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停顿了两息才转过去,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开:“只是买回来专研,并非要喝光。”
“夫人想卖酒?”霍霆山问。
裴莺颔首:“酒之一项,大有钱途,其吸金能力比之香皂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现代,烟酒是纳税大户。
这俩东西会成瘾,哪怕本身囊中羞涩,也要挤出一点钱来买。
若是放在古代,待那些权贵嗜酒成命,何至于愁他们不舍得从兜里掏银钱出来。
听闻裴莺拿酒和香皂对比,霍霆山眉梢微扬,目光转到一坛坛酒上。
那酒坛平平无奇,想来里面装着的亦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连佳酿都算不上的普通酒酿。
“夫人需要什么?”霍霆山问。
裴莺心里惊讶他的直接,不过这样很好,不用给他解释明白所有细枝末节才肯配合。
裴莺:“晚些时候我给将军一份图纸,将军让人将那物件造出来。”
她要画的是蒸馏仪器。
虽然“酒”文化的历史有数千年,但却是直到明朝时,才具有成熟的蒸馏技术。
在蒸馏技术出现前,人们都是通过酵母和酒曲发酵酿酒。
低度酒不易保存,容易酸化,酿造酒正是这种易变质的低度酒。蒸馏酒却没有这样的顾虑,蒸馏出来的高度酒醇香绵长,口感稳定不易变形。
发酵酒是蒸馏酒的基础,也是原料。
因此往后的赚钱路子将是:低价在市面上收购一批发酵酒,然后用基本不花钱的蒸馏技术提高酒精浓度,再转手卖到长安。
香皂的制造过程中要经过一段不短的皂化反应时期,但蒸馏一壶酒的时间只要几个小时。
最多四个小时,也就是两个时辰,一坛在市面上卖五六十钱的酒酿,放到长安能卖十两,甚至是几十两。
裴莺仿佛看到了一座金矿朝她飞来。
她得成为女儿的靠山,日后到了他的府中,可不能让囡囡被他那些子女欺负了去。
霍霆山见身旁人不知想到什么,眼尾都弯起来了,杏眸灿烂。
“夫人这是在想什么?”霍霆山看着她弯起的眼。
裴莺平复了下心情:“待那套器具造出来,将军就知晓了。”
说完这个,裴莺想起另一件事:“将军,您还记得那个北川县的郝姓衙役否,此人后来如何?”
霍霆山当然记得。
若非这个衙役,他也不会和她相遇。他是感谢这个小衙役的,至于回报的话,下辈子再给他回报吧。
倘若是寻常得了他青眼的宠姬,确实该赏一赏这个牵线搭桥者。但夫人即将成为他的妻,那等汲汲营营的小人便没必要存在。
“此人已投胎转世,夫人不必再惦记他。”霍霆山懒洋洋道。
裴莺先是错愕,但又觉得这事霍霆山完全能做出来。
“今日晚宴,夫人喊上那小丫头,大家一同用个膳。”霍霆山忽然说。
裴莺一下子就慌了,“不行,我还未和我囡囡说。”
“那不正好,可以晚膳的时候说。”霍霆山勾起唇角。
裴莺摇头:“真的不可,此事我得先和囡囡说,不能让她从旁人口中得知。”
这话霍霆山不爱听了,“我不是旁人,我是她父亲。”
“……您现在还不是。”裴莺有点无语。
裴莺见他沉下脸来,温声细语和他说:“再等些时日吧,待我做好准备,我再和她说。”
霍霆山冷着脸没说话,但也没再提一起吃饭的事。
裴莺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今日晚膳用过后,她的房间门被敲响。
“咯、咯。”熟悉的敲门声。
然后这人一如既往的自觉通知到位后,便推门进来。
随着他迈步进来,烛光先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而后又如盘龙恶虎般缩至他脚下。
坐在软榻上的裴莺一颗心不住收紧,拿着游记的手下意识捏紧了书册。
但很快,她慢慢放松下来。
五次已结,这人现在就是只纸老虎,也就看着凶而已。她就算去捋他虎须,他也奈她不何。
“不知将军有何事?”裴莺往软榻外侧挪了挪,省得他又坐这里。
霍霆山将她的小动作收于眼底,心里啧了声。
得,她又开始和他耍心眼儿。
男人直接走过去,手掌抄过裴莺膝盖下,在她的惊呼中将人抱到软榻内。
“今夜来找夫人,是帮夫人做准备。”霍霆山在榻外的空位坐下。
裴莺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霍霆山继续道:“夫人,霍家本家并不复杂,我的祖父祖母和双亲皆已仙逝,如今膝下唯有二子。大儿子霍明霁,年十九,如今身在幽州为我处理事务;二儿子霍知章,年十七,便是昨日夫人见过的那个逆子。”
裴莺这才明白,他口中的“准备”是什么。
他是听了她下午说的话,因此才来和她说霍家的情况。
裴莺想了想,嗯了声做回应。
霍霆山继续说:“霍家其它旁支虽然都在幽州,但也非日日都要来往,最多是某些重大节日,又或是活动才会聚在一起。”
裴莺低眸,目光在游记上,但嗯出一声做应答。
霍霆山看了她一眼,又说:“府中有老管事,到时夫人对家中中馈有不明之处,问老管事或者问我都可。”
裴莺:“嗯。”
“我们以后生个孩子吧。”
“嗯……”
裴莺猛地抬头。
第74章
“霍霆山, 你疯了不成?”裴莺脱口而出。
自从知晓这人从辛锦那处收走了两副避子药,裴莺就知晓他是想要孩子。
关于子嗣一事,她和他势必会一吵, 只是裴莺没想到这事来得如此之快。
霍霆山声音平和:“夫人, 成婚后要孩子很正常。”
裴莺反驳他:“你已有二子, 我也有女儿, 这加起来都三个孩子了,且你如今快年至不惑, 四舍五入, 那就是年过半百, 要还什孩子?”
霍霆山额上青筋绷起:“我才三十六, 未至不惑,谁教你这般四舍五入的?”
第一次,霍霆山在意自己的年龄。三十有六分明是春秋鼎盛之年, 怎的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
难不成她将他和她那个短命亡夫相比, 她那亡夫只比她长一岁, 不像他比她长四岁。
但也不过是四个春秋罢了。
裴莺记着和离的事:“你之前说赵天子龙体欠安, 等他一驾崩,我们就会和离,说不准我也仅在你霍家待一两载,生什么孩子?”
“夫人, 宫中名医如云, 而天子为国本,御医们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吊着他的命, 谁知道他究竟会何时驾崩,三年, 五年,甚至是十年也说不定。”霍霆山目光暗沉。
裴莺拧起细眉:“就算他十年后才驾崩,也没必要要孩子。”
“有个孩子,日后夫人有依靠。”霍霆山说。
裴莺睨了他一眼:“在府中,你不能当我的依靠吗?”
霍霆山稍顿,眼里的暗流散了,他轻咳了声:“当然是能的。”
“那不就结了。”裴莺重新拿起游记。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总之生孩子一事你别想了,此事绝不可能。”裴莺说着,还伸手推了推他,“时间不早,将军回去早些安寝吧。”
霍霆山坐着不动:“夫人为何不想有另外的子嗣?只有小丫头一根独苗苗终究是少了些。”
“年纪大了,生不了。”裴莺随口道。
霍霆山皱起长眉,将裴莺手里的游记拿走,随意甩到旁边的小案几上,而后手掌微张,卡住裴莺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
正面看一眼,手指微转,侧过来两边再看一眼,霍霆山松开手:“一派胡言,夫人分明风华正茂,年似二八少女。”
裴莺:“……”
居然从这人嘴里听到好话,真是怪少见的。
“我有自知之明,不年少就是不年少。”裴莺又推了推他。
还是没推动,霍霆山目光从裴莺的脸上往下滑,滑到她的拥雪成峰处:“不过夫人有些地方,确实远非二八少女可及。”
“霍霆山!”裴莺被他看得面红耳赤,“你困了,快些回房歇息。”
“我还不困。”
……
“呯。”房门被关上。
霍霆山站在门外,看着方才险些拍到他脸上的门板,静默几息。
男人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
裴莺之前说晚些将图纸交给霍霆山,其实这个“晚些”,也就花了半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