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她都差点恍惚了,这确实就是她认识的宋雨晴的五官。但还是不太一样的,即使她认识的宋雨晴把气色养起来了,也还是和眼前的人有区别。
“妈妈,这个不是杨阿姨啊。”胖崽拉住了宋雨晴的手晃了晃,但是这个阿姨和妈妈好像认识呢。
“这个也是杨阿姨。”宋雨晴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对杨曼曼道:“在外头不好说话,去家里说吧。”
“对了,你就一个人?待会你那些东西......”
杨曼曼也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转头把眼泪一抹,对上不远处的一大两小,道:“我爱人和孩子在外头等我。”
宋雨晴想了想,道:“一起进去吧,可能你有不少问题要问,还不知道要说多久。”
于是,杨曼曼连同爱人孩子一起跟了上来。
齐松年看看杨曼曼又看看杨曼曼的朋友及朋友的爱人,觉得这气氛怪得很。
他知道曼曼这些年一直惦记在羊城的一位好友,有过几次联系,说怕自己连累了朋友,所以不怎么敢联系人。
这好不容易重逢了,和陌生朋友也没差多少。
心里想着,可能是因为好多年没见,这一再见,各自都成家了,所以生疏了很多。
但他这个人,生性开朗,见胖崽时不时地探脑袋出来看他家两个小崽子,就主动和冷着脸的赵平生打招呼。
“我是曼曼的爱人,齐松年。这我家俩孩子,龙凤胎,哥哥大名叫齐思钧小名叫豆包,妹妹大名叫齐思婉小名叫蘑菇。看着比你家孩子大一点,我们家今年整六岁了。”
人都主动开口了,赵平生也不可能完全冷着脸。
实际上也不是他冷脸,而是当医生这么些年,他一严肃起来,看着就像冷脸。
“赵平生,雨晴的爱人。”赵平生把胖崽拉到另一边牵着,道:“我们家孩子,大名叫宋昭昭,小名叫胖崽。”
宋雨晴心里本来有点打鼓的,但听身后两人这么打招呼互相介绍,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像极了去给小孩开会的两家长互相打招呼。
杨曼曼瞥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看了眼胖崽,抿了抿嘴,没说话。
这小娃娃长得和她好友八分像,剩下两分不像是因为,“宋雨晴”小时候可没这小娃娃胖乎。
胖崽心里想着这两个小朋友的小名,和很多小伙伴的都不一样,反正她没听到有人的小名叫豆包或者蘑菇......
豆包和蘑菇也对胖崽很好奇:他们也没见过谁家崽子的小名就直接叫胖崽的啊!
每个小胖子都会被叫“胖崽”,但没人这样起小名的啊!
齐松年这人自来熟,很能聊,才说了几句,就和赵平生聊上了。
还没走到家,宋雨晴就已经知道了齐松年是在东北的钢铁厂当工程师,搞技术的。还是以前的大学生,听说是在京市读完了大学,毕业就给分配到东北搞生产去了。
之后工作了几年,在70年年底的时候收到杨曼曼的信件,才回了趟羊城,然后就是结婚,把人带走。
也不仅是他抖了自己的情况,也把赵平生的情况给摸了个清楚。
齐松年是个能说会道的,看着真不像是搞技术的工程师。
他们家的两个娃,也养得十分外向。
互相知道了小名,就把胖崽拉过去唠嗑了,根本不像大院里的小孩那样怕赵平生。
就是吧,这俩孩子和他们爸一样,说话带着特别明显的东北腔。多带点口音,胖崽听着吃力。
而对于豆包和蘑菇,他们也觉得听胖崽说话费劲。声音软塌塌的,有些口头语,他们听着不顺。
互相心里嫌弃,但还是能玩到一起去。反正讲十句能有六句能听得懂就是胜利,那些奇怪的方言,听不懂的就自动忽略过去了。
“小宋,你们家可真是多朋友啊,天天来朋友。”
宋雨晴抬头看了眼说话的婶子,把话给挡了回去,道:“我们家在羊城的亲戚不多,不像你们家,天天来亲戚,还好朋友多些,隔三岔五来家里热闹。”
“是,我就说你们家还是亲戚少了,没个长辈在家里,没人给你们把着方向......”
“婶子你那老婆婆送回老家去了?怎么还把长辈送回去了啊?以后你们有大事可怎么办啊?还是早点把你老婆婆接回来吧,以后遇着事了,你们能有什么主意?”
“......”想仗着年纪说几句,但没占到上风,还被堵了回来。那婶子一摆脸,直接扭头回家去。
有别的人看到了,不是很赞同宋雨晴这么直接戳人说话,但是,被怼的人又不是他们,懒得说。
那小夫妻俩,是没长辈在这儿坐镇,可人家不是能让别人插手东说西道的。
夫妻两个都是一样的会说话气人。
平时都是赵医生出头的,今天宋同志跟踩地雷了似的,不撸袖子就自己上了,完全没有平时温和好说话的样子。
也是,平时装装好看罢了。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赵医生都那么利嘴子了,宋同志能是什么小绵羊?
杨曼曼惊讶地看了看宋雨晴,抿抿嘴。这又是她们不一样的点,她认识的宋雨晴,可不是敢开口反击别人的。
到了家里,宋雨晴就安排胖崽带俩小伙伴去小房间里玩,正要说几个大人到书房里说话时。
杨曼曼开口道:“我们有些话想说,你们两个留客厅里看孩子吧。”
又问宋雨晴能不能到楼上说话。
齐松年痛快应了好,反正他和爱人昔日的好友肯定是没什么可聊的。见赵平生看向宋雨晴,就道:“她们几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咱们就别打扰了。”
宋雨晴给了赵平生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带着杨曼曼上了二楼,去了中间的客房。
中间这间客房几乎是正对着楼梯口,要是有人上来,一眼就可以看到。杨曼曼特意选择坐在了靠近门边的位置。
想着要赶紧地了结这件事,宋雨晴也没注意到杨曼曼的小动作上来后,就开门见山道:“说起来挺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儿。”
杨曼曼蹙起了眉,“你不是羊城本地人,当时是突然被人带到了羊城?”
宋雨晴摇了摇头,深呼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说得,杨曼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这个世界的,还能是外星来的?
“好像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我是从80年掉到了70年。”宋雨晴继续道:“也就是说,我本来在1980年好好的,有天晚上莫名其妙就掉到了70年的羊城,当时我也搞不清楚状况,突然来了个人,也就是我现在的妈,唐秀香,非说我是她女儿宋雨晴,就把她带回家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我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突然就掉到了十年前来。我名字也是叫宋雨晴,样子也没改变过,掉来这儿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当时还被唐秀香,我现在的妈说我又去杨曼曼家里换衣服穿。”
“我对这边宋家的事知道得不多,都是慢慢拼凑起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在那边,也有自己家人朋友的。怕被人拆穿有危险,我就主动说了下乡去,后来去了海岛插队、结婚,之后又调回来了羊城。事情,就差不多是这样。”
“但是我非常确定,我没有见过另一个宋雨晴,我怀疑,我们应该是调换了。我来了这儿,她去了替了我的位置。”
“说实话,我这几年过得提心吊胆的,就怕有人看穿我不是原来的宋雨晴,所以和宋家的人也没太多来往。他们也没认出来,所以......”
杨曼曼低垂着脸,宋雨晴也看不清楚她什么表情。
“宋家的人,对雨晴也没多好,他们当然认不出你和雨晴有什么不一样了。”
“哦。我待了一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才想着赶紧报名下乡去了,省得最后被安排去相亲嫁个不好的人。”
宋雨晴捏了捏手指,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哦对了,你的那些东西,都在。之前有人打听到你和那个,宋雨晴......”
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怪怪的,虽然知道不是一个人,但真的怪。
“就你和她,高考毕业把东西送去老家给宋奶奶帮藏着,有人怀疑到了,还想着从我这儿把东西撬走。不是我说,要不是我们住的部队大院,那些人真可能要来抄家的。我上班还被人盯过,赵平生在军医院都被人举报过......”
说句不好听的,她和杨曼曼又没有关系,帮她保管家底这么多年,差点碍了自己和赵平生的路,又费了这么多劲,从羊城到海岛又再到羊城,几次搬运,哪次不是提心吊胆的?
这个功劳,得给他们记上!
杨曼曼没顾得上问那些东西的事,琢磨了许久,问:“你说你是从1980年来的?那就是两年后?”
“对啊。所以我知道有些错误会纠正,你们家的人早晚会回来。也知道高考会恢复,所以提前给朋友们寄了资料。哦,还有,今年年底,要提出改革开放了。就是对内改革,对外开放。但我来的那会儿,改革开放也没提出多久,不知道后面什么情况,摆摊子是可以摆的。”
杨曼曼还在消化着宋雨晴给她透露的这些信息,每一样,都是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
离谱得像是一个编造的故事。
但谁会搞出这么个故事来呢?杨曼曼下意识地认定:这就是真相。
1970年的6月,有一个存在于1980年的宋雨晴到来,而她的朋友雨晴也从1970年消失。
这几年里,她一直在想,雨晴会去了哪里,怎么会让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来顶替掉,是不存于世还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隐藏了起来。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其实最倾向于雨晴已经不在了。
但似乎,或许这也是更好的局面。
“你家里的人对你好吗?”
这问题差点把宋雨晴问愣,很快意识到杨曼曼也倾向于认同她和原来的宋雨晴调换了。
“很好。我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对我特别好。我爸爸妈妈也特别好,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大十二岁,只要在家就带着我玩。我们家里,没有重男轻女,改革开放后,我爸爸妈妈也做了点小生意,家里条件不错,我哥哥有的,也会给我准备一份......”
说着说着,宋雨晴没忍住抹眼泪。
这么大个人了,想起自己爸妈和哥哥,还是忍不住委屈。
杨曼曼抿了抿嘴,之前还不满这个人占着雨晴的身份,但现在忽然有些心虚。
俩人要真的是互换了,她也得承认,是她好友占人家便宜了。
但她还是有点怀疑的。现在都是这人单方面的说辞,她能上哪求证去?
再一问,人家早去以前的家里禅城打听过了,这里没有他们一家,所以说,想去见一见都没办法,更别说求证了。
年底会提出改革开放?
“你到年底就知道了。哦,还有,也是年底的时候,徽省小岗村要搞分田到户自负盈亏,他们现在肯定没开始商量呢,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新闻上有报道。这是没发生的事,我要不是80年来的,我也不会知道。”
那就只能等着年底再看了。
杨曼曼又问了些宋雨晴过来后的一些情况,宋雨晴也都如实说了。反正身份都“露底”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后面,杨曼曼才道:“雨晴根本不会画画。我家里以前有个阿姨,专门教我画画的,雨晴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她没有画画的天赋,觉得画画很难,还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画画。而且,雨晴其实五音不全,别人说她唱歌好听是因为没人听她完整唱出三句。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会被选中去教音乐和画画。”
一个下乡插队的知青,又没什么靠山,别人凭什么选她呢?除非是真的有能力了。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有不存在的能力?
“还有,她的字,我一眼就能任出来。”
所以她从宋红旗那里听到宋雨晴去当了教音乐画画的老师时,心里就觉得不安了,再去看了信件,更加确定,宋红旗说的“二姐”不是她的好友。
宋雨晴叹气,无奈道:“没有办法,当时我就看到一个本子,模仿能力有限。”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情都挺复杂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事戳穿出去。毕竟,你也没做什么。”
要是这个人来占了雨晴的东西,她肯定是生气的,可人家也没占什么,反而还因为这层身份,还得给宋家的人回报。
她也不是才回的羊城,宋雨晴这些年的事,她也去市机械厂旧家属院打听了不少。
又是送东西,又是帮忙宋家两小的争取医专名额......要是雨晴真的调换过去占了人家的身份......
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杨曼曼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的情况没和你爱人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