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方落,又有人进来了。
同样是世家主子遣豪奴过来,询问盛京阁近日是否有上新。
容掌柜干脆将两人一并带入内间。
这盛京阁的布置也有讲究,除了门庭最为显眼的售货架摆着当季最当红的珍宝,其余是越往里走物件最珍贵。
入了内间后,容掌柜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眼里带着别样的狂热:“这就是今日上新之物,裴氏香皂。这盒是名花荟系列里的牡丹款。”
那木盒做工精细,面上雕有栩栩如生的牡丹纹,纹路上还特地洒了银粉,右下角还有一个特别设计过的“裴”字。
然而两个豪奴见多识广,这样的盒子在她们眼中只能说不错,若要说属于掐尖儿的那批,还是够不上的。
“容掌柜,这里头装的就是你说的裴氏香皂?我怎的瞧着觉得只是一般。”晚江说。
容掌柜:“莫急,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如今暂且不限购买数量,待再过几日,一日最多只售卖一百五十盒,多了就没有了。”
两个豪奴面面相觑。
“不限购买数量?”
“往后一日还有一百五十盒?”
物以稀为贵,这叫香皂的东西卖得那般的多,岂不就不稀罕了,叫人如何看得上?
容掌柜却笑了:“裴氏香皂是消耗品,待用完了就没了,两位小娘子请看。”
容掌柜从下方端上一个小银盆,而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打开了牡丹木盒,只见盒中铺着明黄色的绫绢,绫绢上呈着一块白如玉的方块。
两个豪奴靠的近,清楚瞧见那物件上同样有繁复的花纹,赫然和木盒上的牡丹是同款。
容掌柜小心翼翼地将香皂取出,然后置于水盆中揉搓,很快,细腻的泡泡自他掌中腾起。
只搓了少许,容掌柜便爱惜的将香皂拿出来擦干,放回盒子里:“裴氏香皂是皂角的替代品,可用于沐浴洗衣,使用便捷,且用后有余香,香气清新宜人,经久不散。”
两个豪奴大为稀奇。
“容掌柜,我能试一试吗?”
“我也想试试。”
容掌柜毫不犹豫拒绝了。
慕容郎君说这块香皂是样品,给客人们介绍完后,剩余的就是他的。
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何会给旁人试?
晚江凑近香皂,果真闻到了一股宜人的香气,这可比皂角的汤液好闻太多了,当即问:“容掌柜,这裴氏香皂多少银钱?”
容掌柜:“十两银子一盒。”
晚江:“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和我家主子说。”
另一个豪奴听了也赶紧说回去告诉主子。
容掌柜笑眯眯颔首。
晚江是丞相府的女婢,她的主子是上官平安。
说起这位上官平安,京中贵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官平安是上官丞相的嫡长孙女,占嫡又占长,她出生后受尽家中宠爱,吃穿用度比许多不受宠的公主还要讲究。
上官平安是盛京阁的常客,平日在盛京阁挥金惯了,她听了女婢的话,利落掏了五十两银子出来,“你先去买五盒回去,待我瞧瞧是不是真那般神奇。”
类似这样的一幕,很快出现在一家家高门大户里。
“盛京阁新出的宝贝?它真有你说的那般稀奇?你给我去买一盒回来。”
“十两银子啊,这价格倒不算贵,姑且先买两盒回来玩玩。”
“什么,你说过些天会限购?那就先买三盒子回来。”
“裴氏香皂?这裴氏是香皂的创造者吗,究竟是何许人也,怎的我以前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
取了银钱的豪奴纷纷往盛京阁去。容掌柜挨个收了银钱,而后送出一个又一个精美的木盒子。
拿到香皂的豪奴回去复命。不久后,最拥戴盛京阁的那批权贵手里多了一个漂亮的木盒子。
这等精巧的盒子在他们眼中仅是无功无过,没什吸引人的,只是当他们打开后——
上官平安拿出里面的香皂,只觉入手感微硬又带了点润,有点像膏脂,她放置鼻下轻嗅。
香皂还未入水,但凑近了也能闻到香气,再看面上的花纹,牡丹怒放,灵巧繁复,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主子,水来了。”晚江端来水盆。
上官平安拿着香皂浸入水中,随着她双手摩挲,香皂中生出了泡泡。
“这好生特别啊!”上官平安睁大了眸子,又将手自水中抬起,她再嗅。
淡香缭绕,滑滑腻腻。
“晚江,快,再去买三十盒,额,先买个二十盒吧。”上官平安后面改了口。
家中人口多,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底下的嫡亲弟妹,还有叔叔婶婶一干。
上官平安本来觉得十两银子一盒也不算贵,但掐指一算家中人口后,不由肉疼。
一次吃不下,分批来买。
*
盛京阁。
容掌柜笑容可掬地看着当日去了又回的豪奴们,甚至有些已非豪奴,而是世家小娘子小郎君亲自前来。
都是来买香皂的。
一个个进货似的,进来就花钱,一匣匣银子往店里搬,再一盒盒香皂带走。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裴氏香皂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长安。
什么,你不知道裴氏香皂?
那你就落伍了,连这等新鲜货都不知晓,还好意思参加咱们的品茶会。
什么,你还在用皂角,居然没用过裴氏香皂?
这小可怜的,竟连裴氏香皂都没碰过,来人,拿我香皂来,今日给你开开眼界。
什么,裴氏香皂真限购了?一日只卖一百五十盒!
容掌柜你出来,你说说为何限购,如今我又不是掏不出银钱。
对于这类疾风暴雨似的追问,容掌柜一律苦笑解释:“对不住啊,不是不想卖,而是这裴氏香皂制作工艺繁复,远非一朝一夕能制成,因此量并不多。”
权贵们一听,心里多少舒坦点了。
制作工艺繁复,那就是身份的象征,只有他们这等身份才用得起。
容掌柜送走一批又一批买香皂的人,心中惊叹不已。
他是裴氏香皂的委托销售商,最清楚卖了多少盒香皂,其中又赚了多少银钱。
裴氏香皂是慕容庶带来的,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慕容庶似乎来自幽州……
容掌柜望着幽州的方向,若有所思。
*
冀州,州牧府。
裴莺听辛锦说霍霆山请她去书房,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现在还不想看到那人。
但辛锦却说:“夫人,大将军说事关香皂。”
裴莺愣住,后知后觉是过去一些时日了,第一批香皂已在长安售卖,想来是有结果了。
裴莺从软榻上起身前往书房。
裴莺还是第一次来霍霆山的书房,这儿以前是冀州牧办公之处,那袁丁不是亏待自己之人,书房装点得非常雅致,阳光充足,又宽敞得很,可惜如今倒便宜了霍霆山。
裴莺进来后才发现,这间偌大的书房只有霍霆山一人。
她不由停住了脚步,有些紧张。
那晚他给她上完药以后,她避着这人走,一连几日都去找女儿。他似乎也知道她在躲他,请不到人便罢,没亲自过来逮她。
如今是那晚后两人的第一回见面。
“夫人来了,请坐。”
第41章
“夫人来了, 请坐。”
霍霆山神色如常,彬彬有礼。
裴莺见状放松了几分,入了座后抬眸看他:“听闻将军寻我是为了香皂一事, 可是香皂在长安战绩斐然, 已引起一番轰动?”
这等能提高生活质量的新奇物件一出世, 权贵们定会对其趋之若鹜。
霍霆山笑着颔首:“不错。香皂在长安的盛京阁上市, 最初一两日消息传开后,来往买香皂的人络绎不绝, 用过之人无不赞不绝口, 惊为天物。待按夫人之言执行限购后, 盛京阁前更是有豪奴彻夜等候, 只待一开门便冲进去为主子解忧。”
霍霆山拿了案上的藤纸起身,朝裴莺走去:“这是香皂的售卖和盈利,夫人过目。”
裴莺接过。
虽然知道香皂一定会掀起潮流, 但当看到这上面的数字时, 裴莺仍吃惊不已。
那间被她搬空成吉屋的孟宅, 也就卖了二十五两银子。
如今这……
裴莺心里吃惊, 最初霍霆山拿到时又何尝不是。
不过除了惊愕以外, 他还觉得讽刺。
如今朝廷贪墨成风,中饱私囊和徇私舞弊之事层出不穷,一心为国为民的廉官这池污浊的染缸中反而无法存活下去,最后不是死于逼迫就是挂印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