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不合规矩!”
“你就说你那个大兄我有没将他带回来。”
“……我还未看见他。”
“呵,没看见是吧,我现在去将他砍了,全当我没救过他。”
霍霆山佯装要起身,裴莺忙拉住人。
男人回头,明知故问:“夫人这是何故?”
裴莺低声道:“将军莫去,我大兄是您救的,我感激不尽。”
霍霆山舒坦了,手臂一揽便将人抱过,“既然夫人知晓,那就慰劳慰劳我。”
厩置软榻的质量不如州牧府的好,用的木头只是如同木材,并非厚实的红木,裴莺听到了咯滋咯滋的声响。
那榻每响一下,裴莺就不自在一分,脸色尴尬的火辣辣的烧,手上也火辣辣的。不久后,不仅手上火辣辣,那股异样还转移到腿之间。
时间慢慢过去,那摇晃了许久的榻终于不响了。
罗纱掀开,一条结实的手臂伸了出来,将一张锦被随意丢到榻下。
裴莺缓缓翻了个身,结果翻到一半,贴到热烘烘的肉墙上,她转头看霍霆山,眼里有惊讶:“您不回去?”
最初的两回做完她累睡了,不知晓后面他有没有走,但后面的第三回,他完事以后是回去的。
“厩置这等地方,在哪歇不是歇,今夜为旁人奔波劳累,现在且借夫人的床榻一用。”霍霆山悠悠道。
若是寻常身形的二人,这榻也够宽,但霍霆山体格大,裴莺觉得很挤,他快将她别到墙上了。
裴莺试图推人:“那您过去一点。”
霍霆山干脆手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睡吧。”
说完阖上眼睛,埋首进怀中人的颈侧,缭绕在鼻间的甜香很好闻,抱着温香软玉,霍霆山放任自己进入了梦乡。
他是睡着了,但裴莺睁着眼看着墙壁,他胡子没刮,她脖子处扎扎的,很不习惯。
但裴莺眼睛睁久了,耳畔边又有一道平稳的呼吸声,扎着扎着,她竟也有些习惯。
后面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待再睁眼,屋外天光大亮,榻侧已空,裴莺慢吞吞起身。
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腿,勉强还行,比第一第二回好多了。
裴莺整理妥当出房间,见辛锦迎面走来,便问她:“辛锦,我大兄在哪个房间?”
辛锦摇头:“夫人,奴不知晓,奴未曾看过裴郎君。”
裴莺惊愕。
大兄不在这里,那他人呢?难道霍霆山救了人后,将她大兄送回他之前住的地方了?
不至于这般离谱吧。
裴莺决定找沙英问问。
沙英在一楼,很好找。还别说,这事沙英真知道。
沙英说道:“裴郎君在一层的房间,裴夫人请随我来。”
在去的路上,裴莺向沙英询问裴回舟是否有受伤。
沙英道:“看着并无。”
从裴回舟被掳走的通传到后续的营救,一切都很及时,反正他是没看到有伤。
裴莺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沙英敲门。
“进。”里面竟是霍霆山的声音。
沙英推门入内,“大将军,裴夫人至。”
这间包厢是一层最大的房间,裴莺看到两人坐在窗牗边的小案几旁,旁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大兄,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几个可是你的仇家?”裴莺着急地问裴回舟。
裴回舟面带微笑,但心里惊诧不已,莺莺进来后竟没有先和霍幽州打招呼。
裴回舟飞快看了眼霍霆山,却见对面之人执起杯盏,安适地抿了口,面上看不出被冒犯的不悦,好像是习惯了。
“昨日离开那间茶舍后,我和程兄一并回了住处,生意上的事已谈妥,我洗漱完后本欲歇息,但却忽然听到有敲门声,那人自称是小佣。”裴回舟缓缓道来:“当时我未曾多想,便去开门了。门外站着四人,还不待我询问他们为何而来,为首那人便攻击我,将我打晕了。”
裴回舟当行商这么多年,也学了些拳脚功夫,故而第一下是避开了,隔壁的程云筝听到呼喊,也是这时的。但那四人最初只是轻敌,后面拿点本事出来,便轻松将裴回舟制服了。
裴莺听得心惊:“大兄,他们有没有说为何要抓你?”
裴回舟颔首说有,但面上很疑惑,“他们让我交出方子来。我当时困惑极了,问他们什么方子,那几人却说我揣着明白当糊涂,打……”
说到一半不妥,忙想改口。
但裴莺听见了,花容失色,“他们打你了?”
“无事,就挨了一拳头,莺莺你看我如今能说能笑,便知问题不大。”裴回舟连忙说,顺带转移话题:“只是我是真不知晓他们口中那个日进斗金的方子是什么,许是那些歹徒认错人了,将我当成了旁人吧。若我手上有那等令往后不愁吃喝的方子,我何必在外劳顿如此。”
裴莺听他一番话却愣住了。
方子。
日进斗金。
那方子是不是,香皂的方子?
裴莺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霍霆山,红唇动了动,“将军,我猜他们要找的可能是香皂的方子。”
霍霆山嗯了声:“不错,是冲着香皂来的,只是寻错了人。”
裴氏香皂风靡长安,确实是日进斗金,惹人眼红不奇怪。“裴氏香皂”,很容易让人锁定姓裴之人。
他军中称呼夫人也是喊“裴夫人”,冠她自己的姓氏,而非她那个短命亡夫的。若是有心打听,不难打听到她。
大抵和绝大部分世人,也包括之前的他一样,并不认为区区妇人能身怀异宝,觉得“裴氏香皂”的归属者一定是男性,是裴家的郎君。
而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裴莺锁定了裴回舟,知晓两人是兄妹关系,于是毫不犹豫掳走了裴回舟。
裴回舟在一旁听着,心里掀起惊涛。
裴氏香皂他自然知晓,稀罕物件,在长安以外的地方几乎成了有市无价的存在。
听闻这香皂来自幽州,但没想到这个“裴”,似乎与胞妹有些牵扯。
知道大兄全因自己才遭了无妄之灾后,裴莺愧疚不已:“大兄对不住,怪我连累了你。”
裴回舟惊骇:“莺莺何出此言?”
裴莺如实道:“那裴氏香皂是我弄出来的。”
虽然方才略有猜想,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裴回舟自知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胞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女红和持家之术,其余都未习过,如何能做出那等惊天之物呢?
难道香皂是妹夫之传?
若是这般,冠上他们裴家的旗号不妥。
裴回舟正想问,但这时霍霆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家人竟如此见外,往后难不成每一笔账目夫人都得听他仔细汇报?”
裴氏兄妹愣住,一旁的沙英也是怔然。
大将军这番话怎么听着,很有启用裴家郎君的意思?
裴家只是一介商贾,像这类的商贾幽州里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一抓一大把。但由州牧亲手扶持的商贾之家,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裴回舟不缺商人的敏锐性,方才霍霆山那番话让他心头狂跳。
他仿佛看到了源源不绝的银钱,和一些小官吏对裴家和颜悦色,甚至拍着肩膀与他称兄道弟。
“不妥。”裴莺先回神:“裴家已举家搬至并州。”
若是给并州那边知道裴家和霍霆山有关联,裴家说不准会因此蒙难。
霍霆山毫不在意:“搬回来不就成了。”
两人对话间,裴回舟也冷静下来了。
霍幽州扶持裴家,裴家腾飞自然不在话下,但倘若这代价是让莺莺去给霍幽州当妾,裴回舟觉得这个机会不要也罢。
他们裴家如今也不错,丰衣足食,不欠任何人。
因此裴回舟佯装头疼叹道:“莺莺,你离家许久,所以不知如今家中生意比前些年繁重了不少,我和你二兄经常忙都头晕脑胀,不知今夕何夕。”
兄长不愿,裴莺也不勉强,顺着他意思道:“大兄注意身体,平日少操劳些,银钱赚不完,身体才最重要。”
裴回舟熨帖极了:“莺莺说的是。”
杯盏被重重放回案几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裴回舟骤然僵住。
霍霆山冷着脸从座上起身,一言不发朝门外去,他出去后,沙英也随之出去了,将房间留给裴氏兄妹二人。
“莺莺,我似乎惹得霍幽州不悦。”裴回舟忐忑说。
裴莺安慰兄长:“大兄宽心,他这人雷声大雨点小,不会如何。”
裴回舟回忆起昨夜被一刀刺穿脖子的司州斥候,不由沉默下来。
他怎么觉得是雷声大,再加暴雨倾盆呢?
*
霍霆山去了后面的柴房,这里的柴房戌时被征用了,如今关押着两个司州斥候。
霍霆山进来时,那二人被吊在木梁上,脚离地两寸,身上皆是鲜血淋漓,两人拉耸着脑袋,已是近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大将军。”熊茂收起铁鞭:“他们都招了,冲着香皂来的,说要将裴家之人抓回司州去,若是抓不走人,问出方子也行。”
霍霆山:“他们直属上峰何人?”
熊茂:“李啸天,李司州。”
霍霆山嘴角掀起一抹笑:“将那四人的首级砍下来抛进李啸天的州牧府,身子剁了,一半洒进州牧府内,另一半找个礼盒装起来,给他儿子送过去。”
熊茂垂眸应声。