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秉承声音压得很低,头也微微低着,两个人离得也近,好像在和楚沂说悄悄话。
楚沂看着左右,有人却不多,都暗自往这边看。
她脸上挂了抹羞涩的笑,话却和羞涩不沾一点边,“陈王殿下可是为了我长姐才出来的?”
萧秉承道:“是也不是。”
他怕楚沂多想,斟酌着道:“若是真心为你长姐,不会让你长姐在佛堂等那么久。”
却一点信都没有。
两年不是两月,更不是两日。
萧秉承是觉得若真心喜欢,恐怕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哪里舍得让人受苦。
萧秉承:“知道你长姐成婚和想见你长姐是两码事,我同父皇说,审问供词里都隐去了楚国公府,这个你不用担心。”
楚沂:“多谢,我也替长姐谢谢殿下。”
如今楚瑾好不容易离陈王远远的了,再和他扯上关系实在是晦气。
萧秉承能想到这处实在不易,楚沂也是怕楚瑾再和陈王沾上关系。以她为饵诱黎王出手算得上险招了,不过楚沂敢保证,就算陈王躲过了所有人,让人给楚瑾递了消息,楚瑾也不会去见他。
眼下陈王被圈禁,黎王被禁足反省,这事儿还是萧秉承设计的,可若是黎王出来,恐怕真得和萧秉承撕破脸了。
这些皇子是棋子,那崇盛帝就是执棋之人,废子尚且有用,更何况只是被禁足。黎王估计还会再出来,哪怕只做制衡之用。
楚沂轻声问道:“那殿下这边可会受到妨碍?”
萧秉承道:“我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我会故意办错事,户部的事儿父皇应该会交给别人。等黎王出来,应对这些就分身乏术了,估计没时间找我的麻烦。”
庆王管刑部之事,萧秉承管着吏部,如今也接手户部的事,工部也有皇子,兵部从前赵王管,可自从赵王去西北之后,兵部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直接禀告崇盛帝。
真把户部的事儿全交给萧秉承,不是崇盛帝乐意看到的,与其被别人抓到错处倒不如自己主动犯个错。
若是真的被贬,提前告诉一声也省着楚沂担忧。
不管接手的是哪个皇子,日后都得和黎王对上,萧秉承正好养精蓄锐。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楚沂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她自己都没发现,喊萧秉承殿下的次数越来越少。
萧秉承笑着道:“没事,不用太担心我。”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窃窃私语,关系很是亲近。萧秉承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探究,明明说的是正经事,但是楚沂的神情,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
萧秉承说不用担心,那就不用再说这件事了。
楚沂话锋一转,笑着道:“今儿你一来,给府上送贺礼的人都多了,可真是热闹。”
萧秉承:“不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过等过几日旨意下来,这些人就不这样了,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何人能相交。”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楚沂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是。”
萧秉承告诉她这些,那等过几日出事之后,楚沂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过世人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真有人借这机会疏远,楚沂也不会放心上。
萧秉承倒是挺聪明的,知道躲着事儿。
还是他考虑得周全些。
想想人是在楚国公府门口抓到的,若陈王真到这儿来,就算楚瑾不出来,百姓议论,也很难说清真的和楚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王想算计楚国公府,这回出了事儿一点都不冤。
今儿是楚瑾的好日子,萧秉承借这机会说几句话就打算回去了,楚沂往门口送了送。
恰巧碰见严氏过来,萧秉承跟严氏说了两句话,就告辞了。
楚国公中午赶回来一趟,但是没见到萧秉承人,心中还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今日告假,就能见到成王殿下了。
在他看来,长女的婚事没有萧秉承重要,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他的心里陆枕言没有成王重要。
不过萧秉承人走了但楚沂在,楚国公把楚沂叫到书房,问楚沂成王都跟她说了什么。
一夜之间朝中风向大变。
黎王被禁足,还是残害手足的罪名。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可黎王的那些人乱了,楚国公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萧秉承肯定知道。
楚沂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头雾水地说道:“殿下来为长姐贺喜,跟女儿说户部这些日子忙,他可能很长时间都过不来。殿下有公务在身,女儿也不敢打扰。”
楚国公想,萧秉承看似看重楚沂,可也没那么看重,不然怎会不跟她说朝堂中的事,这个女儿没什么用。
他又想,反正这事儿和楚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行了,你去帮你母亲吧。”
楚沂低下头,“是,女儿告退。”
从中午到傍晚,宾客来来往往,丫鬟进进出出。
楚沂去瑾秋轩看了一眼,楚瑾已经换上了嫁衣,大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着金红色羽毛的凤凰,看着花团锦簇的。
妆也化好了,本来楚瑾就长得好看,这般上了妆更是明艳逼人。
楚沂看着都难免失神,更何论陆枕言这个新郎官。
晨迎昏行,太阳快落山了,楚瑾该出嫁了。
日暮时分,西边天空被夕阳染成赤色,赤霞铺了满天,像是为这桩婚事贺喜。
喜婆喊着吉时已到,楚瑾去正院拜别父母。
严氏的眼眶有些红,虽然笑着,可眼中全是不舍。从前盼着女儿嫁人,赶紧说门亲事,省着留在家中成老姑娘了。真等到这一日,心里恨不得楚瑾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从小养到大的情分。眼看着就要走了,日后就算同在盛京,也难常相见。
楚瑾一直安慰着严氏,“母亲放心,女儿会常回来的。”
严氏说道:“到夫家之后要孝顺婆婆,好好相夫教子。你好好地,母亲就放心了。”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明面上这几句也够了。
楚国公道:“嫁了人也别忘了自己是楚国公府的女儿。”
楚瑾鼻子有些酸,“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严氏亲自为她盖上盖头,楚瑾眼前一片红,然后由楚远程背着上了花轿,楚远程心中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为妹妹高兴。
他对着陆枕言拱了拱手“还请妹夫日后善待舍妹。”
陆枕言:“兄长放心,我必定珍重瑾儿。”
陆枕言还记得他当初提亲时的紧张,他一直以来都楚瑾从前受过苦,若是他不好好待楚瑾,那也太不是人了。
他不想把从前的事记在心里,也希望楚瑾别放在心上。
楚远程松了口气,说道:“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花轿从楚国公府门口离去,抬着嫁妆和聘礼的人有好长一串。
不少人围着看热闹,都堵在巷口,听喜乐声响起,众人让出一条路。走在最前头的是举着红木喜字牌子的,后面的人敲锣打鼓,这些人走过巷口才看见白马上的新郎官。
陆枕言坐着高头大马,一身新郎官的吉服,送亲队伍走得很慢,他偶尔对着左右看热闹的人拱手,然后时不时回头看看花轿,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浓笑意。
看热闹的有,看笑话的也有。
就算陈王被禁足在府中,就算楚瑾从佛堂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可提到两人总会有人‘顺便’说说当年的事。
这桩婚事陆枕言虽然高攀了,可是看他笑话的人也不少。
有人根本就不信,难道陆枕言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从前的事。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可是娶一个芳心许过其他男子的女子,那何在头上戴顶绿帽子有何区别?
而且楚瑾十九,陆枕言还比楚瑾小呢。
看热闹的人在下面,陆枕言马上。太阳已经落下了,天边是霞光,头顶是月亮。
秋风飒爽,让人不禁想起前年放榜那日。
想当初也有人见过陆枕言和前年的状元郎榜眼一块穿着大红袍子骑马游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陆枕言长的是最好看的,不然也不会被点为探花,当初有不少姑娘给他扔丝帕香囊,那时陆枕言不苟言笑,一条帕子都没收。
但今日不难看出,他是真的高兴,但凡听见左右贺喜的陆枕言都会拱拱手道谢。然后还时不时回头,那样子恐怕轿子跟丢了。
这送亲队伍不是直接去陆府,而是在城中绕几条街,也得半个多时辰。
楚瑾双手放在腿上,花轿不算颠,走得很稳。面前的红盖头挡着脸,看不见前路。也不知何时能到新宅子。
她心里有些忐忑,又有点不知所措。可都上了轿子,早就没反悔的余地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她愿意相信陆枕言,就凭他在朝堂中为她说过话。
送亲队伍一走,楚国公府的众人也收拾收拾,准备坐马车去陆宅参加婚宴,一会儿还得拜天地呢。不过送亲队伍走得慢,也不必太着急就是了。
林氏忙了一天,大多数时间还是站着的,这会儿可算松了口气,那口气一松,就觉得腰酸腿疼的。
这一天可真是累得够呛,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妹妹总算是嫁出去了。
两年时间可不短,莹姐儿都一周了。
虽然陆家差强人意,但好歹是正经人家,陆大人也年轻,那可是探花郎出身,日后升官加爵,又有楚国公府相助,估计比楚远程走得远。
楚远程都二十一了,还没考上举人呢。
陆大人也算年轻有为。
严氏心里不太得劲儿,更多的是不舍。楚国公收拾得比谁都快,大约是想着去那边看看萧秉承来不来。
五姑娘楚琪觉得婚事新鲜,也早早跟着兄长们上了马车,六姑娘压床是跟着送亲队伍走的。府上的妾室就不跟着了,在府里凑凑热闹就好,如果真到陆宅去,难免有人说楚国公府的人不懂礼数。
陆宅那头已有楚瑾的丫鬟收拾打点,陈嬷嬷也在。不过万事以陆家为主,陆母脾气不错,是好相处的人,这些陈嬷嬷都看在眼里。
回去和夫人说,想必夫人能放下心。
陆母今日穿得极其喜庆,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也一直招待宾客。
天黑之后楚国公府来人了,陆母严氏和楚国公是长辈,得坐上座。
萧秉承来得有点晚,不过也恰到好处,他刚过来没多久,门口传来放鞭炮的声音。送亲队伍到了,楚国公都没机会跟萧秉承说话。
天色已晚,但张灯结彩,陆家宅子这片恍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