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沂:“长姐,父亲断不可能再让你去陈王府,哪怕他日后登基。我也不会帮你捎带什么信过去,再说了,你过去又有什么用呢,陈王难道还会为你休了陈王妃不成。”
若是会休,当初又何必娶,估计只会高兴,高兴楚瑾都这般了,还对他念念不忘。
楚瑾没再说什么,楚沂看了眼外头,福了福身,“该说的我都说了,言尽于此,望大姐好好想想。”
推开门,外面天光明亮。待在这样的佛地方,都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可楚瑾都待了一年多了。
出来问云夏,才知她在佛堂里待了不过一刻钟,这会儿还没过辰时。
云夏一直在外面等着,回去的时候不时往回望,院墙高树像是会吃人的巨兽,若是她们姑娘……
她摇了摇头,可不能有这种念头。
楚沂没去正院,直接回了沂夏轩。
严氏应该知道她去过,也知道她出来,劝不劝得住,全看楚瑾怎么做。
她不禁想,以后该更小心才是,楚瑾是嫡女,倾注了严氏和楚国公的心血,但她不一样。
楚沂只是听话,楚国公让她去劝她就去,至于楚瑾听不听得进去,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离月底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还有七天,她还是老实待在院子里看书不出门得好。
回到沂夏轩,楚沂让李嬷嬷把库房打开,选了几样摆饰放在了书房的多宝阁上。
昨儿送的书大部分是楚国公看过的,史书最多,全摆上了书架。
其余东西像药材、摆饰……还留在库房,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换,药方不着急开,楚沂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
而且瘦弱些出门,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看上去像是那个好欺负的。
这般清闲了两日,每日请安问安,剩下的时间便是看书、睡觉、吃饭。只有楚欣偶尔会刺她两句,但那些话对楚沂来说不痛不痒。
楚欣每次都气得跳脚,她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头,最重要的是,小娘压根不管她,每次换来的只有训斥。
赵小娘忙着楚远昊的婚事,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她是楚国公的妾室,而严氏才是楚远昊的嫡母。
楚远昊的婚事该由严氏做主,若是她出府周旋,恐怕谋不到好亲事不说,还会惹楚国公不快。
刚开春,那么多宴会,定能看见很不错的姑娘,只是这些日子,都没见严氏出门。
赵小娘心里着急,可也不敢深问呢。
但今日请过安后,严氏喊了楚瑾之后,又让赵小娘留下了,“赵氏留下,我有话要说。”
赵小娘估摸着就是说楚远昊的婚事,但她没想到,严氏会让楚沂也留下。
严氏还没用饭,正院的饭食一贯丰盛,赵小娘从前见过。
丫鬟摆好饭,严氏由楚沂扶着坐下后,对着赵小娘道:“你也坐吧。”
严氏依旧是先用燕窝,她一边喝一边道:“大公子他们月底回来,等回来了我问问远昊的意思,再琢磨他的婚事。你也别急,这两回沂儿和婉清出门,还不错,但现在不是议亲最好的时候。”
严氏对楚沂笑了笑,“沂儿出门也留意着点,最好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的姑娘,其他的可以往后放放。”
楚沂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楚远昊十七岁,她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帮兄长说亲。
她看了眼赵小娘,突然明白过来,严氏说这些,是想让赵小娘在意。
这两日楚欣屡屡刺她,倒不是在屋里请安的时候,多是来的路上。不过府里的丫鬟都是国公府的,严氏又怎会不知。
楚沂笑着道:“是,母亲。”
赵小娘脸上堆着笑,跟着点了点头,“有劳三姑娘了。”
楚沂道:“兄长之事,我自当尽心。”
吃过饭后,赵小娘就告辞了,严氏去净手,她对楚沂道:“你年纪小,倒不用特意留意,盛京城的姑娘们多,多交些朋友,常出去走走看看。”
楚沂点了点头,又听严氏道:“你再去看看你长姐吧,她有话同你说。”
难怪严氏和赵小娘说这些,原来是楚瑾想通了。
楚沂福了一礼,“那女儿这便过去。”
这是楚沂第二次去佛堂,只不过跟着的丫鬟换成了留夏。依旧是那条路,穿过两道院墙才到佛堂。
门依旧锁着,递了腰牌之后才给开的门。
楚沂还以为这回会有什么不一样,看来是她想多了。
楚瑾在佛像前抄佛经,听见开门声把笔放下,回过头道:“三妹妹来了”
楚瑾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带着楚沂去里屋。
这处院子狭小些,三间房,正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边是卧室,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干净整洁,不见别的东西。
楚瑾道:“有些简陋,三妹妹将就坐吧。”
楚沂找了把椅子坐下,楚瑾从桌上拿了一本书,“这是这几日写的,过去一年多,我也不知有些事还对不对得上。”
“前两页写的是药膳方子,宫里姑奶奶给我的,是宫中御医开来调养身子的,得总吃着,否则没有效用。”楚瑾说话时脸上带着淡笑,哪怕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名门贵女的气度还在。
楚沂道:“多谢长姐费心。”
本来她不想去府医那儿,眼下有方子,还是宫中的,倒省事儿了。
只是一本书,前头两页是方子,后面的是什么。
楚瑾把书往楚沂面前推了推,“陈王此人……外人看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但也是多情多疑之人。在佛堂的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他曾经的倾慕,应该和国公府有关。”
楚国公在朝为官,官居四品,又是世家出身,若是楚瑾当初只是个小官之女,黎王就算有意让陈王不痛快,也不会冒然求皇上赐婚。
陈王也当如此。
楚瑾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陈王喜甜,喜我穿琥珀色,不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活泼灵动的女子。我屋里应该还有陈王送的首饰,是桃花样式,还有一对镯子也是他送的,你若需要,便去拿吧。”
楚瑾和楚盈都搬走了,但院子里东西还在。
哪怕她现在想通了点,也不能回去,还得在佛堂待着。为祖母祈福,怎能半途而废。
楚沂听楚瑾说这些话,莫名觉得心疼,“长姐……”
楚瑾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秦书妍曾与我交好,但没到手帕交的地步。我不知她如今怎么看我,但她妹妹那般说,她必然极其在意当初的事。”
“我们姐妹几个,都有几分相像,恐怕她看见你就坐不住了。这册子里有盛京贵女们的喜好,有些人,应该已经成亲了,若是有事你再来问我。我同永康侯府的二姑娘交好,你有事,找她也是一样的。”
楚瑾想了想,“黎王我的确不知,也不了解,都不曾见过。”
被他求娶实属无妄之灾,但能想出这种伎俩的人,绝非善类。
楚瑾道:“三妹妹,月底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你当是要去的,你年纪小,离及笄还有两年,倒是不怕别的,但小心别招惹是非。”
万不能再像她一样。
楚沂因为当初的事受了委屈,如若能借此谋些好处,楚瑾一点都不介意当初的事再被提起。
楚沂把册子接过来,她心里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楚瑾写这些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多谢长姐。”
楚瑾:“你我是亲姐妹。”
楚沂拿着册子告了辞,出门的时候,她不解道:“想必曾经父亲母亲也劝过长姐,怎么这次……”
第十四章 交锋
楚沂本来都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听楚国公的话才过来看一看。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说的话,严氏必然说过许多次。
楚瑾弯了弯唇角,“二妹妹兴许不懂,可我知道,你我都是国公府的女儿。”
楚瑾这回往外送了送楚沂,就站在门后三步远的位置。既然是国公府的女儿,便该为家里做些什么。
其实最开始的确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只让婆子看着,但她跑了几次,婆子就越来越多,还建了院墙,最后得在门上落锁才行。
道理她都明白的,因为自己,三妹妹出门都受人白眼。她不能因为自己让楚沂独自面对这些,楚沂才十三岁。
楚瑾笑着道:“你说得没错,我如今这个下场,是陈王权衡利弊下的结果。当初并非没有破局之法,那时黎王陈王本就争斗不休,他若是去求情,和皇上道清缘由,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楚瑾眼里全是淡然。
楚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既然楚瑾想通了,那自然最好不过。
回到沂夏轩,她让留夏把赏花宴的帖子找出来,“把那身琥珀色的衣裳找出来,熏香挂起来,过两日我要穿。”
楚瑾的首饰她现在不想动,那些东西能让陈王忆起旧情,是关键时刻保命的。倘若陈王不在,让秦书妍记恨起楚瑾连带着记恨她,反倒得不偿失。
琥珀色人人都能穿,楚沂在恶劣地想,秦家人让她不痛快,她也得让秦家人不痛快才是。
就是不知道到时是跟林氏一起去,还是自己去,没准儿还带上楚欣,等二十七那日应该就知道了。
另一边,赵小娘去了楚欣的院子。
国公府姑娘家住的院子里都带了闺名和四季的名,瑾秋、盈春、沂夏,到楚欣这儿本来也带了,但不怎么好听,便改了叫欣雅轩。
楚欣正想去赵小娘那儿问问,母亲都跟她说了什么,不成想赵小娘过来了,“小娘,母亲都说什么了?”
赵小娘道:“说了说你二哥的婚事,还敲打你,别总是找你三姐姐的麻烦。”
楚欣一下就不高兴了,皱着眉道:“我找楚沂的麻烦?我稀罕找她麻烦吗,我只是看她装腔作势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难受!小娘怎么回回说我的不是,她楚沂有什么好,小娘好像巴不得让她当你女儿。”
赵小娘深知跟楚欣说也说不清,哪怕把道理给她掰碎了,她也不愿意听。
“我是为了你好,你真当出门赴宴是什么好事不成,三姑娘出去,外头有多少闲言碎语等着。”
楚欣道:“她能做的我也能!”
赵小娘觉得头疼,“今日夫人敲打过,三姑娘还帮衬你二哥议亲之事,你但凡为你兄长考虑一二,都该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招惹你三姐姐。一家姐妹,若是亲近些你三姐姐以后未必不念着你的好,何必非要分个高低出来。”
楚欣太像赵小娘年轻的时候了,当初她和严氏争,和徐小娘她们争,争到最后就剩下为了孩子。
严氏是,她也是。
从前是不希望大公子比她的儿子好,现在只希望大公子功课好,考功名,做高官。几位姑娘最好是做皇后,这样也能拉扯拉扯她的儿女。
同姓一家人有什么好争的。
只是,赵小娘用十几年才明白的道理,让楚欣现在就明白,显然是不可能的。
楚欣在想,为什么不是她好,楚沂来巴着她呢。
她也能去赴宴,也能为国公府增光添彩,为什么非楚沂不可,只因为她长一岁?
赵小娘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你只记住了,若是耽误你兄长婚事,我要你好看,说了多少遍都不长记性。”
楚欣觉得委屈,为了兄长,又是为了兄长,那她呢,小娘可想过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