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训给的是一份婚前保证书,还特地找律师背过书,而他这份保证书,条件对他自己相当苛刻,相当于是一份身契了,从签字的一刻起,他就把自己当作了黎菁的所有。
但凡黎菁有一点不满意他,随时可以和他离婚,他却不能对不起黎菁半点,因为他今后所有都是黎菁的。
所有名下公司,产业,他是法人,受益人却是黎菁,包括离婚后,他所有挣得,也是给黎菁花销。
这相当于古代的入赘了,比现在的上门女婿还要苛刻。
这实在是大胆,甚至有些疯。
黎承不敢相信才二十多天的深情,当初季临那小子看着她妹妹情意绵绵,那现在了,两家都不来往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份东西意味着什么?”黎承声音沉厉,神色也越发肃冷,肃杀。
“我知道,因为知道,我才会签下这么一份东西。”
陆训知道自己这份东西拿出来,黎家人会怀疑他用心。
但这是他真心想做的,从他得知季临那一家子对她做下的事情,从他想到她曾经遭受到的那些伤害就心口涩疼开始。
最近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常下意识会想以前黎菁被人排挤伤害的日子,他偶尔晚上会半夜惊醒,他梦见他成了负心汉,让黎菁对着他哭得伤心,哀哀欲绝。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给他警示还是什么,但他醒来后想起梦里她泪眼婆娑哀婉望着他的眼神,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他只感到心头窒痛,还有要失去她的惶惶感。
他娶她,是要她过上好日子,他不许别人伤害她,同样也不许自己。
自从三年前杜建那事出来,之后他做什么生意都要先签合同,和顺子武进他们关于利益这块也划分很清楚,左思右想下,他觉得,或许他也可以签给她一份协议。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忘记本心,让她伤心了,她能有治他的法子。
“我在乎菁菁,在意她。”
“比我自己想的还要在意。”
陆训微握了下手掌,他沉吟片刻,看向黎承:“三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退伍?”
陆训从进部队起,一直表现优异,得了好几次军武比冠军,还得到了去军校进修机会,只等毕业出来,就前程无限。
这样的他,当初根本不在响应号召的名单里,是他自己做出了和武进一起转业退伍的选择。
因为在一次秘密锄奸任务里,他锄掉了自己一个可以拿命相抵的兄弟。
他和那人同一时间进部队,两人同吃同住,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关系比和同乡的武进还好。
有一次出任务,陆训踩空差点跌落悬崖,是那人冒着被一起拽下悬崖的危险拉住了他。
之后再出任务,那人遇到危险,生死一线之际,他替那人挡了一枪。
差一公分到心脏的一枪,他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醒来后,那人拉着他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是他这辈子的异姓兄弟,拿命也不换。
但也是这个说拿命也不换的兄弟,在他饮水里下毒,想要他命。
为了三千块美金的奖励。
在两人对峙质问中,两人发生冲突,他开木仓射杀了那人。
是下意识的应激保命行为,他原本没想过开木仓。
那之后,他对掏木仓出任务会产生下意识抗拒。
再后来,二次锄奸行动的时候,他把自己领导的原领导逮了……
不可避免的一场冲突交战,那一回,他倒是没有把人射杀了,反而因为一瞬的迟疑差点被反杀。
也是那一次,他意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
一个军人,怎么能抗拒拿木仓和接任务。
所以他选择了转业退伍,还将当时分到公安局的机会让给了更有需要的老班长。
之后他进渔业公司,天天在海上漂,倒是慢慢克服了当初落下的阴影,只是他对人性,人心却没那么相信了。
后来杜建背刺他,从他手里抢渔轮的租赁权,抢人,夺生意,他都觉得太正常了,他最好的兄弟都能要他命,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这几年,跟着他一起干的人来来去去,见得多了,他对人性越来越怀疑。
有时候他看顺子和武进,甚至都在想,有一天他们意见不再统一,他们会不会同样背刺他,和他渐行渐远。
他不信任人,一定程度上他也不信任自己。
他看周围一直是灰色的,没有纯黑和纯白,也没什么别的色彩,直到遇到黎菁。
“我知道三哥这会儿很难信,这些只能交给时间,现在可以信这份东西。”
“结婚后,我不会干涉菁菁做任何事,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都支持,我现在怎么待她的,结婚后也依旧,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好。”陆训敛下思绪,和黎承道。
黎承定定看着陆训,凤眸微染复杂,几年前东南军区是有一次泄密锄奸,立功的人却因为心理阴影退了伍,没想到是陆训。
“那个,三串儿,你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和你退伍,除掉要害死你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呀?”
陆金巧晕乎乎听了半天,勉勉强强听懂陆训当初是因为射杀了一个要害死他的人,因为关系太好,他落下心里毛病了才退伍,她不明白,这和结婚的干系又不大,有什么好说的。
最关键是,她听了半天也没听懂陆训到底签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可太好奇了,看桌上气氛冷得吓人,她咽咽口水,忍不住开口了。
“没什么,姑姑,只是一份会对菁菁好的婚前保证。”陆训很淡笑笑,回了句。
“婚前保证?”
“还有这个东西?”
陆金巧好奇了:“都保证些什么啊?”
“咳。”
眼看陆金巧要歪话头,陆老头轻咳了声,老眼瞥了她一眼,陆金巧收到老父亲的眼神,再看一眼周围没吭声的黎家人,顿时不敢再问了,但她憋太久没说话了,这时候有点忍不住,便看向申方琼道:
“申阿姐,三串儿年纪确实不小了,你看我们家阿放啊,还比陆训小一岁,那去年也结婚了,他再耽搁下去,那翻了年都二十八,三十的人了,到时候再结婚,人家没准儿还要议论他是不是二婚了。”
“我们家啊,诚意是很够的啊,你看结婚后,三串儿他们也是挨着你们住的,离得近啊,你们也能照看着是不是?”
“那早结婚,其实也有早结婚的好处,就我知道的,三串儿他啊,到现在还是只童子鸡……”
“咳咳咳……!!”
小凳子上,黎何洋正借着喝水在偷瞄已经落到他老妈和二婶手里的文件,听到这话,他直接一口水给呛了出来。
陆训微侧了侧脸,只当不是说自己,他低估了陆金巧的口无遮拦。
“金巧说的,也有些道理。”
到这个时候,申方琼已经不能再不说话,她也觉得,陆训诚意足够了,能够敢直接把自己心思所想剖析出来,不管他以后怎么样,至少他现在是认真的。
日子是两个人在过,婚姻靠经营维持,她和黎万山这么些年磨合也不少。
申方琼一惯看得开,有陆训这份东西,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她女儿将来能不能拿得起放得下,但那都是以后的事,她会争取活得长久,到女儿有新支撑的那天。
“陆老哥,你们婚期可测了?”
“我们家嫁女儿,聘礼这些倒是不那么在乎,只看你们心意,你们看重菁菁,多给些,我到时候也全部给她陪嫁回去,嫁妆也不会少她。”
“所以这些都不要紧,就是下定纳吉的日子和婚期,你们可有定下来?”
“有有,这个必须定下来,不然我刚才都不会开那个口了。”申方琼松口了,陆老头赶紧应道。
“我上个星期一就去了趟庙里,找了那个专门测期的普宁大师测了几个日子,纳吉,婚期都在上面,老黎,妹子你们看下啊。”
陆老头说着,从裤袋里拿出用塑料袋包裹好的红纸,展开看一眼,再起身给递了过去。
申方琼起身接过。
毛笔写的期,上面吉时,宜什么忌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陆老头一共找人测了三个期,最近的纳吉日在农历八月十九,新历十月七日,纳吉后是结婚,农历八月二十三,新历十月十一婚礼。
第二个日期也在十月,最远的日期,纳吉在农历九月十五,十一月一,婚礼在九月二十二,立冬日,新历十一月八号。
黎承跟着扫了眼,一霎,他挑高了眉,扬声:
“最近的婚礼日期在十月十一?”
“满打满算就两个月了!”何丽娟脱口一声。
先前陆训那份东西,黎家人已经全都看过了,何丽娟和常庆美看完,再没有反对他们早结婚的意思,连黎志国黎志军都沉默了。
都是男人,这样一份东西,将心比心,他们签不下来。
人心易变,陆训替黎菁各方面都考虑了,却没替他自己考虑过,万一将来黎菁变心了怎么办?
相当于他的所有钱财归了黎菁,以后挣的钱也要养黎菁,甚至她新的丈夫……
陆训能短短两三年挣下这么一长串家业,不是傻的,这要不是真心喜爱,真干不出这样的事。
所以,黎家人几乎都默认了他们早些结婚的事。
只是,两个月,真的不会太早?
要是按以前见个几面就领证,那已经不早了。
要按现在的,处对象了解花个两三个月甚至更长的,两个来月就有些早了。
当然,快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家不属于那种着急嫁女儿的人家。
“两个月的时间,婚礼婚房这些来得及吗?”常庆美忍不住问了句。
华庭路那边房子是买下来了,可还没装修呢,总不能直接这样住进去。
那这新房未免太寒酸。
“来得及,二嫂。”陆训回道。
“房子的事情落实下来,我这边已经找好了装潢队,是一个海鲜馆老板表弟那边给安排的人,等下周菁菁和我去看过房子,说一说她想法,再把图纸绘出来就可以动工。”
“家具这块儿我这边直接联系的沪市那边一个朋友,全套定制过来,菁菁喜欢跳舞,舞蹈房需要大镜子,我也联系了玻璃厂那边在特别做了。”
“一个月装好房子没有问题,之后就是家具进去,房子通风散味。”
“另外婚礼这块儿,现在凤凰楼那边可以承接婚礼一条龙,我会提前安排他们那边弄好,到时候看是在酒店一起办还是两边楼里办。”
“然后就是客人这块的邀请,陆家这边亲戚不算多,只是不知道黎叔和婶子这边……”
“需不需要包车给购机票接送的,需要的话,到时候我再安排。”
“购机票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