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也下午四点,还有一个小时到下班点儿,何震朔去联系还在外面跑的市场林宽那边去了,黎菁去办公室拎了包包打算去趟李大爷开的小卖部。
慈城店签掉给洪姐她们,但就和洪姐她们想的那样,这个店是量贩新项目的启动,公司必须投入一切让这个店成功,也必须参股,没办法把李大爷他们安插进来,只能等下一家店。
这个事情黎菁先前和李大爷分析过,他也表示理解,但她想着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出发前,她先给陆训打了通电话。
自从怀孕,陆训总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情,磕着碰着更怕她摔着,现在她上班他送,下班他都尽量来接,实在有饭局走不开才让小汤送。
今天小汤和方晴去送那群女孩子了,她得问下他有没有空,以免等下她打车回去他絮絮念。
电话打给陆训的时候,陆训正在医院见常雄。
常雄车祸左大腿右小腿坏死,进行了截肢,他也算开始走霉运了,手术后他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伤口感染出现了红肿热,渗液,甚至有脓性液渗出,简单的引流都没办法控制住,最后又进一步进行了扩创。
这些再伴随着幻肢痛神经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每天病房里都能听到他喊痛的嚎叫,但也因为他这情况,路放他们的审讯遇到了阻碍。
总部那边李勤自绝死了,调查组的人赶到的时候除了那一桌子珍藏,他该销毁的东西都给销毁了,从他的宅子挖不到更多东西,调查组只能从常威常雄这两条线彻查,常威因为渐渐相信他的玉莲已经出事,身心崩溃之下他吐出了不少东西。
如今部队内部已经整个清理了一遍,常雄这边却还有许多东西没吐。
路放他们搜遍了常雄的宅子,没找到半点他和李家往来的半点证据,但常雄这些年的帐是明显不对的。
他经手的废钢生意源头出处也有问题。
常雄手里捏着的东西太多了,想让他死的人更多。
这些天路放亲自守在医院,查获到好些瓶有问题的盐水瓶。
寻常人这个时候该被吓破胆什么都吐露了,偏偏常雄不在意,半点不配合,每天除了嚎叫痛不吐一个字。
路放想尽了办法,本来打算从他妹妹和儿子那边着手让他松口,但他上他妹夫家找人的时候,人家告诉他,他们早半年前就离婚了,先前是离婚不离家,常雄出事那天,人已经不打招呼离开了。
就这么巧,常雄刚出事,他妹妹也失踪了。
至于他儿子,路放这半年也没找到人。
两个大活人像是凭空消失在宁城。
路放这阵子是忙得焦头烂额,既要防着常雄在医院死了,又要四处找人。
今天下午,早上并发症发作疼得昏死过去的常雄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他要见陆训。
想要他交代可以,见完陆训,该交代的他会交代。
陆训这几天忙死了,黎菁怀孕了,他想最大限度最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
但夏天还没过去,这个月气温比上个月还热,红太阳便宜空调脱销严重,到处都在打他电话要补货。
除了红太阳,还有江边那边烂尾楼,范长海正催着一期工程进度,让他争取在下月底之前完成大楼的一期工程验收,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必须亲自盯着。
江边烂尾楼要盯,何珍那边他入了股的购物大楼进度也要盯,还有轻纺城那边。
梁万龙死了,常雄被抓了,轻纺城周边的那些烂下来的工程上面还想让他和范长海接下来。
为了这个事,季临给范长海打了不下十通电话,连他这里都打了两通过来,有一次他打过来的时候他正给黎菁按脚,听到那狗的声音,他想也没想挂断了。
就那样,人还坚持又打了一通过来。
那边项目范长海是很想接的,他也想接。
全部接下来,他们未来几年都稳了。
只是他实在不愿意这些事情占据了他晚上陪老婆孩子的时间。
接到路放电话的时候范长海还在办公室里劝他,各种说,你就现在忙点咯,忙完这波有钱啊。
你不是想早点退休?这个大项目全部接下来,咱们兄弟就直接可以在宁城号称半城,什么都不用愁了。
还有啊,你这边早点稳定下来了,也有钱和金彪兄弟那边合股办钢厂,让你手里那帮人开个安保公司不用再去北边冒险不是?
犹豫不决的时候最心烦,听到说常雄想见他,见了他才会交代,他冷笑一声:“我是什么灵丹妙药吗?他要见了我才交代,你没想过万一我到病房他突然暴毙了,我能不能说得清?”
“……”
语气不耐烦,说的话却是常雄会打的主意,这狗东西就是死也想拖个下水的,路放一时没话。
陆训想着常雄那里迟迟不交代,迟迟不能死也麻烦,便说:
“审讯不出来?要不要教你两招?”
陆训已经审讯过不少硬茬子,手段多的是,路放原本也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愿意帮忙,路放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常雄的难啃超乎想象,哪怕陆训的法子,他也没吐一个字,只是在受不住的时候说了句:
“让陆训来见我,你问他,想不想知道他老婆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陆训听得眼里瞳孔骤缩,他放下手头所有事飞车到了医院。
医院病房里,常雄两手被铐在病床床上,两条长短不齐的断腿搭在床上,他这些天受够创口痛幻肢痛各种折磨,不过几天,他头发掉光,人瘦脱型成了骷颅头,常年阴翳的三白眼血丝湛满成血红色,乌唇更乌紫,活像鬼片里的僵尸。
看到陆训,他阴翳的脸裂出一个狞笑:“是你,是你改变了走向?改变了一切?”
“你这个该死的死人!”
第120章 她死在你的墓前
“一定是你,你和黎家那个丫头,就你们两变化最大,不是你们,黎承已经死了!”
“不,不止黎承,还有黎家那个老的和老大,他们早该死了,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就该死了!”
常雄待的病房是这些天常雄安危遭到严重胁迫后,路放和上面申请再找了医院临时收置出来的一间单独病房,和真正的病房隔开,病房十来个平方,里面只摆着一张床,密封的四面墙,就顶上一扇可以通风的小窗。
屋子里昏暗,病房门关上又给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静和沉。
病床上,常雄神色狰狞的望着陆训一声声厉声喊道,因为太激动,他身体不停挣扎,抖扯着铐在他手上和床头铁架子上的手铐响个不停。
这些天他被截肢后创口疼和幻肢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时不时陷入半梦半醒的昏睡状态,在这期间,他脑袋里总会浮现出一些场景画面。
他看见他意识到李勤在做可能杀头的事烦躁得去舞厅发泄,却无意间在夜场遇到醉倒在马路上的纱厂工人杜长顺,听到他醉酒后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谩骂的那句黎万山,他停下脚让人去查了他。
得到杜长顺的全部消息,再确定黎家已经是李勤那边一定要除掉的人,他安排人一番鼓动,杜长顺去纱厂放了一把火。
一夜之间黎家死掉两口人,整个纱厂倒塌破灭。
那杜长顺是因为不满意黎家那老的改革搞成这样,黎家人惨,纱厂的上万员工却要吃饭。
上面的人紧急安排人到纱厂解决问题,但总有那偏激的人跑黎家去怨愤,要不是厂长没处理好这个事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埋怨的人越多,黎家的二孙子被激怒,心里生出了恨和怨却不知道怎么消,这时候有人提供了他一点那卷走钱的女人和奸夫消息,傻小子就认定那是他们家发生悲剧的源头,想把人找出来,给他爷爷和爸报仇。
他这边收到消息,稍微一个算计,让那小子撞见不该撞见的,被灭了口。
才刚没了丈夫,又那么迅速的没了儿子,黎家大儿媳妇高温炼糖的时候听到消息受不住当场发生意外,重伤住院。
这事传到她在京城的大儿子那边,着急赶回来的孩子,身上带着大导演拍电影的大笔经费,稍微透点消息出去多得是人抢。
他太着急在乎回去看母亲了,也在意他身上的钱是母亲的药费,冒险和那群人搏斗被捅了刀子。
小巷子里,人就那么没了。
这么大个消息,这样的惨事,黎家人想瞒着,也得看他乐不乐意,他随便找个医院护士在病房门口议论下,大过年的,在病房里的大儿媳活生生气死了过去。
两个月时间,黎家死了五口人,远在部队的黎承再次匆匆赶回家,这一次,却是他的死期。
黎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死在年初五。
确定黎承已死,再听到常威逃往港城,“不幸”遭到蛇头黑吃黑中枪掉海里的消息,他心情畅快的回到常家别墅开了瓶红酒庆祝。
怎么能不庆祝,他替李勤办了那么件大事,李勤那边漏给了他一大批可以当新钢卖的废钢,还让李家人替他各处打通通道,在宁城他想要什么有什么,想拿什么项目就能拿什么项目。
陆训那边,老婆娘家快死绝了,他老婆直接崩溃得疯了,把老婆当命的男人,每天走哪儿都不放心,还得抽时间陪人各种买,哪里还有心思和他争抢。
他和梁万龙联合稍稍动动手段,挑拨挑拨,他和范长海一块儿做的工程便乱得一塌糊涂,没多久范长海那边顶不住败回港城。
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陆训也不得不退出宁城所有工程项目,冒着生命危险去折腾北边的废钢。
也是他娘的走狗屎运,遇到北边动乱,从那边吃进来大批大批的废钢,联合金彪那边的人脉,竟给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偏这个时候,他得到消息,李勤死了。
黎承作为上面重点培养的将才,却惨死在飞机上,到底引发了上面震怒,再加上申家的各方奔走影响,整个军中从上到下全部彻查,从常威怎么到黎承身边开始查,再不知道哪里漏出来的那块手表消息,这事最终查到李勤身上。
为了保住李家一些人命,李勤在书房结果了自己。
消息太突然,突然到李家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控制了。
好在他早猜到李家的船要翻,靠着梁万龙那边秘密搭上了另一个大人物,他比李家人反应更快,提前出国避开了这个事。
只是他也有损失,他虽然跑掉了,他投在宁城的项目却被泡掉了,大笔大笔的资金打了水漂,除了这个,他用他妹妹名义走南方公司投到海南的那一大笔钱,因为他人在国外,没有及时收到消息,也泡掉了。
他走霉运,陆训那边却在走好运,真是该死的,他这边撤出去,他那边竟然打算重新进场了。
这次在后面顶他的,是已经进了市委的季临,他也是黎家接连办丧事的时候才知道,那位油盐不进的季主任和黎家那丫头是青梅竹马。
再一打听,黎家那丫头情况竟然也有了好转。
这怎么行,黎家一家在他这儿就是倒霉鬼,他怎么能看着他们好过。
虽然他人在国外,但有他妹妹和梁万龙在,他和在国内没区别,再加上他先前给陆训那小子埋的雷,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搞死算了。
他曾经得手过的项目,他宁愿烂着也不会让人碰。
于是,那个下午,姓陆的暴毙了,查不出任何问题的暴毙。
远在国外的他听到消息,愉悦的招了一群人进他的别墅开香槟。
既然都死了,一家人怎么能不齐齐整整呢,黎家老二想查妹夫的死?那就一起上路好了。
他一个人,搞死了整个黎家。
起初画面零碎,他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和做梦。
但一天天下来,所有画面诡异的竟然全都能连上,再到今天中午他再次患肢痛晕过去,把所有窜连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不是做梦。
那才是本来该有的走向。
他常雄一向做事谨慎,就算李勤的事情在,只要给他时间,他必定能摘出来,哪怕摘不出,他也能逃得掉。
就像他看到的那样,换一个地方,他照样大别墅,吆五喝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着两条断腿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忍受幻肢痛的时候还要忍耐一场又一场磨人的审讯。
只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