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可不想再等了,今日黎王借户部还有些事未料理完,对萧秉承道:“十三弟,一会儿下职来一趟,渝南田赋还有几处不清楚,我想问问你。”
萧秉承点了点头,这都快下职了,有事不早说,黎王要问什么显而易见,八成因为陈王。
如今,萧秉承还是觉得急不得,越急越出错。
陈王就算出来了,可有个犯过错的母族,也难再在朝堂立足。若是真病了,太医诊治在情理之中,若是假的,着急的人就是陈王。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出来。人一急,破绽就越多。
萧秉承不想当那个出头鸟,也不想被黎王当刀使。
只是公事难推脱,推了这次还有下次,萧秉承:“那我下职后过来。”
他应下之后暗自嘱咐的迟砚几句,这回再靠醉酒脱身难,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迟砚听吩咐去楚国公府递了个信儿,也没说别的,就说晚上兴许有应酬,实在推脱不开,请三姑娘救个急。
跟黎王出门,应该就是那几个地方。身在这个位置,防心都重,别的地方不放心,上回那个酒楼八成是黎王自己的产业。
下职之后,萧秉承去见黎王,黎王东一句西一句问了不少,这一问就问到了酒楼去了。
还是上回的迎春楼,依旧是上回的雅间,伙计给点了菜就退了出去了。
黎王怕萧秉承又醉了,这回压根没要酒,只给他倒了杯茶,“十三弟做事稳妥,为兄在这儿先敬你一杯。”
黎王的语气略有些酸,萧秉承可不稳妥嘛,不仅户部的事做得好,吏部的事儿做得也漂亮。就看他现在春风得意的,户部吏部两头跑,忙得很。
朝堂中也有人看好萧秉承了,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母族,不敢下注。
萧秉承客气道:“该我敬六哥才是,来户部这些日子多亏了六哥照顾,今日以茶代酒,敬六哥一杯。”
萧秉承一饮而尽,黎王跟着喝了,他把茶杯放到一旁,“行了,吃菜吃菜。”
再客套下去,恐怕没完没了了。
萧秉承才吃了一口,就听黎王说道:“今日请你过来,也并非为了渝南税收之事,十三弟可曾听说,陈王病重,父王请了太医去陈王府。你说罪妃之子,让他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萧秉承看向了窗外,黎王说的,他只当没听见。
他们两人说话窗子得开着,声音不大,别人听不见,外人见了也只当二人是吃个便饭,省着有结党营私之嫌。
萧秉承一直看着窗外,俨然没听见黎王刚刚说的话。
黎王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声,“十三弟。”
萧秉承把目光收回来,道:“六哥,我好像看见楚国公府的马车了,对了,刚刚六哥说什么?”
下头的确是楚国公府的马车,马车顶上右边的翘脚上挂着带个“楚”字的牌子。
马车里的人并不知道上面吃饭的人有萧秉承,所以驶得很快,黎王就看了一眼,马车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再重复一遍?
可看萧秉承那个望眼欲穿的样子,心思哪在他身上。
虽然萧秉承没说,但是神情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去见见楚家的三姑娘,就算车上的人很可能不是楚三,也想去看看。
兴许是随了他母妃,是个情种。当初丽妃但凡不那么单纯,有宠爱加身,也不会死得那样早。
黎王坏心眼地想,我就是不提这事儿,萧秉承你就急去吧。
没想到萧秉承主动开口,“六哥,说出来也怕你笑话,这日子忙乎户部的事儿,倒也没心思想别的,想来对楚三姑娘也是亏欠。”
黎王胸口闷得慌,他违心道:“出来遇见也是巧了,行,那你先去看看吧。”
萧秉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多谢兄长,改日我再请兄长赔罪,对了渝南的事……”
黎王微笑,“也没那么急,明日再说。”
萧秉承脚步很快,很快就从酒楼里出来了,他顺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往前走了走,烧鹅铺子前头没有,几家不错的吃食铺子前头也没有,他在一家卖卤味的地方看见了楚国公府的马车。
夜色已深,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夫正百无聊赖地等着,萧秉承上前敲了敲侧边车壁,车帘掀开,露出楚沂带着惊讶的小脸。
夜色已深,楚沂的青丝在月色下都发光,眼睛明亮,带着些许疑惑和惊喜。
一身月白色的秋衣,整个人好看得紧。
楚沂还想要不要再去转一圈,萧秉承可算出来了,她诧异道:“成王殿下,你怎么在这?”
萧秉承突然想起,在庄子头一回见楚沂的时候,她那时笑着跟英国公府的姑娘撒娇卖乖,也是这般自然,装得浑然天成。
今日若非早让迟砚递过信儿,他当真以为就是巧遇。
这也是楚沂。
萧秉承想,若是楚沂,刚才在黎王面前没准直接就装傻充愣装过去了。
他顺势道:“刚刚在酒楼看见你了,许久未见,就下来问问,可吃过饭了”
楚沂轻轻摇摇头,“还没呢,出来看了看布庄生意,本来想买点卤味回去吃。”
萧秉承道:“那买完咱们去吃饭吧,迟砚,你一会儿去楚国公府递个信儿。”
迟砚跟着萧秉承多年,有眼色得很,很快就进去掏银子了,掏完银子才去楚国公府。
楚沂:“那就听殿下的。”
说完,她把帘子放下。
本来楚沂没想亲自过来,让楚国公府的马车在酒楼下走几圈就是了,可后来怕不稳妥,还是亲自来了。
为此还特地去了趟布庄,总之做戏做足,别给萧秉承扯后腿。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难缠的事,让她过来帮忙脱身。
楚沂不禁想,萧秉承选她做成王妃,怎么可能单单是为了见过。靠着她能挡掉不少麻烦事,再立一个深情的人设,谁拿他都没办法。
不过想想萧秉承送来的那些东西,日后两人还要共同进退,她帮忙也就帮了。
有圣上赐婚的旨意,出门在外碰见吃个饭,并不出格。
等把卤味买完,萧秉承就上了马车,他吩咐车夫去城西,他腿长,连凳子都没踩。
这是楚沂常坐的马车,马房的小厮伺候这辆车马很尽心,平日里别的主子出门都不让坐这辆,平日里又是熏香又是洗马,车里很是干净。
这辆车甚至比萧秉承那辆还大些。
两人各坐了一边,等车往前走了萧秉承简单解释了几句,“陈王病重,父皇让太医去陈王府诊脉。黎王大概是不放心,所以想找我过来问问,我是怎么个意思。”
萧秉承没说得太过直白。
有些事外人并不知晓,像陈王病重之事,瞒得死死的,太医也不敢往外乱说。
楚沂真的一点都不知,她不禁想,这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别是装病,故意使苦肉计。
说起来陈王也并不是不能继位,贤妃已经死了,死人又不会说话。到时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陈王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再者说的成王败寇。谁当皇帝史书才由着谁写,若是死灰复燃,那火保不齐烧到楚国公府的身上。
在外,两人声音都不大。
萧秉承道:“我是做弟弟的,这种事轮不到我说,所以就找机会躲了出来。”
黎王刚刚说的那些话,他都只当没听见。
楚沂听着马车车轴转动的声音,没有出声。她一个闺阁家女子,朝堂之事容不得她插嘴,多说多错,万一萧秉承不喜欢这样的人,也是画蛇添足。
再者萧秉承躲了出来也是上上策,就算真想要陈王死,也不能由萧秉承出手。
想想当初陈王出事,黎王和惠妃娘娘设局,冤有头,债有主,就算陈王真的出来,那也是先拿他们两个开刀。
况且黎王也不是傻子,怎会任由陈王摆布,只是出来,又不是当皇帝了。
等他真出来,萧秉承再做了什么,也是情有可原,若是现在出手,未免让别人觉得他心狠手辣,一丝情面都不留。
楚沂没想着说话,和萧秉承却问了,“你觉得呢?”
楚沂说道:“臣女只是闺阁中女子,对朝堂之事哪儿懂得那么多。殿下问我,怕是问错人了。”
萧秉承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随意说就行。”
楚沂想了想,轻声道:“殿下既也出来了,那再问臣女也没用。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句话楚沂说的并非萧秉承,而是黎王。
他是最着急的人。
萧秉承点了点头,“不过也得防着些,别被算计了去。”
这句话也是在嘱咐楚沂,黎王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找上萧秉承了,谁都是想捡现成的便宜。
楚瑾还有几日就成婚了,估计等到那个时候就能看出什么了。
楚沂想到这点,轻声提点了一句,“九月二十一是臣女长姐的好日子,殿下可会过来?”
楚瑾马上就成亲了,因为陆家并不是多显赫的门第,而且楚瑾今年纪大了,从前又发生过许多那样的事,婚事就一切从简了。
这是两家商量的结果。
帖子只送给了和楚国公府特别交好的几家送了,许多平常往来走动的人家都没有知会,陆家那边也是如此,先把婚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楚沂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以此设计陈王。
楚瑾是陈王从前魂牵梦绕的人,虽然说楚沂觉得魂牵梦绕这词不妥的,但外人都这么想。
其实楚瑾进佛堂之后,没有耽误陈王娶妻纳妾。如果是他能一直等着,楚沂倒是能高看他一眼。
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府上的正妃妾室陪着,若是真病重到挺不过来的地步,恐怕最想见的人就是楚瑾。
病是真病假病还不知呢,万一是陈王此次是被别人害的……楚沂能想到的就是下毒,一招没成利用楚瑾把陈王引出去,让陈王违抗圣旨。
若黎王真想用这个法子楚国公府恐怕也会惹麻烦,不过他们也可以先下手为强。
萧秉承明白楚沂的意思,若是别人问他,就说婚期是二十或是二十二,绝对不能是二十一。
他握住楚沂的手,“那日户部有事,恐怕难过来。”
楚沂也不是真想萧秉承过来,“殿下以公事为重。”
两人说这话的功夫,马车停了。
萧秉承对楚沂道:“这家我常来吃,位置隐蔽清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走吧。”
今日是九月十一,离十五近,月亮胖乎乎的。
月光洒在地上,周围清净得很,楚沂掀开帘子看了两眼,马车停在巷口,周围全是二进二出的宅子。
要是头一回跟萧秉承出来,她还真不敢过来吃。不过已见过几次,又是未婚夫婿,楚沂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