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换个形式请月嫂，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会去拆穿。总之，他们是完全没想过让唐秀香去帮忙的。但赵平生也承这个情，想着以后过年过节，再给多送些东西好了。

　　“这样也好。”唐秀香心想着，他们两口子双职工，加起来的工资不会少，赵平生还是军医，福礼更不会差，花点钱请人帮忙，那完全没问题。

　　“哦对了，我过几天回老家去，和你奶说了，找村里人买鸡买鸡蛋，之前也不知道你怀了，就只准备了你大嫂和你大姐的份，下次我再多收点带回来给你送单位去。”

　　“不用，我们在大院里也能买得到。”

　　“啥不用？老家那头新办了个养殖场，你堂爷家的堂叔在里头当领导，想换些吃的方便，还不要票。比你在外头好买。”

　　部队大院里头的东西多，但这肉都一样难买，她回去也就是顺道的事情。不让宋雨晴拒绝，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还问了去市文化馆坐的哪路公交车，都给记了下来。

　　宋雨晴心情复杂，扯了扯赵平生的袖子，趁着唐秀香带着宋长民和宋红旗去厨房忙活时，她小声道：“待会咱们记得给钱。”

　　中午的饭菜不错，排骨肉是他们在部队大院肉站买了带过来的。

　　大宝一直盯着桌上的菜想吃，但有些怵赵平生，加上之前被他爷爷收拾过一顿后，就不怎么敢在家里放肆了。时不时地看看陌生的二姑，他总觉得现在的二姑不是他以前的二姑。

　　还没到饭点，宋建国和宋长征赶了回来，一见面也是关心他们现在工作分配的问题。赵平生的工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们倒是没多问。倒是宋雨晴，居然分配去了市文化馆？！

　　宋建国高兴得去拿了家里的酒出来，赵平生不喝，他也依然高兴地给自己和宋长征倒了一小杯。

　　“这个工作好啊！比分配去厂里体面多了。”

　　在听说唐秋宁和对象上门来时，宋建国冷哼了声，道：“她婆家有本事，打通关系把她给调到厂里的宣传科了。来咱们家想恢复走动，不过是看重了耿川现在在厂里的地位。这人以后再来，不用理，咱们和他们犯不着沾关系。”

　　张紫英嘀咕道：“她嫁的人家里这么有本事？”

　　宋建国语气淡淡，“都不是什么好本事，革委会的人能有几个好的？”

　　整天不是查这个就是斗那个，厂里好些有本事的，现在都被打发到无关紧要的岗位去了，还有的得批斗。要不是厂里领导睁一眼闭一只眼护着，都不知道多少人会被斗倒。

　　“人在做，天在看，风水轮流转，我就不信没他们倒霉的时候！”

　　宋雨晴意外地看了宋建国一眼，这个名头上的爸在大局面上还算三观正。

　　唉，算了，人性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立场不同，态度不同。她也懒得纠结以后什么态度对待他们了，普通亲戚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吧。

　　反正她都已经铺垫过了，以后不常来，都不常走动，也就省了好多烦恼。

　　吃过饭，赵平生就说下午还有事情得早点回去，也是也没多留。

　　宋雨晴给唐秀香塞了十块钱，托她帮忙从乡下带鸡和鸡蛋。也不让她推辞他们带来的东西，宋雨晴道：“里头有一份单独分开的，您帮我带给奶奶吧，我也没空去看她。”

　　“行，。你有空也去不了，那路颠得慌。你奶知道你给她买东西，肯定高兴。”唐秀香小声道：“你放心，我悄悄地给，让她收起来自己吃。”

　　正要走出去，宋雨晴又折回来，和唐秀香道：“要是杨曼曼写信寄过来，您一定要和我说啊。”

　　唐秀香无奈，“行行行，肯定把信转交给你。真是，也不知道你们上辈子是不是亲生的姐妹，就你还惦记着，都不见你这么惦记你大姐。”

　　宋雨晴没法反驳，在“宋雨晴”这里，杨曼曼那肯定是比亲姐妹还亲的。

　　从家属院出去，全靠赵平生挡着人，说还有事情赶着回去，把想要找宋雨晴问话的都给挡了回去。走出一段距离，两人都松一口气，笑了起来。

　　“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以后不用老惦记着了。”

第097章 好男人

　　跑了一趟宋家露面, 之后宋雨晴和赵平生就开始专注起他们的小家和各自的工作。

　　回来的第二天，赵平生送完宋雨晴到单位，加快速度骑车回了医院, 然后直奔妇产科拿昨天的检查报告。

　　妇产科的医生就在上班前帮他看了报告结果，然后道：“产妇和孩子都很健康, 四个月了，该补的补, 也别补过头了, 孩子太大了不好生，让你爱人平时多走动......”

　　“嗯好, 谢谢了。”赵平生松了一口气，把报告结果给折叠起来塞口袋里, 心情颇好地转回了自己办公室，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中午去食堂吃饭, 赵平生拿着饭盒, 凭借身高优势扫了一圈，锁定了温良所在的位置，大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今天工作不忙的话，去我家里吃饭？”

　　温良点头应了，“正好, 今天吴忧应该也能按时下班。”说着，温良道：“你今天去妇产科了？大家都说你从妇产科出来笑得跟天降馅饼似的。”

　　赵平生心情不错，笑道：“我老婆孩子都好，我高兴不是挺正常的？”

　　温良啧啧了两声，倒是旁边的几个医生都看了过来。

　　他们也是认识赵平生的, 只是说话次数少，以往只觉得赵平生板着脸没什么人情味, 没想到他私底下说自己爱人和孩子时还挺温和。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赵平生一心只有工作，对家里头的事情根本不关心。不关心的话，能说得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听说你家是你做饭啊？”温良揶揄地笑道：“我们回家碰到江大姐去买菜，她说你家炒个青菜都能炒出香味来，还夸你厨艺好，今晚我就过去检验下，看江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话说，你们家今晚是你做饭吧？”

　　赵平生头也不抬，扬着嘴角理所当然道：“只要按时下班，我家的饭菜都我做的。”

　　然后又看向面露惊讶的几位同事，道：“我那还有本菜谱，你们想学的话，可以借给你们学习。”

　　过了一会儿，大家呵呵笑了起来，有人道：“赵医生还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这倒是。”赵平生完全不谦虚，接下了同事给他贴的这个标签，道：“我这人就是该工作就工作，忙完工作回家陪老婆孩子，应该的。以后我家胖崽出生了，要做的事情更多。哦对了，我家孩子以后叫胖崽，我和我爱人给起的小名。”

　　温良和其他医生一脸懵：你在说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大家就是客套一下？还有，谁问你家孩子的小名了？

　　大家沉默，不想和张嘴闭嘴都是“老婆孩子”的人说话，但赵平生还没完，又问他们哪里做小孩的衣服做得比较好，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上门帮衬干活的，他爱人做月子的时候家里需要有人在家，他想请假但请不了......

　　大家更沉默了，这些事情，他们怎么知道啊？！多是家里的家属操持的，他们最多就是回家带带孩子，做衣服啊找人啊这些，当然都是自家那位去找大院里的婶子、嫂子们了。

　　赵平生没问到答案，啧了声，其中失望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夹带了点嫌弃。快速地扒完饭，提醒温良晚上记得去家里吃饭，就拿着饭盒走了，说是要去护士站找人问去哪换鸡蛋......

　　他人是走了，但没吃完饭的人这片还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问温良，“温医生，我记得赵医生以前不是这样吧？”

　　温良却是接受良好，毕竟也不是一下子看赵平生变成个满脑子“爱人孩子”的人，帮着说了句：“他以前也没结婚没孩子啊。”

　　“......这也是。”但依然觉得很神奇、很震惊。

　　下午下班，赵平生拎了一篮子用深蓝色布盖住的鸡蛋，单手把着自行车噌噌噌地驶入自行车大潮里。

　　他们家又恢复了可以天天吃鸡蛋的好日子。

　　宋雨晴早上出门时，带的背包里会多一个水煮蛋，还有牛皮纸包着的桃酥、或者是饼干等等。赵平生上班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笔，偶尔会把口袋里的奶糖给掏出来，在众同事、患者的注视下，又面无表情地把奶糖放回了口袋里，无视身后一些调侃的目光。

　　距离回宋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宋雨晴陆续收到从海岛寄来的信件。万大嫂的、知青小院的、姜凤霞的。

　　万大嫂在信里提到了安医生的大儿子，说人拿到了推荐名额，过段时间要来羊城的医专学习，安医生可能会给赵平生写信托付他们帮忙照看一二。

　　只是帮忙照看一二也不是什么事情，最多也就是他们去接人，然后送人去学校报到。但赵平生还真的不一定有空，大概率是要安排助理去接了。

　　姜凤霞的日子没什么大变化，依然还在湛县政府的做宣传工作，但也有好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她就要正式调到县里，而不是借调了。成了单位的正式工，她是可以住到单位房里去的，不用再在外面租房。

　　最后是知青小院，厚厚的一大封信，像个小包裹一样。

　　里头又分了好几封信，大多是楚小云和李思悦写的。

　　李思悦和周斯平正式确定了关系，但也就是确定关系，离结婚还早着。李思悦提到，她离开之后，生产队重新招小学老师，林笑笑也去参加竞选了，但最后还是陈新月被选上。柳眉也没闹，韩瑞则是去了光明公社宣传科做了临时工。说林笑笑在生产队闹了一场，最后得了个记分员的轻松活。

　　信里没多写，但宋雨晴也猜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剩下的，就是些零碎的事情了。看到李思悦提到甜甜许久没见她还哭了好几场，现在还蔫蔫的，宋雨晴就有些忍不住眼眶一热。

　　幸好孩子小，忘性大，等过段时间，她就又可以开开心心的了。

　　再去看楚小云的信件，宋雨晴叹了好长一声气。赵平生看了她一眼，挨过来问：“怎么了？”

　　宋雨晴把信递给他，“小云姐家里给她争取到了一份工作，但家里要求她和卫大哥离婚，自己回去。卫大哥家里没找到门路......小云姐说不回去了，留在弘安生产队也不错。”

　　赵平生看完，道：“可能对他们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两人都能回去就好了。

　　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宋雨晴又很能理解楚小云的选择，毕竟卫长顺和她一起吃了几年苦、互相扶持过来的。

　　就像她也可以放下海岛那边的朋友，跟着赵平生来到羊城一样。无非就是自己认为值不值得罢了。

　　又过了几天，宋雨晴被人喊出去，就见到了拎着个竹笼和一个竹篮的唐秀香。

　　“您......”

　　唐秀香上下左右地打量单位的环境，见没人过来看，就道：“上次和你说的，给你带的鸡和鸡蛋。这够你吃一阵了，等下个月我再给你带过来。”

　　“下次真的不用给我带。”宋雨晴也和她交底道：“赵平生在医院能找得到人换，您给我带了，我怕之后大家都来找我，这不帮忙也不好意思。”

　　“......你说的也是。”唐秀香叹气，“那就没办法了，我下次不给你带鸡了，给你带鸡蛋过来，这盖一盖，没人看得到。”

　　宋雨晴想给她拿钱，唐秀香瞪了她一眼，又见到里头有人往这儿瞧，赶忙道：“行了，你上班去吧，我回了。正要过去你大姐那看她，也就这短时间生了，得小心些。你有事情往机械厂打电话啊。”

　　“好，您慢些走。”

　　“知道了，你赶紧回吧。”

　　宋雨晴站在单位大门看了许久，直到唐秀香的身影走远被墙角挡住，才低头看着脚边的东西：两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

　　“小宋，刚刚那是你妈啊？”说话的同事也不等她回答，就羡慕道：“你妈还给你送老母鸡和鸡蛋呢。”

　　宋雨晴不知道该说啥了，就希望“宋雨晴”是去了她那边世界吧。

　　每天过得都很规律，早上七点半一起出门，从部队大院骑车到市文化馆，把她送到单位，赵平生就要调头回医院去。

　　白天各在各的单位忙碌，下午下班回去，就一起准备晚饭。基本上都是赵平生准备，她负责陪聊。吃过饭就在大院里头散散步消食，再回来一起准备胖崽的尿布、小玩具或者是各自看各自的书，睡前再给胖崽讲一讲故事书或者读医学资料，然后就是一觉天亮，重复前一天的安排。

　　但也不是天天都是复制粘贴，偶尔会有些意外的小惊喜。例如供销社今天来了好东西、明天有电影可以看、后天要发工资......

　　李娴发现自己最近笑的次数多了不少，每天看到宋雨晴笑眯眯地来上班，又乐呵呵地下班，上班期间安安静静、专注认真地在那忙活自己的画稿，沉寂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这间办公室里，原来是很热闹的，走了好几个人，有些是她的学生，有些是她的前辈、她师父的好友，最后剩下她和师父两个不怎么会热闹的人。这办公室也就安静了下来。

　　像是灰蒙蒙的日子里洒了一片阳光下来，这办公室又重新变得鲜活。

　　有一天早上，她刚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过了几秒，就响起了宋雨晴清脆的声音，“李老师早啊！”

　　接着是她师父严闻鹤慢吞吞的脚步声，宋雨晴又跟他打招呼，“严老师也早上好！”

　　严闻鹤淡淡地应了声“嗯”，抬眼看了下窗台上一排的绿萝盆栽。那些花盆都是宋雨晴从单位杂物间给搜刮出来的，某天上班时，她爱人送她过来，还顺带给拎了一袋子的土送过来。之后，他们办公室里窗台上就多了一排的绿萝。

　　年轻人，就是爱整些有的没的。

　　严闻鹤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按照往常习惯，往搪瓷杯里倒点茶叶，正想倒热水，发现办公室的暖壶没热水了，拎起来正要出去，宋雨晴看见了想接过去，被严闻鹤瞪了一眼，“我没老到不能接开水，别给我添乱！”

　　说完就快走几步出去了。

　　宋雨晴耸耸肩，她都要习惯了，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好几天都悄悄地给暖壶装热水。

　　最近严闻鹤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会长一些，偶尔装作不经意间走动瞥宋雨晴的画稿，见她在那愁眉苦脸构思的时候，还会装作看不过去的样子提点两句，要是宋雨晴“恍然大悟”，他就得意地哼哼两声，然后转回自己的办公桌。

　　要是宋雨晴哪天去跟他请教一些绘画技巧，他也认真教，教完之后自己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