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自然是请过的,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只是那些大夫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姐姐要是能快点好就好了。”
她将哭未哭,看着好不伤心。
若是装病,自然诊治不出来,
秦书妍道:“哪儿有诊不出的病,兴许是没请对大夫。”
楚沂擦了擦眼尾,“定是当初请的大夫医术不精,听您的意思,盛京城的大夫医术到底比别处的高明些,您是不是……”
楚沂长得好看,这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看着可怜极了。
秦书妍刚想说她哪知道,万一治不好岂不成了她的罪过,可一个国公府,一个陈王府,谁能请名医一眼就能看出来。
况且她也想弄清楚,楚盈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秦书妍便点了点头,“我倒是真知道一位名医,可以为你引荐。”
楚沂脸上的欢喜丝毫不作假,“多谢王妃娘娘!”
秦书妍心中不免多了两分得意,当初楚瑾才名双绝,多少人以为她要做陈王妃,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她。
就连楚沂能仰仗的也只有她。
秦书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是怜惜你一片赤诚之心。都是伤心事,今日就不必再提了,出门一趟,快赏景弄花罢。”
花园又来客人了,秦书妍忙着待客,匆匆离开。
楚沂擦了擦眼角,去寻林氏。一路经过不少花花草草,平心而论,王府花园的景致好看许多,也不知道皇宫的御花园是什么样。
林氏这边也跟人寒暄完了,见楚沂眼睛红红的,忙问:“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楚沂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刚刚说到了二姐姐,我心里有些难受。”
林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出门赴宴,别人要么提楚瑾要么提楚盈,跟说乐子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拿出帕子给楚沂擦了擦,“哎别因为这个伤心了。”
楚沂对着林氏笑了笑,“但王妃也是好意,她说为二姐姐引荐一位名医,等病养好了,二姐姐就能回来了。”
林氏愣了愣,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楚盈不是病了,若是请大夫岂不是露馅儿。可陈王妃提出的此事,便是她也不好推拒。
她道:“山高水远的,哪儿那么容易请大夫过去。”
楚沂佯装天真道:“但王妃娘娘既然说了,肯定有就法子!只是京城能请的名医都请到了,比名医还高明的只能是御医了……太好了,二姐姐有救了。”
说完,楚沂又肯定道:“王妃可真好。”
林氏心道,好什么好,秦书妍能有这么好心,肯定是不怀好意。
三妹妹也太傻了,这被秦书妍拉着走的。
但转念一想,如今皇子争斗激烈,圣上疑心病重,若是陈王妃真能随意支使御医,那……
林氏高兴地笑了笑,也道:“王妃娘娘真是人美心善,当真是解了国公府的燃眉之急!”
楚沂赞同地点点头,跟着林氏去一旁坐着吃点心去了。
王府的点心比国公府、永安侯府的都好吃。
还有鲜肉馅儿的,咸甜口,这个楚沂以前没吃过,连着吃了两块儿。
姑嫂俩吃点心的时候,亦有人过来搭话,有林氏在,楚沂只需点点头笑笑,偶尔说两句话便成了。
等到后头人多了,又去王府的人工湖旁赏水看鸭子,楚沂和林氏也没去凑热闹,在凉亭这边坐到宴席结束。
秦书妍是会做事的,送客时还给客人准备了礼物,她原本也没想留人太久。下午陈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楚沂和她姐姐有几分相像,秦书妍暂时还不想让陈王看见楚沂,所以宴席得在中午之前结束。
来赴宴的都是女眷,坐上马车之后楚沂还看了看是什么东西,打开匣子,是两朵宫样绢花。
一支月季一支芍药,比一般的更好看些,颜色也鲜亮,是用一层绢布外头过着细纱布叠着的,看起来栩栩如生,和今日在花园见的花一样。
林氏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若当初嫁给陈王的是楚瑾,这些东西,哪里用得着别人给。
只是时移事异,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楚沂从来不会和东西过不去,笑着问林氏,“嫂嫂喜欢哪样?”
林氏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样的首饰,三妹妹都留着吧。”
楚沂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嫂嫂了。”
这回俩人没在外头用饭,回到国公府后,先去了正院。严氏依旧没问楚沂什么话,让她回去歇息,晚上不必过来。
林氏则是留下了,只是这回宴会,她被别人绊住脚步,楚沂那边发生什么,还是后头楚沂跟她说了才知道的。
林氏:“陈王妃问了二妹妹的事,还说给二妹妹引荐位名医。”
严氏皱了皱眉。
林氏又道:“这舟车劳顿的,去泸南要好些日子,也不知什么大夫,兴许是御医吧。”
严氏眉头压根就没松开,“胡说,便是皇子正妃,也不是能随意使唤太医的。”
林氏讪讪道:“儿媳也是胡乱猜的。”
严氏按了按眉心,挥挥手道:“你也累了半日了,先回去吧。”
林氏起身福礼道:“那儿媳先回去看看莹姐儿,儿媳告辞。”
等林氏出去了,严氏不时按按眉心,陈王妃能请来御医……
谣言可畏,万一这事传到外面去,对陈王府必然不利。
只是这种大事,她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得等楚国公回来之后再商量商量。
楚沂一觉睡到了傍晚,严氏说不用请安,她便换了身素净衣裳,去书房看了会儿书。
得益于楚国公这个爹,书房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书架满满登登,多宝阁也是。
书桌前摆了个硕大的瓷盆子,里面插着数卷字画。
桌上笔架是青花瓷的,镇纸也是,连文竹睡着的花盆都是。
日日都有丫鬟来擦拭,大体上楚沂是满意的。
她打算晚上吃小厨房的饭,随便煮些面吃。正看着看着书,留夏便进来了,“三姑娘,正院给送来一封信。”
楚沂疑惑道:“给我的?”
第十六章 长兄
楚沂来这儿一年多,没怎么出过门,更没什么朋友,谁会给她写信,还是从正院送来的。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信该不会是楚盈给她写的吧。
楚沂看了看信,信封用蜡封着,信封完好,摸着挺厚实,上头写着‘三妹妹亲启’五个字。
她两个姐姐,楚瑾还在佛堂,有事直接过去便是,果然是楚盈。
她让留夏先退下,然后才撕开信封。
最上面是两张银票,总共五十两,折痕还在,就是那日楚沂给她的。
信楚沂没急着看,数了数有六张纸。
她把银票放桌上,喝了口茶才慢慢读信。
信中大意是,泸南不比盛京,楚盈如今在泸南庄子里,很多东西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所以请她帮忙。
写的信总共两张,多是诉苦之言,后面两张纸是单子,是楚盈需要的东西。
泸南是散州,楚国公的弟弟也是楚沂的叔父在泸南任知州,官职从五品。
楚沂原以为楚盈去泸南,是住在叔父家的,没想到去了泸南州下一个县城乡下的庄子里。
想想也是,楚瑾受牵累还住在佛堂呢,楚盈回泸南,怎么可能换个地方当大小姐。
真让她痛快如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回来。
楚沂看着信,庄子名叫林枣庄,到时寄东西,直接寄到那里便是。当初偷着塞银子严氏都不管,现在寄东西,想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有两张纸,是几个吃食方子,楚盈信中道,如果能做些这个一并寄过去就更好了,若是做不成,这几个方子,就留着楚沂自己吃。
有一样写着放面放糖,看起来像糕点,别的上头写着把米磨成粉,步步详细细致,只是楚沂不通厨艺,也想不出这东西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楚沂照着单子方子誊抄了一份,然后把信收放好,才喊留夏进来,吩咐道:“照着这上面的买,把另外两张给夏蝉,问问能不能做出来。”
明儿一早她去正院的时候得把信给严氏看看,看每次出门回来林氏都得过去回话就知道,严氏很关心国公府大大小小的动静。
楚盈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更加关心,而楚沂自己,还在这一片屋檐下生活,就得听严氏的。
严氏和楚国公,就是最高的两片屋檐,既能遮挡风雨,也能挡着让她看不见天日。
晚上楚沂就吃的汤面,是小厨房熬的羊汤,也不知怎么做的,一片奶白色,膻味儿也不重,面条软且劲道,光汤楚沂就喝了两碗。
次日是二月二十八,晨起,楚沂去给严氏请安。
她原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说几句话就散了,但严氏问完莹姐儿和最小的五公子之后,提到了月底书院放假。
楚沂惊觉这个月过得有些快,她都忘了,松山书院每月月底放两日假,这又月底了。
而且月底不止意味着长兄他们放假回来,还意味着要准备家宴。
家宴,顾名思义,一家人坐下吃顿饭。从前楚沂还挺喜欢家宴的,因为平日里吃饭,大厨房的菜色就那么多,她没开小厨房,在大厨房一次就拿那么多菜。
但等家宴,一桌二十几道菜,她一道菜只吃两三口,能尝好多平日尝不到的样式。
严氏坐得很端正,她道:“中午远程他们回来,晚上家里人一块儿吃顿饭。这马上就三月了,我这儿要理账清账,有什么事找陈嬷嬷说吧,和三姑娘说也成。”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国公府是严氏管家,压根没用赵小娘她们帮衬过,就是林氏嫁过来这几年,也因为莹姐儿年纪小,没怎么理过管家事,只是事繁之时搭把手罢了。
各大管事也是听严氏的话,而府里的姑娘,都是等年龄大些时,由严氏带着学学怎么管家。不过也是出嫁前几年学,女子十五岁及笄,议亲之后尤其是盛京这些贵女,往往要在家里多留两年。
女子十六七岁嫁人的多,像英国公府的赵姑娘和勇毅侯府的徐姑娘身上都有婚约,但未出阁。
所以说赶着十四五岁学管家都不晚的。
楚沂记得很清楚,当初楚盈便是不愿意学那些,她才十三岁,生辰在后半年,怎么现在就开始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