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事儿, 叶青还没那么感兴趣,可现在一听说有野猪,叶青眼睛都亮了。
她活了两辈子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野猪长什么样儿呢,那玩意儿据说挺彪悍的,但叶青有藤蔓护体,自保能力肯定还是有的,所以叶青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反而还有些蠢蠢欲动,想去会一会这个凶残的物种。
叶青忍不住拉着顾婶子追问道:
“婶儿,一共下来了几头野猪啊,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看到?”
顾婶子是真的拿这个城里来的调皮丫头没办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着瞧热闹呢,这么危险都敢往前凑,真是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起码得有四五头,都在地里头蹿呢,把大家伙儿都给吓得够呛,你可别过去,看到那边倒了一大片的稻子跟玉米地没有,那都是野猪给祸祸的!现在也不知道那几头野猪躲在哪儿呢,你留意一点周围,当心那玩意儿从旁边窜出来顶你!”
顾婶子脸色铁青,眼神里都是紧张惶恐之色。
苗翠兰以为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正常城里人听了早吓坏了,还不得赶紧跑啊?谁知道叶青这孩子是跑起来了,可她不是往屯子里跑啊,她竟然撒丫子就往地里跑!
苗翠兰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冲上前就一把揪住了叶青。
“你这熊孩子是傻了吗,竟然还往玉米地里蹿!你这是干哈去?”
叶青一脸理直气壮:
“我打野猪去啊!这野猪天天在山上跑,肉肯定比家猪肉还好吃,有这好事还不积极,那不是脑子有问题?”
四五头野猪呢,一头成年野猪得好几百斤了吧,四五头,那就是上千斤的肉啊,这行走的猪肉摊子送上门来了,还有啥好犹豫的?冲上去干就完事儿!
苗翠兰:……
我看脑子有问题的是你吧?你知道野猪长啥样吗你就要上去干架?那玩意儿皮糙肉厚,一身蛮力极为凶残霸道,冲上来把人给顶一下,内脏都得被顶碎了!这么大的攻击破坏力,就你这城里知青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想要去跟人家干仗,我看你怕不是来搞笑的!
苗翠兰简直是哭笑不得。
亏得这几天她跟这个城里小姑娘相处了之后,还跟自家老伴儿夸这个叶知青又聪明又懂事呢,谁成想前头的那些表现都是迷惑人的假象!
这孩子其实本质上就是个十几岁的毛丫头,那股调皮捣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劲儿,比她家小南小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知青,想吃肉婶子能理解,但你听婶子的话,别闹,这野猪不是家猪,脾气可没家猪温顺,碗口大的树都能被它们给撞断,赤手双拳是对付不了的,只能用猎qiang,咱躲远点,老支书取猎qiang去了,打野猪这事儿,交给他们男人来就行!”
苗翠兰耐心劝道,就差没说你这城里来的愣头青没事儿不要去添乱了,野猪哪儿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弄得过的。
叶青知道苗翠兰不信她,忙把自己那挎包里的那盒缝衣针给翻了出来。
自从有了老同志送她的那盒银针,缝衣针这东西就失宠了,但叶青照旧还是揣在了身上,就是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婶子,我没跟您开玩笑,您别忘了我会飞针,正常人跟野猪硬碰硬那肯定就是去送菜的,可咱学医的不用,野猪这玩意儿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光长了一身蛮肉,它那身上到处都是穴位弱点!”
“这么说吧,就是庖丁解牛您知道不?有经验的老屠夫能够根据牛的骨骼关节,分分钟把一头牛给拆解了,我们中医,可以根据穴道,分分钟把一头活生生的野猪给撂倒。”
我听你在这儿吹牛!苗翠兰信了叶青这话就有鬼了!
几根缝衣针就想分分钟把野猪撂倒,我看是野猪分分钟把你给踩成肉饼顶成肉酱!
甭管叶青说得多天花乱坠,这婶子就是揪着叶青的衣服不肯放,生怕一松手这人就撒手没了!
叶青很无奈,她这话当然是掺杂了水分,但有藤蔓还有飞针在手,她能杀野猪这事儿真不是吹牛啊!这怎么就不信呢?
就在叶青考虑该怎么劝才能让顾家婶子放松警惕她好开溜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
“来了,往这边来了!”
“快当心,野猪跑出来了!”
“有好几只,都往这边冲过来了!快躲开!”
一群大妈们连跌声地尖叫惊呼!
然后叶青就看到几道黑影从地里冲出来,竟是朝着她和顾婶子所在的方向狂奔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苗翠兰拽着叶青转身就要跑:
“叶丫头,快闪开!”
这些野猪跑的速度很快,人只有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它?真要是转身逃窜,这玩意儿绝对会从后背顶过来!
叶青一把就拦在了苗翠兰身前,手里的缝衣针不要钱似地飞了出去。
一盒缝衣针也就二十来根,早前叶青就用掉了几根,这会儿剩下的那些,都被她尽数扎进了这几头冲过来的野猪身体里。
事发突然,叶青这飞针也就失了准头,有的飞针直接扎进了野猪的眼睛,有的则是射在了皮肉里。
野猪皮糙肉厚,飞针杀伤力有限,除了其中那只扎到眼睛的野猪当场倒下了之外,剩下的那几只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反而还因飞针扎得太痛,脾气愈发暴躁起来。
眼看着这些野猪有要狂暴发飙的趋势,叶青哪儿还敢再耽搁?
她佯装从挎包里掏鞭子,其实是将那截藤蔓快速催化,下一秒抽出藤鞭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藤蔓扫过,冲上来的野猪顷刻间摔了个人仰马翻,然后在围观的众人根本没看清楚之前,她就把那几头野猪的腿脚都给捆绑锁死了。
再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叶青对准那野猪的脖颈就是一刀。
哦,这把刀,还是她之前在火车上遇到那个女飞贼宋慧莲后顺手没收回来的作案工具,也被叶青随身带着防身用,别说,这女飞贼的作案工具就是好用,那把刀看着小巧玲珑的,其实非常锋利,几乎达到了削铁如泥的程度。
所以这会儿,叶青朝着野猪最薄弱的脖颈下的大动脉下手,不过就是一刀划下去,那软肉轻而易举地就被割开,瞬间那温热鲜红的猪血滋滋滋喷溅而出,叶青的脸上身上都被喷了一身的血。
但她并没有闪躲,也浑然不觉得自己那一身血的模样有多吓人,一头猪被撂倒后,她就又继续冲向剩下的那几只。
也就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地里面那一众大妈大婶们,就眼睁睁看着,叶青就跟个煞神一样,接连让五头成年野猪葬送在了她的刀下。
一阵接一阵的惨烈嚎叫声响起,一头头野猪相继倒地,这些大块头一边不停挣扎,一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地狱而来的刽子手。
苗翠兰人都傻了。
前面叶青说她能分分钟把野猪撂倒,苗翠兰压根没把那话放在心上,只当这城里愣头青不知晓野猪的厉害,净在那儿瞎说八道。
结果现在,叶青就在她面前狠狠秀了一把绝活儿,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人家不是在吹牛,而是真战神!
那边老支书率领一众壮劳力从屯子里取回猎qiang,正吆喝着要往玉米地里冲,边跑边还商量着围猎策略,分配好任务谁往东谁往西,准备搞个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将这几头野猪困在地里一个都跑不了呢。
结果还没到地里,就听到了野猪的凄厉叫声,吓得一众男人们立马撒丫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来。
然后,一群靠山屯老土著,就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地定格在了原地,一个个眼珠子都惊得快要瞪出来了。
只见叶青一手握着藤鞭,一手捏着锋利的小刀,浑身是血地站在稻田边上,犹如一个杀人如麻的女罗刹。
而在她的脚边,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野猪。
关键是这些野猪脖颈全部被划开了,鲜血疯狂往外淌,竟是尽数一刀毙命。
这画面实在是壮观又诡异,刺激又疯狂,带来的视觉冲击过于巨大,令人肾上腺素瞬间急剧飙升,头皮都不受控制地隐隐发麻。
全场一片寂静,没人敢开口说话,一时半会儿的,这些人也完全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实在是,这事儿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这么多年了,这里头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见过这么杀野猪的?
五头成年野猪,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单枪匹马地就给干掉了?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这是城里来的小白兔吗?这特么是狼灭啊!
长白山脚下就没有孬种废物,靠山屯更是几乎每一个男人都会打猎,但即便是木仓法再精准的老猎手,这会儿都处于懵逼状态,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拿着木仓是准备要干什么来着?
老支书都懵了,狂咽了好几口唾沫后,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发音位置:
“叶……叶知青,你没事儿吧?”
这一问,总算把那边的苗翠兰给唤回了神智,她这下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冲上前去就往叶青那身上摸:
“没事儿吧孩子?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叶青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婶子我好着呢,这都是刚刚喷溅的猪血,不是我的血。”
说到这儿,叶青感觉刚刚发挥得似乎还不太尽兴,有些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找老支书确认:
“老支书,一共下来了几头野猪呀,是不是不止五头啊,您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呗。”
老支书是真服了,这到底是哪儿来的怪胎啊,正常的城里姑娘,胆小一点的连杀只鸡都得嘤嘤嘤哭上一会儿呢,可这个叶知青,宰了这么多头猪,跟踩死了几只蚂蚁似的,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也太镇定了吧?
难道学医的,都这么凶残狠辣吗?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下一秒,在确认下山的野猪都在这儿了后,这姑娘居然还找他谈判:
“老支书啊,大队长不在,我就只能找您做主了,这些猪可都是我杀掉的,那我也算是大功臣了吧?我就不说我要分一整头猪这样的要求了,您给我分一条猪腿,再给我一副猪下水,一些猪大骨跟一块猪脸肉,这不过分吧?”
老支书的嘴角抽了抽,实在是他这会儿脑子还打结呢,根本跟不上这个城里知青的说话节奏。
叶青可没觉得自己主动开口索要有什么问题,这种事儿,就得趁着大家伙儿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说清楚,不然一会儿等开始杀猪分肉了,她再说自己要多分点肉,屯子里这么多人呢,能保证所有人都没意见?
她这么不要命地往前冲,不就是为了吃野猪肉吗,这会儿可不是矜持的时候,该提出来的诉求就必须要提,不能为了面子,把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肉都给弄没了!
这小女娃一直目光执拗地盯着他,大有不给个准话她就不愿意善罢甘休的架势,老支书还能怎么着啊?只能点头同意道:
“行行行,不就是一条猪腿一副猪下水的事儿吗,我记着呢,一会儿就跟杀猪的人说,给你留着!”
叶青寸步不让,再次强调并补充道:“是一条猪腿一副猪下水还有猪脸肉跟猪大骨,这些一个也不能少!”
老支书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较真着呢,不能随意敷衍糊弄,不然人能跟你急你信不信?
“赵铁明,你过来!我年纪大了怕记不住,你把叶知青要的东西记清楚,一会儿屯子里杀猪,先把这丫头要的东西分给她,一样也不能少啊!”
老支书直接把村里记工分的记分员给叫来了,用本子把叶青要的那几样东西仔仔细细地写下来,这下这小丫头总挑不出毛病了吧?
叶青这下才算满意,觉得刚刚她好像有点太强势了,正要说几句好话拍拍老支书的马屁呢,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男知青踉踉跄跄地从玉米地那边冲了出来,一上来就惊慌失措地哭喊:
“老支书,李云波快要不行了!”
这话一出,可把老支书给吓了个够呛。
他这才想起来,那会儿他们这些人去取猎qiang,就是因为野猪下山后冲撞了地里干活的知青,当时好像就是有人受伤了,所以他看见叶青回来后,才会那么着急地叫叶青赶紧到地里面去帮忙。
老支书猛地一拍脑袋,赶紧拉上叶青就往玉米地那边跑。
等冲进事发地点,就见到那边好几个知青都蹲在农田里瑟瑟发抖,看那架势应该是都被突然冲出来的野猪给吓着了。
在他们的中间,还有一个男知青躺在田间地头,正捂着腹部痛苦呻/吟。
一看那知青的情况,叶青表情骤变,疾走几步就冲了上去,蹲下身按压了几下后,她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面色灰败如土,呼吸困难,以及左季肋部疼痛难忍,心率加快且伴随血压骤降,这是非常典型的脾脏破裂症状!
脾脏破裂如同打开了水龙头,血会源源不断流进腹腔,如果不及时动手术,人会休克昏迷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抢救的黄金时间非常短!
情况太过紧急,叶青急得都顾不上解释了,她从挎包取出银针盒子,快速地拔出一根根银针就往这个男知青身上扎,很快这个知青身上就密密麻麻扎得跟个刺猬似的。
但扎完针后,这位男知青脸上的痛苦神色确实缓和了不少,至少能保持清醒,并且睁开眼睛朝着叶青祈求地看了过来。
虽然没说话,但这个男知青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求叶青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