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楚沂马上十六岁了,两人成婚也快两年了,能忍到今日,一是因为敬重,楚沂年纪小,他不能由着自己来。
二是因为朝事,朝中动荡,他们被盯着,所以就一拖再拖。
他是喜欢楚沂的,喜她聪慧,话说三分就能全然明白,喜她容色,喜她的惦念,喜两人一路过来相知相伴。
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别人。
楚沂等着萧秉承说回去,却不知萧秉承想了许多。
萧秉承握了握楚沂的手,说道:“我一会儿先把你送回正院,我这儿还有点事,不过时间不长,你等我回来,很快。”
楚沂本想问问什么事儿,但转念一想,若是能说萧秉承早就说了,也不会特意等着她问。
既然这样,她何必再开口问呢。
大事萧秉承不会瞒她,楚沂说了声好,“那王爷早点回来。”
萧秉承把楚沂送回正院后就去了府医那儿,因为皇上请各王府的公子进宫,所以两人不着急要孩子,况且说不定哪日赵王就领兵打进来了。
这种时候有孕不是件好事,两人一直未圆房,所以不用担心这回事儿。不过萧秉承让府医备过药,就是一直没去拿。
不管今日圆不圆房,早做准备,若真水到渠成,也省得伤了楚沂的身子。
大年三十,若非府医是从盛京来的,这个时候早跟家人团聚去了,哪里会守着屋里两盏烛灯,热三两小酒,摆上一碟花生米一碗猪头肉,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快活。
见萧秉承过来,他还以为自己酒喝多了,揉了揉眼睛,见不是虚影,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萧秉承道:“不必多礼,本王过来拿药。”
府医反应过来,这要拿的是配好的避孕之药。
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男子用药。
府医赶紧从匣子里把药找出来,萧秉承怕他喝酒误事拿错了,问了三次,“可是我当初找你配的药?这药有何功效?如果是错了,本王拿你是问。”
府医这又擦亮眼睛看了三遍,才放心让萧秉承拿去,“就是那药,一月吃一次,男子服用,王爷莫要忘了。”
来了一趟这儿,萧秉承又回了正院。
药就是做好的药丸子,萧秉承路上就给吃了,回来之后喝了些水。
这种事他不好意思和楚沂说,这会儿离子时也近了,两人坐了一会儿,闲聊着,便听城内的寺庙钟声响起,钟声过,又是新一年。
楚沂守岁的时候困得直打盹,现在被钟声一震,反倒不困了。
累了一日,总算把岁守完,她揉了揉腰,“行了,新年了,我们也该回屋歇着了。”
这一身钗环首饰还未取下,由着丫鬟伺候梳洗沐浴,收拾妥当已是一刻钟后。
身上疲软,楚沂早些上床躺着。
但她觉得萧秉承今日动作有些慢,她早就上床等着了,萧秉承却还在帐外。
磨磨蹭蹭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楚沂把脑袋探出来问,“是不是有事儿,可是盛京传信来了?”
萧秉承把手背到后面,摇了摇头,盛京无事,是他有事,“没有,我吹灯了。”
灯吹灭,萧秉承把小册子放回柜子里。
他撩开帐子上床,然后一如往常那般,“我看你刚刚揉腰了,是不是酸,我力气大,给你揉揉。”
楚沂:“熬得太晚,坐得难受,你给我捏捏吧。”
起初的确舒服,酸疼过后是爽快,可是一这样揉着揉着就慢慢变了味儿,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夫妻间亲密无间,可到最后一步本该停时,萧秉承声音微哑,道:“你我成婚,马上两年了。”
楚沂就明白萧秉承的意思了。
有些事平日没发生是刻意忍耐,但很多时候都是水到渠成的。
她若拒绝,萧秉承肯定会停下,但她也不想拒绝了。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外面烟花爆竹声那么大,可却没有萧秉承的心跳来得震撼热烈。
新年伊始,因为平日萧秉承在的时候不用丫鬟守夜,所以擦身热水都得他自己烧的。
烧好之后兑上凉水,试着水温才给端进来。
楚沂听着外面忙忙碌碌的动静,又是羞又是恼。
看着他任劳任怨,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收拾擦拭干净,楚沂这才睡下,躺在萧秉承怀里,她总觉得和萧秉承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一样。
只不过这不同之处来不及细想,楚沂刚才累得狠了,这会儿便也沉沉睡去。
萧秉承没什么困意,他自军营回来,这一日都精神,初尝这滋味,楚沂又在身边,他哪里睡得着?
但人都睡着了,他也不能把人再吵醒,这般熬着熬着终于熬到天亮,等楚沂迷迷糊糊醒了,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想再来却是不成的,天也亮了,若是还胡闹,被下面丫鬟看见不好。
因一早折腾,一整日楚沂都困困顿顿,白日萧秉承还去了趟军营,她便在屋里闭目养神。
这滋味的确不错,可多了也受不住。
以前书房还没用处,这回楚沂是发话了,若是不等养好再来,就让萧秉承去书房睡。
他自成婚后就没睡过书房,怎能破例,萧秉承只能作罢。
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但楚沂人在永城出不去,便也回不了娘家了。
从初一一直待到初五,萧秉承初五下午收到秦临渊的来信,说是洽谈不妥,让萧秉承早做准备。
这是秦临渊意料之内的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皇上满意了赵王必定不满意,赵王满意了,皇上自然就十分不满意。
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王杀了宫侍,皇上本就不满,两位将军被绑,所以皇上只许人无事,进军营,但赵王怎会答应。
况且,自冬月皇上就断了西北的粮草,十五万大军,断了粮草,每日吃喝都成了问题。
而奉王本就不喜来西北的差事,很多话都是火上浇油,不过是仗着是亲兄弟,赵王不会像对宣旨太监一样对他。
赵王的意思,这两位将军要么给送回去,要么就留在这儿。
留在这也许是尸首留下,也许是被赵王关一辈子。
明光帝看着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当机立断命京北军营五万兵马前往西北,守住西北诸城,以免赵王有反意。
正月十三,赵王放秦临渊和奉王回京,以不满明光帝削藩为由,领兵南下,大军压境,三日内占领西北两城。
只不过这两城百姓少,平日还得受军营照顾。
城中百姓贫苦,粮库空空,而朝廷已经数月没给粮草,若不速战速决,就算有二十万三十万的兵马,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人要吃饭,马要吃草。
赵王问粮草还能坚持多久,下面人来报,说不足一个月。
大军还得留守,以免羌族来犯。
其他城定然不会这般顺利,赵王看着地图,这两城是因为地处西北,当地百姓总是听他征战之事,奉他为战神。
可若一路南下,就算能绕过盛京以北的陈安晋城,可还要经过锦城、泸南、旭川、丰亦,这才能到盛京。
百姓不能伤,赵王守护百姓多年,断然不会做出伤害百姓的事。
可这样一来就多了许多桎梏,不忍伤百姓,那刀尖就是对着自己的。
可他如今已经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从前赵王在朝声名赫赫,靠着军功多受百姓爱戴,如今给越朝带来战火,就多得百姓憎恨。
朝廷下令削藩,也是借着百姓的名头,藩王少受朝廷供奉,多的银子不就花在百姓身上。
像陈大人借钱,都是偷偷借的,萧秉承把银子借出去,就没想过被百姓记着好处。
甚至世家也愿意削藩,宗亲和世家并不和睦,赵王也不知此举有多少成算。
只是如今不反,日后也会被皇上逼得解甲归田,走投无路。功高震主,原来是这个震法。
这些事明光帝明白,赵王也明白。
明光帝也不想这个时候朝内起战事,但赵王反了,他不可能让忍开城门把忍迎到盛京。
除了让五万大军守城,明光帝还让人暗中宣扬赵王野心极大,早有意图谋反、斩了两位将军……种种事,弄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明光帝继位以来,也算兢兢业业,勤于朝政,精于国事,又因不愿去后宫,在御书房的时间最多,甚至比先帝还要勤政,对百姓也费心极多。
又赶上先帝临死前惩治了不少贪官,他继位以来又风调雨顺,称得上国泰民安,朝野上下对他是赞不绝口。
虽然有这些功绩,但也有人看得出来,说皇上说赵王狼子野心,却丝毫不提让质子入宫、削藩之事。
不过一番手段下来,越朝倒有不少人说赵王食君之禄却不担君之忧,做忠君之事,仗着军功说反就反。
将西北十五万大军当作自己的私兵,实在有违人臣。
不过也有人说,赵王常年在西北,劳苦功高,多年不曾回京,连先帝薨逝也是诸多皇子中最后一个赶回京城的。
而其他皇子都在盛京养尊处优,若非逼他太甚,他岂会起兵谋反。
不少人私下说赵王这么多年一直在西北安安分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武断地断定他仗着军功造反,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受的伤吃的苦。
上战场打仗,哪次不是把脑袋栓在腰带上,况且朝中有不少百姓家中父兄还在西北的,更能体会其中不易。
还有人道,越朝内动乱是百姓受苦,赵王守护越朝多年,岂会不知这个道理,此事必不全是赵王的过错。
盛京城因为离西北几千里,百姓还在议论纷纷,但锦城等地,已有不少人南下逃命。
永城地处盛京以南,短时间内受不到牵连,只不过泸南在盛京以北,若真出了事,刀剑无眼,的确该避一避。
就算不提泸南楚家是楚沂外祖家,那么多百姓还在,岂不受战乱之苦。
楚沂也说不好这场战乱会死多少人,那句话没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西北军营十五万兵,京北十万大军,不过西北还要应对羌族,真对上谁胜谁负,连萧秉承都不敢忘断。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萧秉承还是臣子,皇上有令他不得不从,否则也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