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听到了什么话。
楚沂猜得没错, 郑荣安偷听她父亲和庆王议事时说，如今吏部事务繁杂，成王每日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这种时候他自身都难保，哪里管得了楚沂呢？
选了这样一个王妃，半点忙都帮不上，这都是他该得的。
可楚沂依旧不解，就因为这些，就要来为难她吗。
郑荣安敢指着黎王妃等人阴阳怪气？
不敢。
狐媚相……难道郑家有意让郑荣安嫁给萧秉承？
楚沂觉得自己没猜错，郑家这几年才发迹，搁以前和现在的陆家差不多。庆王应该也有有意拉拢过萧秉承的，不过被她挡了。
郑荣安别开头，“你作可怜样儿恶心人，还不许我说吗！”
文人都有股清高劲儿，郑荣安就是如此，她不喜和世家女子相交，平日往来的都是刑部尚书正大人同僚的女儿。
对楚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郑荣安更是半点都看不上。
楚瑾爱出头，楚盈不争气，楚沂倒是好好的，不过她被圣上赐婚，还是嫁给了成王。
在这之前郑大人还有意让郑荣安嫁给萧秉承做正妃，这也是庆王的意思。郑家和秦家还不大一样，秦家是书香门第，所以算不得世家出身，可也有百年积蕴。郑家什么都没有，若能出一位皇子正妃，也是烧高香的事儿。
庆王有意招揽萧秉承，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联姻，正好郑大人有个适龄的女儿。只不过圣上赐婚，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当初随口一提的话，被郑荣安记在心里，往前成王殿下还很得意，如今呢，哪里管得了楚沂。
郑荣安以为楚沂是能搓圆捏扁的柿子，说了这些话，总算是出了口恶气。看她这可怜巴巴的，连湖阳郡主都要开口为之说话，她道：“我可不是男子，少做这样子出来！”
她本来想说你就是这样勾引成王殿下的吧，但她饱读诗书，这样的话，她还说不出口。
楚沂微垂着头，不等她开口，郑荣安身后坐着的秦书妤就站了起来，“够了。”
楚沂这才发现还有一人，她在下面看见秦家马车来着，还以为秦书妤去了别处。
秦书妤面无表情道：“行了，楚三姑娘又没得罪过你，嘴上怎么这么不留情面？你个姑娘家，说话这么难听。你就保得准你父亲能平步青云，一点错处都不犯？”
湖阳郡主也道：“就是啊，况且，咱们姑娘家，也不该妄议朝中事。”
郡主虽受宠，可大是大非昭阳公主是教过的。
怎么就成了这样，这和郑荣安想得完全不一样。
她想着，楚沂肯定羞愧难当，别人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记得早先秦书妤和楚沂很不对付，还为难过楚欣，现在怎么变了呢。
秦书妤也觉得自己变了，没长姐护着，她得想法子护着长姐护着秦家。秦书妤现在不出门也得出门，人情往来总得有人打点，这样的场合不能让她母亲嫂嫂来，只能她来。
好在秦临渊办事稳妥，秦家还好好的。秦书妤就更谨言慎行，为楚沂说话，何尝不是为自己说话。
楚欣本来还高兴有人帮她们，抬头一看是秦书妤，心里跟吃了苍蝇没什么区别。
看着秦书妤她还心有余悸，想想当初她笑着跟她说话，说了半个多时辰，再想想去庄子那些日子，皆是拜秦书妤所赐。
不过也是她傻，什么都不清楚就跟人说话，从前楚欣什么错都怪别人，如今能自省其身，也算长进了。
这回她甚至想，秦书妤帮三姐姐说话不会是别有用心。
郑荣安又看看别人，虽然没人帮楚沂说话，可众人神情也不言而喻，看她的目光透着两分责备。
有一人甚至道：“荣安，你这实在太过分了，楚三姑娘刚来你就说这些。”
郑荣安胸口起伏，她冷笑道：“不是当初你说楚沂嫁得好又如何？成王出了事儿，这桩婚事就是笑话，这些可都是你说的！”
那位姑娘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大半步，一副不想跟郑荣安沾半点关系的样子，“你可别胡言乱语，这些话我可没说过，你这嘴一张一阖的，休想挑拨我和三姑娘之间的关系，你实在太可恶了！”
她咬着下唇看向楚沂，“楚三姑娘，我真的没说过那些话，你可一定要信我呀。”
楚沂目光带着丝丝水意，她回看过去，一脸动容，“许姑娘我信你！”
湖阳郡主想了想，对郑荣安道：“你……这好好的宴会被你一搅和，郑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再待下去你也不舒坦，我们也不舒服。”
郑荣安脸色涨红，你和我们，分得可是清楚，楚沂好心计，她才多大，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
郑荣安跺了跺脚，“郡主！”
湖阳郡主别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今日这事儿的确是你不对，而且你应该向楚三姑娘赔个不是。”
是非对错明了，湖阳郡主不希望有人得罪她的客人。哪怕郑荣安也是她请来的，这样的场合，该给她些面子的。
朝堂上的事儿或许会影响后宅和姑娘的相交，但是姑娘之间的关系不会影响朝堂中的事儿。
没有哪个大臣会因为自家女儿在受了委屈，就在朝堂中得罪故意为难别人。
哪怕郑荣安楚和楚沂不交好，闹得也不愉快，两家日后面上依旧和气。
楚国公不会为了楚沂得罪郑大人，郑大人也不会因为女儿为难楚国公，更不敢为难萧秉承。
在别人眼中，郑荣安也只是口无遮拦。
“无碍的。”楚沂说道，“郑姑娘无心之失，不妨事的，我也没往心里去，不过这些话事关姑娘家清誉，郑姑娘日后还是思而后言吧。”
楚欣都觉得楚沂委屈，更何况别人。
楚沂挺直腰背站在这儿，秋风吹过，一身傲骨。
一个是咄咄逼人，口不择言的郑荣安，一个是楚楚可怜步步退让，眼眶微红的楚沂。这不管是男子女子，都喜欢长得好看懂得示弱的。
谁能一碗水端平。
湖阳郡主对郑荣安道：“郑姑娘，楚三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这般欺辱她，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无可奈何之下，郑荣安只能道歉，“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三姑娘。”
楚沂并非得理不饶人之人，她道：“无碍。”
郑荣安刚说完就带着下山了，其他人纷纷开口安慰起楚沂来，楚沂依旧一脸动容。那边几位公子看着这边一直在说话，一开始没人敢过来。这可算消停了，其中一人过来给湖阳郡主见了个礼。
“这般热闹，不知郡主在说什么，对了，郑姑娘呢？”
湖阳郡主：“……她家中有事，就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这位是楚三姑娘吧？在下陈卓远。”
陈卓远来得早，早先给湖阳郡主见过礼了，这边姑娘们差不多都来了，他过来是为了邀她们赏枫叶，作诗作画。
楚沂微微福身，算是行礼，后面楚欣有样学样。
陈卓远这人楚沂没见过，也不认识，盛京城的陈家有好几家，户部尚书姓陈，户部侍郎也姓陈，还有几位官员，就是不知道这位陈公子是哪个陈家的。
这盛京城人太多了，从前因为楚国公府的缘故认识了一些人，如今是因为萧秉承的缘故，才能认识湖阳郡主等人。
楚沂的的确确在往上走。
不过刚才惹了麻烦，还出了风头，楚沂等湖阳郡主应下陈卓远赏枫叶的邀约后，找机会跟郡主说：“郡主，我心里闷得慌，想一个人看看山上的景色。”
湖阳郡主想，因为萧秉承的缘故，楚沂本来就难过，刚刚郑荣安还说了那么多，她想一个人静静也好，本来出来就是散心的。
“也好，那四姑娘？”
楚沂对楚欣道：“四妹妹，不然你和郡主们一块去看看。”
楚欣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对着湖阳郡主道：“郡主，我还是陪着姐姐吧。”
总之楚沂去哪她就去哪儿，楚沂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上回已经长记性了，本来就不怪秦书妤，若是她一直跟着林氏，哪里会被耍一通。
她谁也不认识，跟着郡主的话，楚欣恐怕那日跟秦书妤说话的事再发生一次，况且秦书妤也在呢，她不敢上前。
湖阳郡主：“也好，你妹妹在我还放心些。”
楚沂点了点头，歉然道：“今日给郡主添麻烦了。”
湖阳郡主：“这是什么话，你来这儿却让你受委屈，本来就是我不对。你先散散心，一会儿好了再过来就是，有什么事让丫鬟来找我。”
姐妹俩跟着湖阳郡主行了个礼，“郡主赶紧过去吧。”
湖阳郡主今日是来玩的，总不能因为楚沂就什么都不干了，再说还有别的客人呢。
两人离人群远了些，楚欣摸不准楚沂是真伤心还是装的，但还是问了句，“三姐姐，你还好吧？”
楚沂轻轻叹了口气，“没事儿。”
她看了看左右说道：“你下次不必这么莽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说话，可这样容易得罪人。”
楚欣也知道，可她就这样的性子，“谁让那个郑姑娘说话那么难听……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怎么说也是嫁给皇上的儿子，郑荣安肯定是心生妒忌，才为难人的。
楚沂声音压低了些，道：“嗯……我如今已经定了亲，再去跟他们一块儿说话谈笑并不合适。那位陈公子应该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身边的那位公子姓赵，是御史大夫家的。”
赵公子在楚瑾婚宴上见过，御史大夫是陆枕言史的顶头上司。这些人八成跟湖阳郡主有交情，没准是哪位皇子的伴读。
萧秉承过了年十七，他后头的那些弟弟，十七皇子最小，才三岁。
其余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了。
楚欣试探着道：“那我一会儿过去跟着说说话。”
楚沂点了点头，“我和你一块儿吧，然后找个地方坐着就是了。这里面好多人我也不认识，你不必冒头。”
楚欣：“哎。”
从前她盼着出来，想跟长姐一样名扬京城，如今她才知道以前楚沂出来面对的都是什么。楚欣觉得若是她，一开始就像楚沂一样，恐怕真的不行。
就如楚沂说的，莽撞容易得罪人，这般别人容易说楚国公府教女无方。
楚欣咧嘴笑了笑，“多谢三姐姐提点。”
楚沂：“举手之劳罢了。”
帮楚欣就是在帮自己，不然谁没事儿会带着从前不喜欢的妹妹出门。楚欣年纪小，在外真犯了什么忌讳也能跟别人说童言无忌不谙世事，说家中给惯坏了。只不过楚沂也不想让她坏了自己的名声，姑娘家，在这儿名声很重要。
哪怕楚欣没那么聪明，在她面前楚沂也得“黯然伤神”一会儿。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楚欣在旁坐着不敢打扰。
看了好一会儿，楚沂才回过神来，她对楚欣道，“走吧，咱们过去。”
过去之后，湖阳郡主又问了问，“没事儿了吧？”
楚沂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挂怀。”
湖阳诚心相邀两人一块儿赏景作诗，她说话赤诚，“多看看美景心情就好了，今年枫叶更红，可不能白来！”
楚沂低头莞尔一笑，“我妹妹是一直惦记着，别人出来都是赏菊花看残荷，郡主邀我们来赏枫叶，实在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