子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休妻,把娘和小无盐都赶出了家门。
娘身无分文,流落到了村里,找了间荒屋凑活着住了下来,幸好这里荒芜的田地很多,娘可以靠种地为生,她独自把无盐拉扯长大,不幸的是,她发现无盐长大后和她越来越像,无盐也是个丑女,这可让娘忧心坏了,早早就担忧起无盐的婚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