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雨晴说着就把胖崽的小床往旁边再挪一点，然后去后院厨房给打一些酱油膏出来。

　　别人家都忙活起来准备吃的了，他们家还不着急，直到十一点的时候，赵平生带着个包裹回来，他们家这才开始。

　　带回来的包裹是海城寄过来的，他们寄去海城的年礼这个时候也该到了。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是好不容易等到赵平生周天有半天假，才出门去拍的。

　　他们家里留的那张，就和他们的结婚照一样，都被赵平生弄了个简单的相框给挂墙上。和她画的那些画、她的奖状挨着。搞得家里沙发上头的这堵墙花花绿绿的，任谁一进屋，都得被这面墙给吸引住。

　　“先别去忙，来看看家里收到的信。”收到了一沓信件。

　　宋雨晴快速地拆开了最上头的、海城寄来的信件，然后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头都是些问他们情况的话，还提了，知道他们工作忙，但有空的时候去相馆拍几张胖崽的相片给寄回去。

　　宋雨晴笑道：“正好，他们这时候肯定也收到胖崽的照片了。”

　　她这一提到胖崽，胖崽的大眼睛就看过来了，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小名了，听到了会望过来呢。

　　“小鱼说，今年放假是打算过来的，但同学组织了一个活动，得留在学校，就没过来。”信里还特意提了大院里新来的那家终于不盯着她不放了，说是人家攀到了个更高的枝头。

　　看完了海城寄来的信，宋雨晴把信递给他，又去拆海岛寄过来的几封信。

　　想来大家都是差不多时间寄出来的，她半个月没去拿，现在正好都凑一起了。

　　“姜凤霞今年有假期回家，约我们初九那天出去吃饭。吃饭的国营饭店就是市文化馆过去那家，上次胖崽在那喝的满月酒。”

　　她这假期还更难，都没法过年前回来，不然怎么约到了初九去？

　　一想到过几天要和老朋友见面了，心情都雀跃了起来。

　　胖崽又眼睛咕噜地看过来，朝宋雨晴笑出声，好像在问：妈妈，你怎么又叫我啦？

　　宋雨晴好笑，伸手去和她握握手，继续看下一封信，“思悦当了大队妇联的干事哎，哈哈，思悦其实挺适合的。看她给写的这些事，要被她逗死，以前我们睡一起，她就能搜刮大队里的八卦。嗯，特意让我和胖崽小朋友转达一声，新年好。”

　　“没错，这次是在喊你了，思悦阿姨和你说新年好。”

　　来羊城待了将近一年，这一年被画稿、胖崽、赵平生、每日循环的琐碎小事充斥着，在弘安生产队半年的劳动，好像是一场很久远的梦。就连每天骑车从部队基地出发，穿过长长弯弯、坑洼不平的乡间泥路到弘安生产队知青小院、半年下来的清晨与黄昏，还有生产队小学朗朗的读书声，也变得很遥远。

　　日常想不起来，但每月收到朋友们的来信，又把自己拉回到了在弘安生产队的时候。

　　“咦，这有一封来自云省的信件，是农场寄过来的。”宋雨晴没拆开，直接给了赵平生，这封信，想来是“赵平生”那位去了农场的老师写来的。

　　赵平生看了信，脸上的笑意浓了些，又把信递给她看，道：“谷老师被农场分去了卫生所工作，师母去帮忙打下手配药。以后不用去劳动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甚至还能发挥自己专业所长，算是在不幸里熬出了头。

　　从68年到现在，四年多的时间，总算是熬得看到了曙光。

　　宋雨晴仔细地看完，能感受到写信人压抑着的欢喜，觉得最后的“感谢”两字写得力透纸背，显得格外郑重。

　　赵平生轻呼了一口气，道：“给回一封信，知道他们过得好，以后就不用常联系了。”

　　他们能伸手帮的，已经帮了。

　　“好。”

　　看完信，才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海城那寄来的东西大差不差，基本都是些吃的。这次没给宋雨晴寄药膏了，她已经回信提过，肚子上的淡纹已经没有了，也就不继续抹了。

　　把信件都给原原本本地放回信封里，然后拿到屋里的抽屉放下，这里头，已经摞起来好几沓的信件了，大多都是她的朋友们写的信。

　　轮到他们家开始准备饭菜，去年赵平生做过的沙琪玛重出江湖，炸丸子也做了不少，还有炸薯条......他们家舍得在吃的上面花钱，调料是最齐全的，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更香。

　　胖崽被妈妈抱着，见着爸爸捏一根刚炸出锅的薯条喂妈妈，自己吃一根，又再喂一根，再自己吃一根......

　　她大眼睛一直跟则爸爸的手转动，砸砸嘴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见爸爸又再次拿过来，她就张了嘴......

　　宋雨晴和赵平生一顿，忽然都扑哧笑出声，把胖崽给馋到了。

　　“她能吃吗？咬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宋雨晴觉得胖崽这个眼巴巴的样子实在可怜，就拿了一根，刚递过来，胖崽还先看看她，又看看赵平生，最后才是盯着眼前的薯条，想伸手，但宋雨晴没给她，最后凑了过去舔了下，砸砸，有点味道，又舔一下，觉得好吃，非要自己抓着。

　　最后，胖崽自己捏着一根薯条吃得高兴，小脚一翘一翘的。

　　像是从此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胖崽后面看到爸爸妈妈吃什么，自己都想凑过去吃一点。

　　今年的新年也很有意义，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去年有个小朋友还在妈妈肚子里，那不算。

　　或许是感受到爸爸妈妈的心情好，胖崽今天也很兴奋，平时早早就睡觉了，今天愣是睡着后又在十一点醒来玩一会儿，然后才睡觉。

　　平时都是把胖崽放小床里自己单独睡，今晚睡到了大床上，还是睡到了中间位置。然后，宋雨晴就挨了她几脚。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床床铺尿湿了一片，还是中间的位置......

　　得庆幸他们家还有多的被子......

　　宋雨晴心情复杂，最后道：“温馨是温馨了，但今晚你还是自己睡小床吧。”现在这个天气，衣服都不容易干，更别说被子了。

　　赵平生失笑，看宋雨晴和胖崽正在讲道理，手里忙着换下床单。

　　本以为新年是一家三口温情开局......氛围一整个破坏掉。

　　来拜年的小朋友多，和大家一样，都没有搞红包，而是给大家抓了瓜子花生。他们也没有要去拜年的人家，就在家里闲着，有现成的火盆，就在家里烤红薯。赵平生还去弄了些肉，左承串，俩人关着正屋的大门，在家烤肉吃。

　　可把胖崽急坏了，爸爸妈妈一口一口的，就是不喂给她，最后她只有喝奶的份。

　　“还好她人小，等明年就不能忽悠她了。”宋雨晴道。

　　“没事，明年她也能吃了。”赵平生回。

　　“也是。正好。”

　　又是香喷喷的一串。他们两个，真的太奢侈了。这种事，根本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

　　年初二，大家默认回娘家的日子，他们两个都没出门。

　　赵平生说，现在宋家里头氛围不对。

　　大哥大嫂知道了赵平生给宋红旗、宋长民推荐参加医专考核的事情，想把日化厂临时工的岗位给她弟弟，但家里不同意，说必须等到出结果了再说。大嫂弟弟在家拖了一年没下乡，街道和知青办的人都上门好几次了，再拖下去，就得强制送走了，所以现在就想着要一份工作应付过去。

　　可这份日化厂的工作，哪里能说给就给的，万一姐弟两个有人没考上，后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大嫂说，让我们给找工作。”赵平生轻呵了一声，道：“我没理她。和红旗、长民说了，我们初二就不过去了。让他们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三月份考核没多久了。”

　　宋雨晴一听，就更不可能带着胖崽回去了。大过年的，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就一家人待家里。

　　下午听说大礼堂有人放电影，他们撑着伞，带着胖崽去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电影。

　　前头的人回头看他们，听他们说是带孩子来看电影的。再一看赵平生怀里抱着的胖崽，睡得正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还咧小嘴笑了两下。

　　“......”这什么父母啊，自己想看电影就来看，还拿孩子当借口？！

　　宋雨晴和赵平生一脸坦然：怎么就不是带孩子来看电影了？

　　胖崽睡到电影放映结束，又兴奋起来了，他们就带她去逛大院里的供销社，什么也没买，但不妨碍胖崽高兴，柜台里花花绿绿的东西都很吸引她。

　　年初三的晚饭吃得更丰盛，因为是好几家一起吃的。

　　蔡天和要值班，来不了，只能放弃了。

　　喊了周医生家一起，但他们一家子都是不爱说话的，觉得不好意思，就没过来搭伙。

　　后院厨房里，赵平生带两个男同志忙着了，小梅的两个哥哥来了一趟，又出去找小伙伴疯跑。胖崽和铁花都被放到沙发上，两个小的都在打量对方。小梅一手抓一个的手，时不时地都要摸一摸。

　　铁花已经会说好些话了，坐在旁边，时不时地就要低下头去亲一下胖崽，然后再摸摸胖崽的手和脸。

　　宋雨晴看得一直笑，不用说，铁花肯定是把胖崽当成个会动的大玩具了。

　　胖崽爱笑，铁花爱说话，这两凑一起简直了，啊啊呜呜地没个停歇，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出来她们是聊得真开心。

　　年岁相差不大，按照两家的关系，以后说不定就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了。

　　过了年初三，赵平生就开始上班去了，她是到了年初五才回去上班。

　　大家开玩笑地逗着胖崽，问她是不是过年在家吃太好了，小脸又圆乎了。实际上，只是因为还在下雨，温度比放假前还低，胖崽穿得厚，就显得更胖些。

　　“小宋，你弟弟妹妹过来了。”

第116章 夹心陷

　　听说宋长民和宋红旗过来了, 宋雨晴就抱着胖崽出去接人，把他们给带到了单位里头。带外头的人去办公室不合适，屋檐下有些凳子, 正好可以坐着说一会儿话。

　　宋红旗姐弟两也不是第一次来市文化馆了，刚开始都是来去匆匆, 后来都是待上半小时，主要是奔着胖崽来的。

　　这才坐下歇了一会儿, 宋红旗就把边吃手指边盯着他们看的胖崽抱了过去, 掂了掂，道：“二姐, 胖崽重了不少呢。”

　　宋长民伸手去把胖崽的手指抽出来，拿起小帕子擦了擦, 然后道：“给我也抱一会儿。”

　　被人家阻止了吸手指，胖崽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宋长民, 见他伸手要来抱, 直接一扭头脸埋宋红旗怀里了。

　　宋红旗笑道：“她不满意你动她手了。”

　　见他们看着都挺轻松的样子，宋雨晴就问：“家里头没闹起来吧？大嫂怎么想的，让我们给安排工作？”

　　宋红旗撇了撇嘴道：“她哪里敢来找你们要工作啊，就是想闹一闹，把日化厂的那份临时工要到手, 还说只是暂时先给她娘家的弟弟用着，以后再还。真要是到了那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还还出来？”

　　“二姐，你和二姐夫年初二没回去才是对的。大姐和大姐夫去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大嫂爸妈和弟弟年初二都闹到家里来了，大伯母听说了这个消息, 也让我们把日化厂的工作给堂姐，凭什么啊？哼, 让他们闹呗，大姐不接他们的茬，他们也不敢闹到大姐夫那儿去。”

　　“你和二姐夫工作也忙，家里也没别的事情，就别回去了。”

　　“好。”宋雨晴点头应下，哪怕宋红旗不说，她是这么打算的。没想着要去为难自己，给自家找不痛快。知道他们现在是虚张声势，不敢找过来就行了。

　　也是，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以前在家的时候，宋长征两口子敢给没出嫁的妹妹施压，却不敢找上耿川和赵平生，无非就是因为这俩人站的位置比他们高，他们想要求什么，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知道没法索求，甚至还会担心影响自己的工作，人就老实了。

　　她看现在宋红旗的脾气也劲劲的，有点像大姐宋知秋。这么一看，这宋家里，就“宋雨晴”一个夹在中间的是软包子性格。

　　好在，现在她一点点地给宋家灌输“她如今性子扭变了许多”的想法，不然他们还得当她是软包子。

　　两姐弟这次来又给带了鸡蛋，里头还有鸭蛋，都是去和生产队里的养殖场换到的。

　　宋长民小声道：“三姐，我看到有人去找生产队的人换鸡鸭蛋，攒一起带到市里转卖出去，挣好多呢......”

　　宋雨晴瞪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别人的事情你少管，你别动些歪心思。别看人家能赚到钱，你没人家的路子，少想有的没的。学得怎么样了？后面不要再去老家给我换东西过来了，大院里的供销社都能买得到。最后两个月，你们抓紧时间看书。”

　　“哦，我就是看到了说一说，我不去干这事。”宋长民摸摸脑袋。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啊，这要是被抓到，东西没收起来都是轻的，可能还要被关起来。黑市哪是好混的，里头的人不是有背景，就是完全破罐子破摔才做的这个买卖。

　　“知道就行。”

　　或许是每个地方不同，反正她来这个世界三年了，黑市这个词听过，但她真没去过什么黑市，更别提说去黑市买什么好东西了，还不如就去生产队直接找队员换东西呢。总之，黑市，对她来说依然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但她听单位的大姐说，前几天黑市里被抓了不少人走，说是和什么偷盗国家财产有关，黑市都给端了大半......

　　这俩人这次也是在这待了差不多半小时，和胖崽玩了一会儿，就说要走了。他们现在还是住在大姐家里，不过，没用着他们带外甥。大姐把外甥带厂里去了，好让他们在家能安心学习。

　　宋雨晴看姐弟两又撑着伞离开，正叹了声气，就被胖崽两只手捧住了脸，张嘴就要咬过来。

　　唉，还是叹气眼前这个崽吧。正处在长牙期，动不动就想抓着她咬一咬。喂奶的时候咬过一次，被她揍了一顿屁股，后面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