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下了几场春雨，庄子春种。

　　再有皇八子誉王殿下代替崇盛帝行祭天大礼，去年代行祭天大典的是庆王，今年成了誉王。

　　祭天大礼顺顺利利，三月份下旬，各地春种陆续完事儿。朝中隐隐以八皇子誉王为先，虽未立太子，但很多大臣都把他当作储君。

　　今年跟去年一比，崇盛帝的确老了，两鬓斑白，大抵是太劳累之过，听伺候的太监言，夜里都有咳嗽声。

　　但不知为何，既然现在属意八皇子，却未让庆王就藩。庆王在几位皇子中最为年长，去年还行祭天大礼，今年却被自己的亲弟弟顶替，上朝时还偶有责骂崇盛帝也不知是还另有打算还是想把庆王当誉王的踏脚石，但这番作为无疑是将他放在烈火上烹烧。

　　庆王心中有反意，但不是现在。人在盛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他拿什么反？

　　况且在此之前他想把这些日子受的屈辱折磨都给讨回来，誉王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前在他手下做事，翅膀硬了，母妃得宠些，办事不出错，竟也敢对他阴阳怪气，颐指气使，真当自己就是未来储君了。

　　自古立太子，立嫡立长，崇盛帝没有嫡子，他身为皇长子，对崇盛帝尽心尽力多年，凭什么要把皇位拱手相让？

　　萧秉承能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娶一个毫无助力的王妃，甘愿去封地，但他不愿意。

第一百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萧秉承的婚事会是这么着急, 去封地已是板上钉钉。庆王还试探过，若是能挑拨一二，让萧秉承出头最好, 无人出头萧秉承也会起防心。

　　庆王眼睛微微眯起，“十三弟, 陈王和黎王的事儿我不信跟你半分关系也没有, 你暗暗做了这么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就甘心？”

　　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出事的恰好是陈王和黎王, 萧秉承虽总被责骂, 可到现在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庆王以为他留着后手。

　　萧秉承道：“当初之事和我无关，但作为皇子，的确想过父皇会因为我母妃惨死, 对我另眼相看, 只是……有些事儿不只靠自己，还靠运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兄弟众多，父皇考虑得也多，八哥做事稳妥, 十分可靠, 父王满意他也在情理之中。我如今只想去了封地，安稳度日。”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真假参半, 庆王才会信。

　　庆王想对付誉王，那就自己想办法。

　　庆王道：“十三弟, 你当真以为去了封地就安稳吗？”

　　萧秉承道：“不管安稳与否，我都当尽臣子的本分。”

　　萧秉承说完这句就告辞了，留庆王一个人暗暗琢磨他刚才说的话。

　　兄弟众多，父皇考虑得也多。

　　没错，就是因为父皇的儿子太多了，最小的今年才四岁，所以才在众多儿子之中飘忽不定，这个也想选，那个也想选。

　　甚至想再在位几年，更小的也能长大了。

　　若是只有一个儿子，就如他一样，就算嫡子天资不足，也不可能把皇位过继到宗室手中。

　　现在让他把崇盛帝的儿子全杀了，太过荒谬也很难办到，但是誉王的儿子他能动。稚子年幼，早夭得多的是，誉王今年二十岁，成婚不过五六载，嫡子如今三岁，还有一个嫡出女儿，庶出也只有几个女儿。

　　没有庶子，这后宅争斗倒是方便了他。

　　再想法子绝了誉王的后，庆王就不信了，这样崇盛帝还会把皇位传给八弟。

　　三月份安稳度过，等到四月盛京出了一件大事，誉王府的小公子因为天暖贪凉玩水时不慎跌入府中湖中，等救上来时，已经呛了水，后来连着几日高热，太医院太医轮番诊治开药，但还是薨了。

　　誉王和王妃震怒，伺候的一干人等全部赐死。

　　痛失爱子，誉王怀疑这是兄弟们下的手，可毫无证据，不能平白指认。

　　他去宫中哭诉求情，七尺男儿，眼睛通红，“父皇，一定是大哥，大哥早就看我不顺眼，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我来，何必伤及无辜孩子的性命！”

　　崇盛帝淡淡道：“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在外还这么说，你大哥也不会轻易揭过。”

　　当初伺候小公子的人被誉王一气之下全部赐死，人死无对证，哪来的证据。

　　他道：“当时儿臣只是急火攻心，未曾想到这一层面，可祯儿年纪小，断不会如此贪玩……不是大哥还能是谁！”

　　崇盛帝心中有些许失望，虽然誉王正经受丧子之痛，可自己的儿子照顾不好就算了，凶手还找不到，只凭着怀疑就认定了是谁。

　　即可为储君，但誉王如今只有一个嫡子。

　　崇盛帝道：“听说你王妃因为孩子没了的事儿病了，你回去好好安抚，孩子总会有的。”

　　誉王仰起头，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崇盛帝身边的李宝顺使了个眼色，他压下心中不忿，“儿臣告退。”

　　侄子出事耽误不了婚事，但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楚沂还是忍不住害怕心惊。一个王府，那么多的下人看着一个孩子还能出事儿。

　　还有太医院那么多院首太医，都救不回一个孩子，皇宫后宅的争斗一点都不少。

　　楚沂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了封地省心。

　　严氏听这事儿也怪害怕的，这想了又想，就把府上的府医打点好，准备给楚沂带去，府里再寻个大夫坐诊就是。

　　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他们也说不好，皇家的事，严氏只让下人不准议论生事。

　　外人看誉王还年轻，孩子总会有，但是丧子之痛谁又知道呢？

　　崇盛帝的这些儿子，十一殿下早夭，十六皇子没长成，算起来还是不错的。

　　这事就像一个大石子，落入盛京城中，引得百姓议论纷纷，可没过几日也淡忘了。只有誉王府的众人还在小公子的丧期，府上气氛低沉，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崇盛帝说没有证据不能指认，但是誉王还是把这件事儿算到了庆王头上。甚至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过庆王府铜墙铁壁，他想下手都没机会，只能生生把这个亏给吃下去。

　　四月一过就到了五月，五月初三是萧秉承和楚沂大婚的日子。

　　宋老夫人上个月月底过来的，说看楚沂出嫁，那必然得看。楚英已经嫁人了，这回是楚媛跟着一块儿来的。

　　前几日大婚的嫁衣就送来了过来，楚沂成婚在春夏之交，天气暖和，嫁衣轻巧飘逸，刺绣虽繁重些，但嫁衣这样庄重贵气的衣裳，非要繁琐些才好看，穿起来也大气。

　　越朝女儿家的嫁衣都是自己绣的，楚沂做样子动了两针，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着急是着急，但嫁到皇家也不是全无好处，这嫁衣就极其好看。

　　凤冠霞帔，穿上之后楚沂美得不可方物。大抵是楚沂身材高挑，平日性子淡然懂事，又不像楚欣那么活泼爱动，所以虽说年纪小，可穿上嫁衣往那儿一站，也像十五六岁的姑娘。

　　严氏看着楚沂穿嫁衣的样子就忍不住红眼，这几日楚瑾也过来帮忙了，她成亲快八个月了，如今已有身孕，整个人柔和了不少，更无从前那股子好强劲儿了。

　　她在严氏身旁劝着，“母亲，这是喜事儿，您喜极而泣，但也得当心身子，不能一直哭。”

　　楚盈在一旁喃喃道：“三妹妹穿这身真好看。”

　　楚瑾忍不住道：“你若穿成这样，也好看得紧。”

　　言语中不乏有催促楚盈赶紧成亲之意。

　　楚盈知道长姐没别的意思，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不愿，母亲也站在她这边，对楚瑾这些话就不痛不痒了。

　　想想这身嫁衣好看是好看，但背负着皇家荣耀，楚国公府的荣耀，楚盈就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咱们姐妹长得相像，看三妹妹穿，我就知道自己穿肯定也好看。”

　　楚盈把一屋人逗得一笑，尤其是严氏，皱着眉说她贫嘴。

　　楚瑾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楚盈一眼，但严氏都没说什么，她不好再多说，只给楚沂理了理衣摆，“转过来让我看看嫁衣可合身，不合身再改两下就成了。”

　　嫁衣是按楚沂尺寸做的，这些日子没胖没瘦，她道：“合身呢。”

　　凤冠就先不试了，沉甸甸地压着脑袋疼。

　　皇子成婚和一般人还不大一样，单论宴请宾客，也不是谁人都能来的。婚宴在成王府，只请了靖安侯府、永安侯府、英国公府走动亲近的亲戚。

　　其余人，都是王府管事下的帖子，不用楚国公府操心，更不用楚沂操心。

　　她只要后日大婚，端庄有礼，坐完轿子坐喜床，因为年纪小，也不用圆房，大约和萧秉承也是分房而睡。

　　说起来比楚瑾成婚轻省些，有添妆的顾及楚沂的身份，也不会留太久。

　　晨起梳妆，然后拜别父母，等黄昏亲迎，自此就不是楚国公府的姑娘了。

　　日后严氏等人见她，甚至还要行礼问安。

　　这几日院子里也收拾打点好了，陪嫁丫鬟六人，加上夏蝉，两个大厨房的师傅，管事的李嬷嬷，门房马房各两人，门房两人一李松，一郑管事，马房就是驾车稳妥的两个小厮，加上府医一名，总共十五人。

　　这般陪嫁人数，算多的了。

　　前院管事有，管事嬷嬷也有，小到照顾楚沂起居的丫鬟，大到厨子府医，加上成王府的人，足够使唤了。

　　就是不知成王府的人都什么样，这些日子楚沂见萧秉承少，只在他生辰那日见过一次，之后他搬出宫一次，后头就迟砚传话。

　　尚未成婚，萧秉承也不会坏规矩让楚沂提前管王府的事，马上大婚，在越朝，男女成婚前三日不能见面，不过很多都是盲婚哑嫁，也不存在婚前见面的情况，严氏只是怕，所以才和楚沂说说这些规矩。

　　楚沂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这几日常去正院用饭，以后没什么机会了。

　　见嫁衣没什么问题，楚沂就回屋把嫁衣换下来了，换上雪青色的薄衫，整个人轻巧不少。

　　严氏看院里丫鬟收拾得差不多了，道：“一会儿让陈嬷嬷把嫁妆送过来，到时候就从你院里抬。”

　　楚国公府给的嫁妆是按皇子成婚的仪制给的，比楚瑾当日成婚多些。楚瑾倒是不在意这个，亲妹妹嫁给皇子风光，也是理所应当。

　　她明儿就不过来了，等初三一早来添妆。

　　楚沂道：“女儿听母亲的。”

　　严氏：“这几日好好休息，后日精神才足。”

　　严氏都发话了，众人挨个告辞，人走之后院子一地东西，前院小厮又把嫁妆抬进来，红木箱笼一个接着一个，丝毫不见冷清。

　　不仅楚沂要打点收拾东西，府上的丫鬟也得收拾，毕竟要去王府，日后不常回来，得跟家人告别。

　　几个丫鬟的家人免不了发牢骚，责怪她们为何非要跟去王府，大的道理留夏等人不懂，但是看李松几人欢天喜地的，就觉得跟着楚沂准没坏处。

　　初二这日过得快，就在添妆对礼单中过去了。下午严氏把楚娴和楚国公府的远房侄子领了过来，做压床喜童。

　　礼部没嘱咐这些，找萧秉承的侄子怕是不太行，所以就从楚国公府找了两个。小公子乖巧，楚娴文静懂事儿，一晚上安安静静睡着，不吵也不闹。

　　楚沂原以为自己不在意婚事，今儿晚上却破天荒睡不着，脑子里想东想西，一会儿浮现出萧秉承的面庞，一会儿又想起刚到楚国公府的日子。

　　谨小慎微，点着灯暗自用功，因为楚瑾楚盈的事害怕，总想着不出头不凑热闹，也不知为何一路走到现在。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嫁人都是头一回，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萧秉承是什么样的，他今日可能睡得着？

　　对他来说，儿女情长总归要放到后面的，估计亲事也就是按照崇盛帝的安排，喜欢自然也是喜欢的。

　　萧秉承前几日就放假了，吏部的事崇盛帝也让他交给了十殿下，美其名曰成亲是大事，让萧秉承专心准备婚事。

　　十殿下从前在黎王手下做事，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放过到嘴边的肉。

　　众人心知肚明，萧秉承成婚之后就要去封地，几位兄弟祝他新婚大喜，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无路可走，萧秉承也跟秦临渊说过两次话。

　　秦临渊道：“皇上防着殿下，那殿下就安心准备婚事，否则皇上不会安心。眼下没别的办法，等到了封地再做打算。”

　　萧秉承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为保住官职说吏部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