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注重颜面,陆母也是怕,严氏想拒绝,却顾及陆枕言当初出言维护不好意思开口,干脆自己提算了。
想想也是,人家的掌上明珠,两年前说的人家都是王亲贵族,只不过被皇子相争连累,才耽误了亲事。陆枕言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又是得罪人的官职,倘若她是严氏,也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如今楚瑾亲事虽然不好说了,但陆家提亲,只能算作高攀。
陆枕言如今有的是为人品性和不错的皮囊,还有一身才学,该说的他都说了,成与不成,只看严氏的一句话。
他胸口起伏,耳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媒人本想尽尽职责,帮着说两句话。但在这个时候,严氏开口了。
严氏道:“今日提亲就当不作数。”
陆母笑了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就怕陆枕言接受不了。
陆枕言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他脸色有些白,但没失态。
严氏接着道:“你需找一德高望重之人,不管是从前的老师,还是陆家族中的长辈,都成,不必大张旗鼓,但要慎之重之,择良辰吉日,等到真正提亲那日,再把你今日的话跟着长辈再说一遍。”
陆枕言诧异道:“伯母……”
在严氏看,今日陆枕言过来,也算礼数周全,有陆母有媒人,但还不够。
“聘礼就依照盛京的婚嫁礼节来,我也不会过多地为难于你,一辈子的事,你也好好考虑清楚。我的女儿虽然婚事磋磨了几个月,但并非嫁不出去。望你今日所言,皆是出自肺腑。否则,我楚国公府也不会轻易放了你。”
陆枕言道:“您说的是真的?”
严氏:“今日的事,我暂且当没发生过。你们先请回吧。”
楚瑾的婚事,必然得和楚国公商量一番,至于楚国公同不同意,严氏也不知道,但在她心里,陆枕言不错。
虽然年纪轻轻,但有句话怎么说的,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陆家算不得穷苦人家,但是绝对比不上楚国公府,看他比楚远程,还要稳重些。
陆枕言嘴唇动了动,站起来行礼说道:“伯母,今日贸然过来,实在唐突。”
严氏倒不在意这个,陆家今日过来也算礼数周全,再说有心求娶,怎能算唐突?
严氏道:“本该我去登门道谢,不想你们早来一步。”
陆母也站了起来,“这都是小事,严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三人客客气气,客气几句后陆枕言请辞,媒婆也插不上嘴,这就从国公府离去了。
严氏等人走后,在屋里转了两圈,她没急着去跟楚瑾说,而是让丫鬟把林氏叫了过来。
这是大事,自然得找人商量。
让楚沂来不合适,这是她姐姐的婚事,再说了,楚沂刚十三岁,哪知道男女之事。
林氏匆匆赶过来,她是做嫂子的,自然也希望楚瑾顺顺当当议亲出嫁,这些日子她也给留意着,但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公子。
听婆婆说完,她倒觉得陆枕言为人不错,也像个有担当、有作为之人。
严氏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准的,陆枕言为人不错,品性佼佼,也没有世家公子那些不好的秉性。
才学也好,什么都好,只是家世上差一层。
林氏知道严氏在顾虑什么,她劝道:“母亲,这世上十全十美的男子,嫁人总归都是挑一两样看中的,哪有事事顺心的婚事,虽说瑾妹妹的事儿并不怪她,可到底是有人在乎。今年瑾妹妹十九岁了,要是再往下拖,可真就得着急了,女子的婚是拖不得。”
林氏道:“陆家家世上虽然差了些,可是楚国公府多些陪嫁,日后瑾妹妹的日子绝对不会难过。再看这位陆公子,是当初的探花郎,母亲,您还愁他日后不升官吗,这都是早晚的事呀。况且夫妻相互扶持,走到后头,情分也更深。”
林氏在这上头感触颇深,她和楚远程夫妻俩聚少离多,一年也就见十几次。
楚国公府不差银子,况且还有楚沂呢,楚沂日后也会成亲,未来夫君家世上好些,姐妹俩互相帮扶,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严氏本来心中就有了决断,只是想听别人怎么说,至少,陆枕言要比楚国公所说的赵王麾下鳏夫强,常年在西北,嫁过去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等傍晚楚国公回来,严氏直接让丫鬟去内院门口守着,楚国公一到就把人请来了正院。楚国公本来打算今日去赵小娘那儿看看,自从楚欣去庄子之后,他就很少。去见赵小娘,这总得去看看。
但丫鬟说这边有事,楚国公就先过来了。
等楚国公进屋,严氏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今日上午陆家来提亲,就是监察御史陆大人的那个陆家,妾身想了想,虽然陆家在家世上差了些,但是人品才学,这位陆大人都比其他人高出许多,妾身想答应这门婚。”
先问问楚瑾,若是楚瑾没什么意见,就直接答应下来,到时候合了八字,定亲成亲,赶紧把婚事定下,省得夜长梦多
楚国公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陆大人是哪位,然后他道:“陆家……那是什么个小门小户?”
严氏不乐意听这话,“什么叫小门小户?就算是皇族,往前数几代,也不一定在哪块地里刨食呢,小门小户怎么了,他现在是小门小户,难道一辈子都是小门小户?再说了,陆大人的祖父不也是伯爵公爵位吗!不找小门小户,让瑾儿嫁给别人家去做填房,我是一万个不乐意!”
楚国公被这一箩筐话绕得头疼,他连叹两口气,“可这实在是太过胡闹……”
严氏并不觉得胡闹,“陆大人可是前年的探花郎,咱们楚国公府就算细数,哪一辈出过探花,论才学,还是咱们楚国公府高攀了。
再说如今的世家公子,有几人不介意当初之事的?瑾儿好不容易出来了,再拖,到时候嫁给鳏夫,传出去才让人贻笑大方。”
严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这女儿命苦,十七岁就进了佛堂,要是当初早早议亲,随便哪家公子,何至于现在这样?”
当初的事楚国公也有错,毕竟对于陈王心仪楚瑾这件事,楚国公还是乐见其成的,谁不想当皇亲国戚呢。
他是做父亲的,虽然为楚国公府考虑,可也不想女儿再受什么苦,楚国公道:“等过些日子,我告假留家,看看这位陆大人的为人。”
在朝堂上时,楚国公只觉得陆枕言为人莽撞,横冲直撞的,还不懂变通,太过得罪人。
“好了,你也别哭了,让孩子们知道了……”
严氏擦了擦眼泪,楚国公还要去赵小娘那儿,严氏就赶着天还没黑,去瑾秋轩问问楚瑾的意思。
楚瑾没见过陆枕言,都是听严氏说,她道:“全凭母亲做主。”
严氏明白楚瑾的意思,这不就是愿意吗。
楚瑾心直跳,她只知道陆大人为她说过话,对了,三妹妹见过,可以去问问三妹妹。
第五十一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楚瑾过去沂夏轩时, 楚沂已经拆了头发梳洗好了,正准备躺下睡觉。
楚瑾带着丫鬟过来,不太好意思地跟着楚沂说:“三妹妹, 今儿晚上我想跟你一块儿睡。”
寻常家的姐妹也会这样一起睡,说说悄悄话。楚沂虽诧异, 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姐姐是想在床的里面睡还是在外面睡?”
楚瑾道:“我在外面就好。”
六月初的晚上,天依旧热得很,床尾的地上摆了冰块,冒着丝丝凉气, 窗户也大开着, 四屋里角落里都挂了驱蚊虫的香包。
外头还点着烛灯,光晕透过床帏照进来,不过一点都不刺眼。
二人穿着寝衣躺在床上,头一回一起住, 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楚瑾不知如何开口,楚沂看时辰已经不早了, 遂问道:“长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楚瑾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和楚沂说,但是除了楚沂, 她现在又不知和谁说。从前的手帕交早已嫁人, 她也不好随便出门。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 自己也清楚,能谋得一门亲事已经不错了, 哪里轮得到挑三拣四呢?
而且知道楚沂是嘴严的人,楚瑾也放心。
她捏着薄被的一角说道,“三妹妹,母亲说今日有人上门提亲,是当日在朝堂上为我说话的那位大人,我想着上月底在万象寺后山,那位大人又帮着说话来着,我想跟你问问,那位大人品性如何,样貌如何?”
楚瑾说这些的时候心里紧张极了,她摸了摸脸,脸上还有些发烫。
楚沂没察觉出来,认真想了想,实打实说道:“长姐也知道,论品貌,很少有人比得上楚国公府的人。不过他是探花郎,样貌不差。人长得清瘦,远看像竹子,不过力气不小,那日我看着他,一拳头就把那位刘公子的头给打歪了。”
别的楚沂就不知道了,家住何方年方几何家中几口人……这些得打听过才知道。
楚瑾扑哧一笑,“打歪?哪儿有那么大的力气呀。”
可不就是打歪了吗?
说实话,楚沂很敬佩这种人,倘若是她,别人的闲事是不会管的,数次出言,也是因为她是楚国公府姑娘的缘故。
楚沂不喜欢管闲事儿,也不喜欢凑热闹惹麻烦,但看那位陆大人丝毫不惧,他向楚国公府提亲,其中应该有倾慕楚瑾的缘故。
但就算如此,一个没有背景寒门出身的监察御史,说不定哪日就得罪人,被人陷害,却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丝毫不惧,可见其一身正气。
光这点就比其他人强上许多,这人与人相交,最看重的就是品性。
在楚沂看来,陆大人的品性没得挑,“长姐,陆大人为人肯定不错,怕就怕一身清高气。”
觉得举世皆浊我独清,不知变通行事莽撞,又或是明知两家家世之差,也知道自己不能让楚瑾过上好日子,却看不得楚瑾能干赚钱,酸言酸语,若是那样,嫁过去之后日子可不好过。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在哪里都适用。
楚沂知道也有家世相差很大,但最后相濡以沫幸福一生的,但毕竟是少数。这家世有差距,意味着很多观念都不一样。
楚瑾哪怕在佛堂住过些日子,但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她随便一件衣裳首饰,兴
许就比陆家一个月的花销还多。
楚瑾哀哀叹了口气,若如楚沂所说,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倘若陆大人敬重她,知道家世上的差距,但愿意让她过上好日子,那也还好,可若是挑挑拣拣,觉得她花销大,让她跟着省吃俭用,楚瑾肯定不乐意。
楚沂看楚瑾这副样子,忙道:“不过往好处想,那位陆大人既然敢上门提亲,便是知道这些,而且万事还有母亲在前头把关呢,这上头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严氏难道没想过这些吗,定然是考虑过的。
楚瑾又被楚沂说服了,她翻了个身,面朝楚沂侧躺着,“也是,嫁给谁都会担心这些事,也难怪二妹妹她不想嫁人。”
说到楚盈,姐妹俩一阵沉默,楚沂也不知说什么,更怕“说错了话”被楚瑾抓着训斥。
楚沂觉得不想嫁人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总在庄子里待着,是生是死都得看楚国公府的意思,这才是大事。
楚盈现在吃喝都得靠她接济,这还全赖于严氏心软,若是哪天严氏心硬了,过几日苦日子,楚盈也会哭着求严氏回来的。
这一说就扯远了,楚瑾没再想关于楚盈的事儿,而是看着楚沂还有些稚嫩的面庞,问道:“三妹妹,你呢,你以后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沂道:“家世简单,事儿少,什么事不用我烦心。其他的,我能看得过去就行,倒也不用样样出挑。”
对楚沂来说,倘若有一个像陆大人这样的人跟她提亲,她肯定是愿意的,至少以她的性子嫁过去,不用担心被拿捏。一个夫君,一个婆婆,而她呢,自然有丫鬟陪嫁,怎么可能受那家欺负。
可楚瑾不一样,她的孝顺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小读书明理,教养极好。
楚沂担心她受委屈受欺负。
楚瑾也在担心妹妹,她希望楚沂婚事顺利,家事和睦,千万别像她一样,婚事一拖再拖,拖到现在,连个亲事都不好说。
兴许陆枕言是她的良缘也说不定,母亲不也说了,陆家人很重礼数,请了媒人和陆母过来。她自是盼着好的,就算以后的日子过不好,她自己有陪嫁、有银子,不能把心思全放在男人身上。
姐妹俩说着说着全睡着了,次日一早一块儿去正院请安,楚沂让丫鬟去打听打听陆家的情况。
家住城南,只留了一间宅子,府上也没有什么多的进项,只靠陆母刺绣和陆枕言抄书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